第十一集 北海篇 第六章 真情流露

甬道中萬籟俱寂,唯有小蛋稍顯急促的呼吸聲在輕輕回蕩。

歐陽霓守在他的身邊,不時焦灼地望向常彥梧消失的甬道口。

已有小半個時辰,常彥梧依舊沒有返回。

即便他追不到崔彥峨,按理也該先回來與小蛋會合才對。極地仙府的地形再複雜,也絕不致讓常彥梧迷路。除非,他已被人算計。

忽然,她若有所覺地回過頭。從甬道的另一頭,一名身穿鑲金白袍的中年道人,手持銀色法杖,腰間系著一支紫色短笛,猶如幽靈般飄浮而來。

他的肌膚沒有一點血色,臉龐陰冷而桀驁,左邊的一隻耳朵已不見了,只剩下一道奇怪的疤。

細長的銀杖頂端,高踞著一頭金石凝鑄的上古魔獸,額頭上嵌有一顆碩大的慘綠色寶石,閃爍著妖艷的光芒,映射出歐陽霓的身影。

歐陽霓心中不自覺生出一股濃烈的警意,說道:「你是誰?不要再靠近。」

白袍道士停住腳步,漠然道:「貧道冰流,是來帶你們去見常彥梧的。」

歐陽霓一凜,看了看物我兩忘的小蛋,縴手按住腰間短劍,問道:「他在哪裡?」

冰流道人不答,銀杖頂端的慘綠色寶石驀然一亮,浮現出被囚禁在冰屋中的常彥梧的身影。雖影影綽綽看得不甚真切,卻仍令歐陽霓的心為之一震。

「嗷——」那頭魔獸陡然發出一聲低低的猙厲吼聲,寶石上的綠光排山倒海湧向歐陽霓,耀眼的光華刺得她不由自主閉起了雙目,腦海里猛地一麻,心神搖蕩。

冰流道人低聲念動著真言,猶如一支教人難以抗拒的催眠曲,不斷侵蝕著歐陽霓的神志。

她的眼皮越來越沉,心頭不停有個充滿詭異誘惑的聲音催促道:「睡了,睡了,念太累了……」

歐陽霓在冰流道人桀訾魔杖強大的精神力衝擊下,儘管勉力抵抗,卻還是漸漸心神失守,像是墜入一個寒冷而黑暗的深淵中。

「叮叮——」從小蛋懷中驀然激射出兩束赤紅色的電光,正中桀訾魔杖頂端的那顆慘綠色寶石。寶石「嗡嗡」顫鳴,迸裂出數道清晰可見的裂紋,慘綠色的光華立時黯淡,卻是藏在小蛋胸前的霸下發出了火睛光飆。

歐陽霓霍然一醒,唯恐對方再施妖術暗算自己,已掣出仙劍,擰身搶攻。

冰流道人功敗垂成,又傷了桀訾魔杖,不禁殺機大熾,獰笑一聲揮杖招架。

兩人在甬道內翻翻滾滾激戰二十餘回合,歐陽霓施展出葉無青所傳的忘情宮上乘劍術,牢牢封住角度,不讓冰流道人突破防線傷到小蛋。

雖招式運用和實戰經驗稍有不及,但仍令對手難越雷池半步。

冰流道人訝異道:「這女娃兒如此年輕,就算她打從娘胎里練起,也不過二十來年的工夫,但功力之高,實不遜於一流高手!」

他擔心小蛋蘇醒後與歐陽霓聯手夾擊,同時也發現對方功力雖不遑多讓,但施展出的劍招仍頗嫌青澀凝滯,想是初學乍練不久。於是招式陡變,桀訾魔杖幻出重重光影,虛實莫辨,將歐陽霓籠罩其中。

歐陽霓眼花撩亂,被迫得節節敗退,一步步被壓制回小蛋身前。

她無暇分心,也不清楚小蛋的情形如何,只能咬牙苦苦支撐。

霸下見狀,大叫道:「歐陽姑娘別怕,我來幫你!」運起「天雷地火」,一團龐大翻滾的火紅色光球,沛然莫御轟向冰流道人。

冰流道人已有前車之鑒,早留意著霸下的動靜,眼見光球打到,他閃身一貼冰壁,桀訾魔杖一推一引。

「呼——」天雷地火擦身而過,沿著甬道奔流而去,隨後在極遠的盡端傳來一聲轟鳴,紅霧瀰漫。

歐陽霓藉機轉守為攻,刷刷刷一連三劍將冰流道人打得顧此失彼,狼狽不堪。

霸下喝彩道:「歐陽姑娘,好劍法,挑了這雜毛的眼珠子!」嘴巴一張,又噴出一蓬累劫火菊,配合著歐陽霓的攻勢。

歐陽霓精神一振,從最初的慌亂中鎮定下來,一套忘情宮劍法使得越發得心應手,逐漸佔據上風,反逼得冰流道人連連後退。

突然她身側的甬道光芒一閃,從冰壁後鬼魅般掠出一道身影,「砰」地一掌擊中歐陽霓背心。

饒是歐陽霓千鈞一髮間疾運真氣護體,又竭力側身躲閃,這一下仍是令她痛徹五臟,眼前一陣天旋地轉,「哇」地噴出鮮血,猶如點點櫻花灑濺在平滑如鏡的冰面上。

她嚶嚀一聲,仙劍「鏗」地插入冰壁穩住搖搖欲墜的嬌軀,晃動的視野里模模糊糊看到一個黑臉白袍道士,正背負雙手站在丈許開外,與冰流道人一前一後將自己夾在甬道中央。

霸下怒罵道:「臭雜毛,暗箭傷人算什麼好漢!」一氣之下,連發數道火睛光飆。

黑臉道士不慌不忙,反手拔出一柄幽藍色仙劍「叮叮」連聲,將火睛光飆盡數擋下,而後鏗然回劍入鞘,氣定神閑道:「師弟,你也太無能了。」

冰流道人平復呼吸,說道:「多謝天流師兄援手,這女娃兒是個麻煩,不如殺了。」

歐陽霓見黑臉道士的身手猶遠在冰流道人之上,不禁心頭一沉,一面抓緊時間運功鎮住傷勢,一面嬌喘道:「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天流道人冷冷道:「要死的人不必知道太多。你是自投羅網,怨不得貧道心狠。」他緩緩舉掌,正要結束歐陽霓的性命,不意看到冰流道人的臉色大變,指著自己的身後張嘴欲言。

天流道人一愣,猛覺背後一股雄渾陰冷的掌風洶湧而到,「砰」的悶響結結實實擊中自己的後心。

他不待小蛋的手掌印到,立刻借勢前傾,身軀跌跌撞撞朝前踉蹌數步,堪堪躲過後續的掌勢,這才扶著冰壁站定。

但饒是這樣,他的喉嚨仍是一熱,一大口淤血噴薄而出,面色慘澹。

小蛋一個縱身,掠過天流道人,飄落到歐陽霓身旁,注視著他道:「對不住,是你下手偷襲在先,我只不過悉數奉還而已。」

原來他業已醒轉,但天流道人的冰遁突如其來,防不勝防,以致來不及救援。待到天流道人打算擊殺歐陽霓,小蛋急中生智,施展穿花繞柳身法掩襲而上,運起溜火神掌在對方背後重重一擊。

但他宅心仁厚,依然暗留了兩成掌力,不然天流道人此刻哪裡還有命在。

天流道人取出枚靈丹,和著即將湧出咽喉的淤血吞下,獰笑道:「好得很,你還是第一個能將貧道打到吐血的對手。」

冰流道人見他傷成這樣,心裡竟隱隱有一絲快意,假作關切道:「師兄,你的傷要不要緊?我召清流師弟來!」

天流道人一挺腰站直,強壓住內傷,寒聲道:「不用,我會親手殺了他!」

小蛋見他如此強悍,不由暗自凜然,思忖道:「這老道的修為委實了得,若非偷襲,我絕不是他的對手。那個冰流道人,給他墊背也不夠。」

話雖如此,可如今的情形不拚也得拚了,否則包括常彥梧等人在內,只怕沒有一個人能夠活著離開極地仙府。

小蛋攬住歐陽霓,讓她的頭枕到自己胸前,左掌向她背心汩汩輸入真氣,低聲問道:「歐陽姑娘,你還能堅持一會兒么?」

歐陽霓只覺得百骸諸經都要碎裂散架,卻不敢告訴小蛋實情,令他分心,細細嬌喘道:「我還好。你要小心,那黑臉道人出手狠毒。」

小蛋向她笑了笑,安慰道:「沒事,我能對付得了。」說罷掣出雪戀仙劍。

天流道人目射凶光,暗中調息療傷,哼道:「小子,你有什麼遺言,可以交代了。」

小蛋神情平靜,問道:「我乾爹常彥梧在哪裡?」

天流道人嘿嘿冷笑道:「等你完蛋了,貧道會很快送他來見你。」

小蛋心情略松,搖頭道:「不用了,我會救出他的。」

天流道人深吸一口氣,自覺已能發揮出七成的功力,蔑笑道:「作夢!」

冰流道人看著小蛋鎮定得近乎木訥的面龐,心裡隱隱生出一縷不妥,陡然想起一事。他剛想開口提醒,卻見小蛋左臂摟住歐陽霓,右手仙劍一振,迸發出一團絢爛光華,兩人的身形驀地憑空隱沒。

天流道人驚道:「這是什麼遁術,竟能不用任何媒介就可施展?」

冰流道人心想:「我若現在告訴他,等若是知情不舉,反而落得訓斥。哼,先前他罵我無能,這會兒不也眼睜睜地讓那小子跑了么?」

天流道人定住心神,冷冷一笑道:「他逃不遠,勢必還會設法去救常彥梧。冰流,你帶人搜查,再讓清流封鎖極地仙府的洞口,我看他還能逃上天去!」

冰流道人應了聲,轉身而去,卻聽天流道人在背後又冷冷警告道:「這一次要是再把事情辦砸,島主的懲罰可不只撕下你一隻耳朵那麼簡單了。」

冰流道人心裡一寒,省悟到萬一此次行動出現差錯,天流道人定會拿自己當作墊背的替死鬼。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無論如何也絕不能再放過小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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