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集 黯夜篇 第五章 醫者父母

農百草低哼一聲,整個左半邊身軀頃刻麻木。他暗自凜然道:「不好,爪上有毒!」身形一晃,脫出鬼爪,翻身落在木屋中央。

三名魔頭鼎足而立,而三人之中,純論修為無疑以饕心碧嫗為首,故而也毫不客氣地擔任起關鍵時刻突襲農百草,以期能畢其功於一役的大任。

饕心碧嫗收住翠玉雙飛燕,將沾滿鮮血的手爪伸到嘴邊,用舌頭津津有味地吮舔,喋喋陰笑道:「農老兒,你的味道還不錯!」

農百草漠然望著饕心碧嫗沒有回答,暗暗運功封住血氣。好在他常年接觸各類草藥,其中不乏劇毒之物,體內自然而然生成抗體,對方的破戮爪雖毒,一時半刻卻也要不了自己的性命。然而左肩的傷勢頗重,卻會令出手大受影響。

他手持神農百草杖,身處天陸魔道三大頂尖高手的包圍中,心頭夷然無懼,唯一顧念的卻是桌上的那爐千金茶調丸。

一旦藥丸毀損,要重新煉製少說也需七日之功。而七天之內,又不知會有多少百姓喪命,那是無論如何也耽誤延緩不得。

此刻他如果振聲長嘯,即可驚動留守在山下的正道五大劍派高手,或能引得他們趕來救援。可農百草一身傲骨,從不在人前低頭示弱。他日前又不假顏色將各派宿老逐出百草仙居,這時候焉肯厚顏求救?

饕心碧嫗見農百草不答,以為他是怕了,得意道:「農老兒,再給你個機會,說出葉無青的去向,饒你不死,如何?」

丹火真君聞言大急,他本已心生猶豫,但如今農百草重傷在饕心碧嫗的破戮爪下,這段仇怨已無可挽回,登時殺機大熾,尋思道:「那兩個老傢伙居無定所,盡可溜之大吉。老夫卻是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廟。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殺了農百草斷絕後患,免得他日後糾集正道人物,找老夫的麻煩。」

他嘿然說道:「婆婆不必再問了,這老兒的脾氣臭得很。咱們莫要再給他迫毒療傷的機會。先解決了農百草,再一起去追殺葉無青。」

丹火真君的話正合歐陽修宏心意,他低喝道:「正是,快刀斬亂麻,先殺了他!」猶如千軍萬馬里的急先鋒,青銅魔杖一上一下,自左往右橫掃農百草。

「嘩——」饕心碧嫗的翠玉雙飛燕也幾乎在同時出手,擊打農百草雙肩,好令他顧此失彼,無法全力招架歐陽修宏的雙杖。

反倒是丹火真君叫得最響,出招偏落在了後面,凝念催動累劫扳指,激射出一串火蛇,「嗤嗤」怪鳴凌空撲襲農百草頭頂。

這三人齊齊出手,聲勢大是不同。農百草左肩負傷尚在其次,他不僅要留神毒氣蔓延,還需時時刻刻顧忌著桌上的丹爐,一心數用如何能夠,轉瞬便險象環生,全憑三甲子精純的修為苦苦支撐不倒。

饕心碧嫗看出端倪,隱隱猜到農百草對丹爐視若性命,不敢有絲毫毀損。她只求尋到葉無青能迫出忘情八法,對百草仙居的靈丹妙藥卻一概漠不關心。故此一招一式無不有意朝著丹爐轟去,逼得農百草屢次捨命封架。

而越是這樣,歐陽修宏和丹火真君越覺得這爐丹藥非同尋常,更生出窺覷之心。兩人配合著饕心碧嫗的攻勢,遠交近攻,將農百草緊緊困在桌邊。

「喀喇」一響,盡避雙方都存心避讓,但木桌終究承受不起屋內激蕩的驚濤駭浪,桌腿斷裂,轟塌下來。

農百草手疾眼快,左袖一展捲住丹爐,握在手中,可他亦因此等若自縛一臂,戰況愈發的吃緊。堪堪斗過二十餘招,「砰」地大腿上又中了一擊翠玉雙飛燕,頓時鮮血淋漓,皮開肉綻。

饕心碧嫗乘勝追擊,尚不忘招呼同夥道:「留活口,好問他葉無青的行蹤!」

突然,百草仙居外一聲清嘯由遠至近滾滾而來,嘯音激越悠長,顯示高手所為。

丹火真君臉上變色道:「怕是農老兒的幫手來了,速戰速決!」

歐陽修宏、饕心碧嫗心同此意,不約而同加緊攻勢。農百草苦苦護持著左手的丹爐不遭毀傷,短短瞬間身上又中一掌一爪。

「爺爺——」一聲驚急焦灼的呼喊在門外響起,倩影一晃農冰衣破門而入,目睹渾身浴血力戰群魔的農百草,不由得柔腸寸斷。慧心短劍憤然掠出,奮不顧身地撲向丹火真君。

丹火真君聽得背後勁風疾響,頭也不回反手揮冥火鳳翅鏜「叮」地崩開慧心短劍。農冰衣畢竟修為相差懸殊,嬌軀一震不由自主地往旁側滑,右臂火辣辣的淤塞。

正這時,一名器宇軒昂的赭衣青年騰空殺到,朗聲說道:「農神醫,晚輩來遲,望請恕罪!」

一句話間,手中仙劍大開大闔,睥睨縱橫,和丹火真君的冥火鳳翅鏜連抗六招,這才擰身飄落,立在農冰衣身側,卻是盛年惟一嫡傳弟子衛驚蟄。

原來忘情宮內亂後,席魎也不忘遣專人星夜兼程趕往翠霞山,向盛年傳書報訊。一方面信中語意暗蘊示好賠罪之意,似欲後翠霞派捐棄前嫌,化干戈為玉帛;而另一方面則別有用心地點出葉無青身中忘情水毒,多半由小蛋護送前往百草仙居求醫的可能。言下之意,自然是借刀殺人,希望翠霞派乘機尋仇,擊殺葉無青。

盛年收下書信後不置一詞,只按禮數送走了忘情宮專使,但並未即刻召集各支同門下山復仇。

恰巧第二天農冰衣趕到翠霞山,聞知此訊不禁心急如焚,惟恐爺爺受此牽連,引來麻煩,便欲立刻回返百草仙居。

衛驚蟄放心不下,同時也牽掛小蛋安危,便求得盛年首允,護送農冰衣同來。

兩人一路馬不停蹄,抵達覆舟山時,正碰上歐陽修宏等人圍攻農百草,情勢岌岌可危。農冰衣含怒出手,衛驚蟄惟恐有失,亦隨即亮劍對上丹火真君。

屋中戰事一停,眾人齊齊望向農冰衣與衛驚蟄。農冰衣卻是見到農百草傷痕纍纍,面色慘白,芳心直如要絞碎了一般酸痛,撲入他的懷中悲聲道:「爺爺!」

農百草的身子險些被孫女一下撞倒,他忙穩住腳跟,心中一凜道:「我竟是要油盡燈枯了!」他勉力運氣迫毒,藉機喘息著道:「很好,妳回來了。」

農冰衣緊緊抱住農百草,淚如雨下道:「爺爺,你怎麼會傷得這麼重?」

農百草哼道:「哭什麼,我還沒死。擦乾眼淚,別讓這些卑鄙之徒在一邊看咱們農家的笑話!」

農冰衣一省道:「不錯,仇敵未去,現在還不是和爺爺說話的時候!」她抬袖拭去珠淚,飛速取了顆丹丸塞入農百草口中,又伸指連點,封住傷口血脈。

衛驚蟄長身卓立在兩人身前,留意著歐陽修宏等人的動靜。他年紀雖較農冰衣為輕,但見識閱歷乃至心智眼力,卻遠勝於這位農姑姑。

僅僅一瞥之下,衛驚蟄便已瞧出這三個魔頭的修為著實了得,哪怕最弱的歐陽修宏當日也曾殺得自己和農冰衣、屈翠楓九死一生,差點喪命。

盡避時過境遷,經過年余的苦修,自己修為又有精進,隱隱直追翠霞派五支首座,可要對付眼前三人,依舊凶多吉少。

他劍眉一揚,計上心來,不露聲色道:「農神醫,山下五大劍派的數十位高手即刻便會趕至。他們已猖狂不了多久,您盡可寬心。」

農冰衣一怔,雖說她上山時也曾遠遠見著了五大劍派的人,可情急趕路並未上前寒暄,那些人亦無趕往百草仙居的跡象,衛驚蟄這話顯然不實。

但她迅即領會到了衛驚蟄的用意,頷首道:「爺爺,驚蟄說的沒錯。等屈掌門他們趕來了,看這幫無恥鼠輩還往哪兒逃!」

丹火真君將信將疑,但山下有正道五大劍派的高手駐紮,則是他親眼所見,確有其事。他上下打量適才與自己交手的赭衣青年,說道:「你是衛驚蟄?」

衛驚蟄早在蓬萊仙會時,曾與丹火真君有過一面之緣,其時他尚是稚齡,而今相貌大改,倒虧對方還能記得,沉聲道:「我是。尊駕強闖百草仙居,意欲何為?」

饕心碧嫗沒想會節外生枝,半路里殺出了農冰衣和衛驚蟄,又聽兩人言道五派人馬即將來援,更不耐多話,截住話獰聲笑道:「要你們的命!」探爪插落。

農百草將丹爐交與農冰衣,低聲叮囑道:「小心保管!」橫杖封架,擋住饕心碧嫗。

歐陽修宏見丹爐落到了農冰衣手裡,一記爆吼道:「小妞兒,把丹爐給老子!」闊步近身,青銅魔杖重愈萬鈞朝她頭頂雙雙砸落。

衛驚蟄沉肩輕撞,將農冰衣推開尺許,低喝道:「農姑姑,讓我來!」任情仙劍斜斜上挑,凝重古樸,氣象萬千,卻是一招天照九式中的「擎天柱石」。

「鏗鏗!」仙劍擊中青銅魔杖,看似是一記實打實的正面硬撼,卻暗藏玄機,借力打力,令一長一短兩根魔杖不由自主交擊在一處,又是「當」的一響攻勢盡消。

衛驚蟄乘隙中宮直進,仙劍猛地一沉一轉,化作「吾身獨往」刺向歐陽修宏前心。

歐陽修宏急忙退身趨避,揮杖反攻。奈何今次狹路相逢,兩人的實力已悄然發生此消彼漲的變化,盡避歐陽修宏的功力仍可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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