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集 忘情篇 第十章 劫難重重

天幕昏暗,風雪將至。

百里外的宿業峰籠罩在寒霧薄暮之中,已看不真切。

在一處雪嶺上,蒙遜站住身形放開小蛋,他從背後緩緩掣出重逾兩百斤的雷轟錐,拿在手裡,宛若小木棍般地打了兩個轉,遙遙一指小蛋面門,沉聲道:「拔劍。」

「什麼?」

小蛋滿臉困惑,努力想了想,一再確認今天並非切磋的日子。

蒙遜平舉的雷轟錐紋絲不動,隱隱迸射犀利殺氣,說道:「我也給你五招的機會。假如你贏了,往後我再不阻止你和楚師妹的來往。若是你挺不過這五個回合,便從此不準再接近她半步。」

小蛋望著蒙遜一臉肅穆的神情,有些啼笑皆非,頭皮發麻道:「蒙師兄,你誤會了,我和楚兒師姐根本就是沒什麼,上次的事情我……」

他不提上回寞園的事還好,剛一開口,蒙遜心中嫉火大盛,厲喝道:「住口!你裝什麼孫子,你能騙得過師父和師妹,卻瞞不過我。拔劍!」

這是何苦來由?小蛋搖搖頭:「蒙師兄,我真的不想和你動手。再說,我也壓根不是你的對手。」

蒙遜輕蔑一哼,冷冷道:「你不敢和我斗也行,便立下一個毒誓,從今日起絕不再去朱雀園,更不能和楚師妹說上一句話,若違此誓,天誅地滅!」

小蛋撓撓頭,為難道:「我答應過楚兒師姐要練成驚雁鞭法,如果突然不去了,她會生氣的。蒙師兄,師姐這些日子脾氣很壞,多半是遇到什麼不開心的事了。你有機會也去勸勸她罷。」

蒙遜森然道:「你當我沒去找過她么?可她連面都不願露。這麼說,你是不肯發這個誓了?」

小蛋嘆了口氣,心裡忽地同情起蒙遜,道:「蒙師兄,我恐怕不能答應你。不過,等回頭見著楚兒師姐,我會幫你說明心意,勸她見你。」

「你幫我?不必了!」蒙遜冷笑道:「既然你不肯立誓,那就動手罷!」

身形一晃,雷轟錐銳利呼嘯,朝著小蛋咽喉刺到!

小蛋愕然道:「師兄?」眼見錐鋒森森迫至身前,再不躲閃,脖子上就要多個窟窿。

他不及拔劍,只好後仰撲倒在雪地上順勢翻滾,模樣狼狽之極。

蒙遜並未乘勝追擊,手持雷轟錐看著小蛋從地上爬起,口中道:「還有四招。」

小蛋剛想說話,蒙遜高大的身影鬼魅般迫近,雷轟錐影光重重、罡風鼓盪,排山倒海砸向他的頭頂,將所有閃躲的角度一概封殺鎖定。

小蛋迫不得已,反手掣出雪戀仙劍一式「擲地有聲」,以攻對攻劈斬蒙遜眉心。當日在坐忘峰九懸觀前,他正是以這招奇兵突出迫退了楚兒。

但蒙遜不再給他故技重演的機會,雷轟錐陡然變招,硬生生擊在雪戀仙劍之上,「叮」地脆響,仙劍脫手激飛,小蛋被震得胸口氣血翻騰、踉蹌而退。

蒙遜闊步搶進,喝道:「第三招!」

雷轟錐風馳電掣化作一束黃色光飆,直掠小蛋胸口,竟是招招奪命、毫不容情。

小蛋大驚,記起葉無青「以掌代劍」的指點,急中生智,身軀勉力側閃,左掌用一式「破甲沉戈」,翻腕拍在雷轟錐上。

「砰!」

雷轟錐受到掌力震蕩堪堪走偏,罡風劃破小蛋右臂衣衫,頓生血痕,小蛋的左掌猶如結結實實打中了一塊鋼板,「喀喇」一聲,手腕承受不住巨大的反挫之力,當場鼻折,疼得他冷汗直冒。

蒙遜面無表情,左掌拍出將小蛋凌空震飛,遠遠摔落到雪地上,「哇」地噴出一大口淤血,全身真氣遊離渙散、手足酸軟。

蒙遜飄身掠到,微一俯身,用雷轟錐抵住小蛋咽喉道:「第五招,你輸了。」

小蛋喉嚨上教雷轟錐鋒銳的錐尖迫定,略一喘息,肌膚生疼刺痛,已被刺破一個小血口,幸好沒傷到氣管,不然體內煙花放得再多也救不了他。

他抬眼望著蒙遜有若天神般威猛的身影,咽了口血苦笑道:「我本就沒想跟你動手,你贏了我也沒什麼。」

蒙遜面色一寒,冷喝道:「你想耍賴?」

小蛋本想搖頭,猛感到喉嚨上的森森寒意刺骨,趕忙忍著不動道:「蒙師兄,我早已向你解釋過,你怎麼就是不肯相信呢?」

蒙遜道:「要我相信不難,你發個誓,我便饒過你。」

其實,如果一開始,他要小蛋發誓這輩子絕不會愛上楚兒,卻不是什麼不說話、不交往,小蛋或許一口就答應了,畢竟,一來小蛋內心對蒙遜的痴情很是同情;二來他心裡也早有所屬,更對於冷傲孤僻的楚兒師姐只是愧疚與敬畏,從不涉及其它非分念頭。

然而蒙遜用雷轟錐抵住他咽喉,再威脅小蛋發誓從此不得與楚兒交往,效果恰恰適得其反,葉無青曾評價小蛋是頭順毛驢,雖有些調侃意味,但亦不無道理。

小蛋生性隨和謙退,有時候難免讓人誤以為他性格懦弱怕事。實則,他骨子裡與生俱來的剛毅和倔強遠勝他人,一旦偶露崢嶸,連常彥梧也無可奈何,惟有通過拳打腳踢找回點做乾爹的尊嚴。

蒙遜本是粗人一個,平素又崇尚武力,總以為天下一切的事情,其實都是看誰的拳頭大,哪裡能夠明白這些?

莫說小蛋無法答應他的要求,即使可以,但也絕不願是在性命受脅迫的情況之下發誓,那和求人饒命又有什麼兩樣?

他兩眼一閉回答道:「對不起,我不能答應你。師兄若想殺我,就下手罷。」

蒙遜眼中殺機盈動,陰冷道:「你在賭我不敢殺你?」

小蛋忽然覺得眼前發生的事情無比可笑,而蒙遜又是恁的可憐。他習慣性地想去撓頭,手剛一抬,蒙遜立即警告道:「別動!」

小蛋只能忍著不動,說道:「你敢。但我不能騙你,所以只有讓你殺了我。」

蒙遜靜默了下來,驀然想通一點:假如小蛋寧死不肯騙自己而違心立誓,那他說和楚兒之間並無私情,也許該是真的了。

一陣朔風吹過,冷冽的氣息令他發熱的頭腦清醒了不少,想起師父如此看重小蛋,自己如果不明不白地殺了他的話,後果才真是不堪設想。

殺氣漸漸消退,他收起雷轟錐,徐徐道:「這次我相信你,不過,你最好不要騙我!」紫衫一閃,自顧自地御風去了。

小蛋死裡逃生,心神略松,頓覺體內翻江倒海內腑如焚,畢竟,蒙遜那一掌雖沒有直接要了他的性命,卻也不是好挨的。

他長長出了口氣,四肢軟綿綿地動彈不得,也懶得動彈,索性鬆弛身心,靜靜仰天躺倒在雪地里,一任「生生不息」的心法為自己療傷疏淤。

風越發猛烈寒冷,雪嶺上萬籟俱寂,忽然,天空中飄落下一片片鵝毛般的雪花,很快幕天席地掩沒了小蛋的視野。

由於真氣受震渙散,難以運功禦寒,他慢慢感到有點冷,閉上眼睛,回想起今年入春的那一場大雪,醒來時自己置身在羅府中。

這次當他再睜開眼時,又會看到誰呢?

朦朦朧朧里,他隱約察覺到似乎真的有人正在向自己走近。他詫異地張開雙目,果然看到了一張臉,風信子花彥娘的臉。

「六姨?」小蛋驚訝叫道:「妳怎會在這兒?」

「我怎麼不能在這兒?」花彥娘彎著細腰,垂首笑吟吟看著小蛋,嘖嘖讚歎道:「好小子,居然學會和自己的大師兄為了女人爭鋒吃醋、大打出手啦,行啊。你乾爹曉得了,一定高興。」

小蛋囁嚅道:「我沒有,是蒙師兄誤會了。」

花彥娘咯咯嬌笑道:「好小蛋,還想騙六姨?我上次放在你身上的東西呢?」

原來,那日她將聖淫蟲轉移到小蛋身上,躲過柳翩仙的搜查後,並未走遠,只待事後尋找機會,向小蛋索回。

孰知柳翩仙因小蛋把聖淫蟲吞服入肚,又疼又恨,將一腔怒火盡數發泄到了她的身上,派出門下弟子四處搜索花彥娘的蹤跡。

花彥娘不得已,逃回中土避風,直等到月前才偷偷回返西域,抱著萬一的希望來到宿業峰下。

她唯恐暴露身形丟了性命,又不敢冒險潛入忘情宮,只好苦苦隱忍等待小蛋出宮。

所謂天從人願,今日蒙遜將小蛋挾持到雪嶺,花彥娘也悄悄跟來,兩人交手時,眼見小蛋危在旦夕,她自忖修為遠不及蒙遜,竟不敢施救,待到蒙遜走遠,諒他不會去而復返,這才露面。

小蛋聽到花彥娘問起聖淫蟲,臉一苦道:「六姨,那東西跳進我肚子里啦。」

「什麼?」花彥娘大吃一驚,道:「小蛋,這種玩笑可開不得。」

小蛋搖頭道:「我沒跟您開玩笑,真被我吞進肚子里了。不信,您瞧——」

說著他掀起衣衫,露出小骯上銀灰色的斑痕。這樣子雖說不雅,但念及花彥娘是自己的長輩,小蛋也就沒避諱太多。

花彥娘神色陰晴不定,道:「你是怎麼將牠吞入肚裡的,跟六姨說上一遍。」

小蛋也不隱瞞,一五一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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