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集 玉緣篇 第六章 山雨欲來

看到羅羽杉走入人群,不斷回眸望向自己,小蛋朝她招手微笑,目送一群人漸漸隱沒在視線中。

他垂下手默默佇立,並沒有去找常彥梧的打算。

那不過是個借口而已。

等到徹底看不見羅羽杉的背影,小蛋的心裡莫名覺得有些空蕩蕩的難受,環顧周圍人流沸反盈天,突然發現自己是個隔離於眾人之外,一個不起眼的存在。

沒人注意也不是不好,至少不管想幹什麼,都不用擔心有人來評論一番。況且,有乾爹、羅大叔、盛大叔、羅羽杉這許多人真誠的關懷和愛護,自己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小蛋,為什麼一個人站在這裡?你的朋友都走遠了。」身後驀地有個沙啞的嗓音溫和地問道。

小蛋轉過身子,一位陌生的青衣人背著雙手,注視著自己,目光頗為友善慈和。

他愣了愣,困惑道:「這位大叔怎麼知道我的名字?咱們以前見過么?」

「我認識你的乾爹常彥梧。」青衣人撒了個小謊,在平時,北海八鬼給他提鞋都不配,但為了取得小蛋的信任,也就勉為其難地攀起了交情:「你不是和朋友一起來的么?為何他們忽然拋下你不管了?」他明知故問。

小蛋道:「我想去找乾爹,所以就跟他們分開了,並不關我朋友的事。」

方才的一幕,青衣人看得清清楚楚,別有深意道:「稍後會有一出精彩的大戲上演,你不想看么?」

小蛋卻誤會了,搖頭道:「不過是一場同門比試,看不看都無所謂。要不是盛大叔叫我來,我寧可在紫竹軒陪他。」

青衣人若有所思道:「聽說你向鬼鋒提出挑戰,要在三年後和他一決雌雄?」

小蛋驚訝道:「這您也曉得?我怕乾爹擔心,連他老人家也沒告訴。」

青衣人一笑,道:「你盛大叔是不是打算要收你為徒?」

小蛋答道:「沒有。再說他這次傷得那麼重,我怎麼好意思再拿這事打擾?」

青衣人哦了聲,饒有興緻問道:「你現在的修為這樣差,如果沒有名師指點,三年之後,你憑什麼和鬼鋒交手?」

小蛋胸無城府,實話實說道:「我也沒什麼把握,但盛大叔已傳了我五式天照九劍,還有羅大叔讓我默記下了十二幅天道星圖,我想三年的工夫,多多少少總能琢磨出一點門道,或可和鬼鋒一戰。」

青衣人眼幽光閃動,迫得小蛋身軀一震,他立刻察覺,收了銳利的眼神,繼續和顏悅色道:「原來羅牛將天道星圖也傳給你了?難怪你會有勇氣向鬼鋒挑戰。」

小蛋嘆了口氣道:「可惜我老是記不住那些星圖,也不曉得到底能參悟多少。」

青衣人還想說話,擂台前金鼓鳴動、人聲頓歇,卻是下午的大比要揭幕了。

青衣人故意皺眉道:「站在這裡也看不太清楚擂台上的情形,可惜四周圍得水泄不通,我也擠不進去,小蛋,能不能幫大叔一個忙?」

小蛋笑道:「大叔是想往前站一些好看得清楚么?沒問題,您跟著我來罷。」他自然而然拉起青衣人的右手,便往人群里擠去,不防甫一觸及對方的五指,立時感到灼熱無比,像被烙鐵燙到般,失聲驚呼。

青衣人倒非有意讓小蛋吃苦頭,只是除了恩師之外,當世絕無第二個人這樣不由分說抓住自己的手,幾乎是本能反應,剎那魔氣灌注掌心,把小蛋莫名其妙燙了一下。

一觸之下,青衣人業已察探到小蛋體內的真氣,絕非傳自常彥梧,雖稍顯微弱,但潛力無窮,竟讓他也窺不出真正來歷。

他翻掌反握住小蛋的手已變得溫暖柔軟,讚許道:「好孩子,有勞你了。」

小蛋訝異地看了眼青衣人,暗道:「這位大叔好深厚的功力!」但他也沒往深處去想,只當青衣人自恃身分,不願在人群里擠來擠去,才希望自己能為他開道。

小蛋一手引著青衣人,一手在前招呼道:「借光,借光,讓這位大叔朝前站一些!」

想從黑壓壓的人堆裡帶一個人擠到前頭,談何容易?尤其是不少年輕弟子看到小蛋面生,偏還拚命往裡鑽,均都暗生慍怒,有意站著不動,牢牢將他擋住。

陡然有一股無形的氣浪涌到,震得這些弟子氣血翻騰,身不由己地朝兩旁退開,一眨眼小蛋兩人已從人群中擠過,青衣人暗自想笑。

這還是自己平生第一次,讓個年輕娃兒牽著手往人堆里鑽,若讓旁人知道了,多半會驚訝得連眼珠子也要滾下來。

等小蛋千辛萬苦擠到了前排,觀禮台上,淡怒真人、淡嗔師太等人也剛剛悉數落座。

小蛋在姬欖的身後,看見了一左一右端坐在和婉身旁的羅羽杉與屈翠楓,兩人猶如金童玉女,珠聯璧合,吸引了台下無數眼光,居高臨下,與小蛋的距離顯得更加的遙不可及。

小蛋藏在青衣人高大的身影后,羅羽杉等人無法看到,他轉眼望向擂台。

正中央立著一位道骨仙風的真人,手持拂塵,神情肅穆,正在宣讀決賽規則。

待說完後,金鼓再響三通,這老道聲音不高,卻教全場千餘人聽得清晰、如在耳畔,宣佈道:「今日下午第一場決賽,由飛瀑齋羅礁對翠霞觀門下清恆。」

場內外驟然安靜,一名年約三十的俊挺青年率先出列,站到老道的左側,而後又有一個年齡稍大的道士,緩步行至另一側站定。

小蛋望著這兩人,忽發奇想。

乾爹要是也在這兒,該會擺下賭局大賺一票罷?不知道買哪個贏的人會多些?

正胡思亂想時,擂台上的雙方見禮完畢,老道退出線外朗聲道:「開始!」

羅礁是飛瀑齋齋主羅鯤之子,乃翠霞「清」字輩俗家弟子中的佼佼者,早在五年之前,他便曾在淘汰賽中與清恆狹路相逢,結果苦戰百多回合,涉險過關;可惜最後決戰的對手是盛年門下的衛驚蟄,一番惡鬥後,鎩羽而歸,將頭名寶座拱手讓人。

這五年里,羅礁憋足了一口氣,要報一箭之仇,自己也如願再次闖入決賽,但衛驚蟄不僅沒報名參加大比,甚至連面都沒露一次,令他好生失望。

但衛驚蟄的缺席,又成全了清恆,羅礁想一洗前恥,他又何嘗不想挽回顏面?兩人知根知底,也無需相互試探摸底,甫一交手便直接短兵相接。

羅礁招招主動,一柄青色仙劍光華爍爍、咄咄逼人,清恆則明顯吸取了上次落敗的教訓,一柄明黃色的仙劍穩紮穩打,緊守門戶,等待反攻時機。

兩團劍光交織輝映各顯神通,代表了翠霞派清字輩弟子最高的水平,也果然打得精彩紛呈,教人眼花撩亂。

眾人聚精會神屏息觀戰,時不時轟然喝彩,紛紛為自己傾向之人吶喊助威。

翠霞派劍法博大精深,小蛋前面幾天又不曾用心觀摩,這時便如同霧裡看花,只聽旁邊有人此起彼伏地讚歎品評。

青衣人聽在耳里,心中冷笑。

羅礁、清恆二人的修為在他眼裡實不足道,若換他出手,十招間就可將其中一個斃於掌下。倒是翠霞派的功法絕學不容小覷,這才耐著性子冷眼旁觀。

他側轉臉低聲問道:「小蛋,你覺得他們兩人誰能獲勝?」周圍人多數還是看好上次勝出的羅礁,小蛋自己無從判斷,本也可瞎猜一氣,可是他只隨口應道:「我看不出來。」

青衣人笑道:「很好,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修鍊上乘仙學最忌諱不懂裝懂。

「我來告訴你,第八招,那個道士要轉守為攻,羅礁氣勢衰竭,只能不停倒退,施展他們翠霞派的『碧瀾三十六式』強撐。」

小蛋多少有些不信,不由自主暗暗計數起招數來。待到他剛默數到「八」,黃色劍光一閃,清恆展開反擊,扳回了局面。

羅礁似乎因為適才一陣猛攻真氣耗損過劇,此刻只有招架之功,全無還手之力,勉力周旋,形勢岌岌可危。

小蛋咋舌道:「大叔,您真內行!連人家第幾招會反攻,都猜得一點沒錯!這一下,那位羅師兄可真有點糟了。」

青衣人啞然失笑。他哪裡是猜?為了此次翠霞之行,青衣人早已將其諸般絕學設法鑽研了個透,看了這麼久,如果連兩個翠霞小輩的底細都沒摸清,他也不必來這裡丟人現眼了。

青衣人似乎心情極好,微笑道:「你沒看出來么,這小子是裝的。」

小蛋愕然道:「您是說羅師兄有意引清恆道長反攻,要……欲擒故縱?那麼他先前的猛攻也是誘餌了?」

「對,就是欲擒故縱。」青衣人見小蛋稍作點撥,便能舉一反三,頷首道:「若非如此,依照常規打法,兩人幾乎難分軒輊,羅礁想贏,至少也需兩百招開外。你想,大家都累個半死,獲勝的人又有多少值得誇耀?

「所以他一上手就抱定主意先揚後抑,誘使清恆上當。等著看罷,三十招之內,兩人就會分出勝負。」

見清恆佔得上風,翠霞觀一脈的弟子盡皆歡聲雷動,飛瀑齋方面相對安靜了許多,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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