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鐘山風雨 四、南下大軍驚醒蔣介石的美夢

蔣介石在1949年假裝下野時就對南中國的防守情況作了一次意味深長的布置。那時他已經對外宣布正式退位了,卻仍在背後操縱著軍隊。

他在南京將國防部長何應欽,參謀總長顧祝同,京滬杭警備總司令湯恩伯召到公館布置防禦方針。這時的他已沒有一點軍人氣概,風光的時候業已過去了,可仍不改多年的老毛病,愛在部下面前指手畫腳,顯示自己的威風。

時值冬天,室外風聲正緊,他身著黑色長袍如同鄉下一個土財主一樣,圍坐在火爐旁取暖,他說:

「按理說我已是一個平民百姓了,但我們的二百多萬軍隊是黨國的基石,不能垮掉,一定要愛護好。現在共匪要與我們和談,就讓李宗仁去談吧,但你們都是軍人,要記住,不能輕信和平,還是應當加緊備戰。」

肥頭大耳的何應欽將大半個身子朝前一挪,望著蔣介石問:「現在戰爭的危險還是存在的,如能和平當然更好,不知總裁對和談有什麼考慮?」

蔣介石似乎睡著了,他背靠在躺椅上說:「有那麼好談?共產黨的要價一定很高,不能抱什麼希望。」

顧祝同放下煙,說:「現在共軍已佔了上風,和談當然不容易,但他們要過江是不容易的,我們還有強大的陸軍、空軍、海軍嘛。」

蔣介石說:「你說得對,我們的南中國不能讓給他們,和談要以此為基礎,如能這樣,我們就可以喘一口氣,尋求美國幫助,第三次世界大戰一爆發,還有共產黨的戲?沒有的,我們就可以光復北方的失地。」

「總裁認為共軍會不會南下渡江呢?」顧祝同問。

「這個嘛,」蔣介石將手伸展開來,放在火爐上「和談不成,他們就要渡江南下,這是毛澤東的立場嘛。這是遲早的事,因此,你們要把長江守好。」

湯恩伯往前湊了一下,說:「請總裁放心,我們絕不會讓共軍過江。」

蔣介石微微一笑,說:「很好,很好。我想長江沿岸的防線應分為兩大戰區,湖口以西由白崇禧負責指揮,湖口以東由你指揮,怎麼樣啊?」

湯恩伯點頭:「好,我一定守好這裡。」

「你手上的兵力也不少了,在作戰方針上有何考慮?」

「有。」

「你說說看。」

「總裁,長江天險利於防禦,不利於進攻,我打算將陸軍擺在長江沿岸,打陣地戰,另外讓海軍加強江面防守,如共軍來犯,以快速戰與之決戰。」

「這樣可以,但不宜用快速戰法,你應以長江防線為外圍,以滬杭三角地帶為重點,以淞滬為核心,戰事一起,要採取持久防禦戰方針,堅守這些地區,與台灣相呼應。切記,一旦共軍突破長江,採取快速戰是不行的。」

「是,我明白了。」

顧祝同說:「總裁英明,守淞滬比守整個長江容易,我們有強大的海軍和空軍,共產黨想在長江站穩腳跟並不容易。」

湯恩伯仍有顧慮,他知道這個江防並不好守,白崇禧能否與自己配合還很難說。何應欽看出了他的心思,打氣說:「湯司令不要有顧慮嘛,只要你守住淞滬,第三次世界大戰就有可能打起來了,到那時,美國一定要支持我們,我們再組織反攻是沒有什麼問題的。」

湯恩伯問蔣介石:「到那時,美國真會支持我們嗎?」

蔣介石喝了一口清茶說:「一定會,現在美國政府正在做動員工作,麥克阿瑟曾表示說,只要我們從現在起堅持一年,他們就一定會來幫助我們的。」

這次會議是短暫的,蔣介石還有別的活動,聽說要與一個美國朋友會面,所以就讓他們回去,臨走時蔣介石又對他們說:

「你們三個再研究一下,有什麼好想法可隨時告訴我。我建議你們召開一次高級軍官會議,把江防任務布置下去。」

當時因為李宗仁和白崇禧打出了與共產黨和談的招牌,蔣介石的這次訓話沒有得到及時落實。兩個月後,也就是李宗仁派出的和談代表到達北平之後。蔣介石仍在背後指揮軍隊,解放軍已有了南下渡江的動作,湯恩伯和何應欽、顧祝同一起在南京召開了軍以上高級幹部會議。

湯恩伯望著大家說:「共軍已開始南下了,渡江只是早晚的事。今天將諸位請來,共同研究江防情況,下面請何部長講話。」

儘管歡迎的人不是很多,但何應欽仍精神飽滿地站起來講:「今天來參加這個會,意義是很重大的。大家知道,現在蔣委員長雖隱退了,但他還是我們黨國的總裁嘛,他很惦念大家,托我向你們問好,他希望你們積極備戰,堅守長江防線,等待第三次世界大戰爆發。」

顧祝同帶頭拍起了巴掌,但響應者寥寥無幾,不知是什麼原因,在這個部隊里,許多人對何應欽出任國防部長有意見,包括湯恩伯本人。

湯恩伯還沒有開口,參謀總長顧祝同就說:「只要我們守住長江,問題就好解決了,共軍要過長江是不容易的,他們在南方打仗根本不行。你們的前途是光明的,共產黨的那點軍隊來了根本用不著害怕嘛!」

一個高級幹部問:「現在政府不是派人去和談了嗎,難道這仗還會打下去?」

何應欽說:「是的,但和談還沒有結果,我們的首要條件就是要求共軍不要過江,如果共軍非要過江,這就意味著戰爭,所以我們不能輕信和平嘛。」

台下的人開始議論和談與共軍過江的事。

湯恩伯敲著桌子,講道:「外界傳說和平是不可信的,我們是軍人,決不能輕信和平,應加強備戰。長江自古就是天險,共軍能飛過來?不能,我們要有堅強的決心與共軍決戰,據說他們準備4月份渡江,我們要做好反攻準備。但是我們的江防問題也很多,各位有何良策,請儘管講,我們一起研究作戰方針。」

會場里吸煙者越來越多,沒有幾個人主動發表見解。

何應欽將目光停在第一綏靖區司令官丁治磐的身上,說:「丁司令說說吧,你長期在這裡守防,很有經驗嘛!」

丁治磐說:「我本人是有信心在這裡與共軍決戰的,也有把握打敗共軍。」

湯恩伯接著說:「請你講具體一點。」

「好,我講。共軍如敢強渡長江,也將會葬身於魚腹。我認為共軍來二三十萬人根本不用擔心,因為我們有強大的空軍和海軍,可以斷其後路,並在戰鬥發生後的一小時內集結摩托部隊將其完全消滅。」

顧祝同對他的發言很滿意,他笑著說:「丁司令不愧是黨國軍人,很有氣概,我們與共軍作戰就需要這種氣概,不能被敵人嚇倒,沒有放幾槍就逃跑,這種人怎麼能打勝仗哩?」

湯恩伯說:「我的部隊不會這樣,但我認為長江雖說是天險,但沒有善於指揮的人再精幹的部隊也是不行的。口馬善走,蒙古馬性烈,要沒有善於騎術的人,就不能發揮這些馬的長處。長江江面再寬,水流再急,如無精兵把守,也不行。今天對我們大家來說是生死關頭了,守江各部隊絕不能麻痹大意了,你們要做到心中有數才行,總之,我對大家是放心的。」

這時首都衛戍總司令張耀明站起來說:「我完全贊同湯總司令的觀點,我們的軍隊之所以在北方打敗仗,究其原因,是指揮官無能,難道說是共軍強大嗎?不是的。我們在座的各位,哪一個不比共軍的指揮官見多識廣?他們大都沒有什麼文化,也沒有幾個人上過正規軍校,據說那個兵團司令楊得志就認識不了幾個字,但他卻能打勝仗,這個問題值得深思啊!」

何應欽沒有打過什麼勝仗,他很不願聽這些話,此時他卻說:「在前方打仗,指揮官固然重要,但我們的下級軍官有時也很不爭氣,跑得比我們還快。」

張耀明接著說:「我記得總裁曾訓示我們說:我們官兵之所以老吃敗仗,是太不注意軍容風紀,部隊作風不整,從前線退下來的人都跟叫化子一樣,沒有一點軍人之氣,換防的部隊在南京大街上挑著稻草亂走,到處拉的是馬糞,這樣叫外國人看不起我們,以後換防的部隊,不許通過大街。我們的官兵太不爭氣了,我擔心要是這樣下去,不說打過共產黨,將來自己也許會滅亡。」

他一下把大家的情緒調動起來了。

一個軍長揮手說:「張司令說得對,還有比這更為嚴重的呢,共軍的地下人員也混進我們隊伍里了。」

另一個軍長也揮手說:「不要多說了,這些問題也只是個別現象嘛,我們今後要設法解決的,還是請諸位談江防的事。」

於是大家又研究江防,坐在何應欽左側的那個裝甲兵司令,抽著煙說:「我向大家報告一個消息,我的老家在江那邊,大家也許知道的,前幾天我的一個小舅子來看我說,共軍已進了村了,正在做渡江的準備工作,他們在民間已收集了許多夜壺,說是放在船上準備照明用的。」

人們大笑起來。

海軍司令桂永清望著大家說:「我們海軍是不怕他們的燈,就怕他們偷渡,共軍詭計多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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