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西征之路 四、蘭州城動蕩不安

馬步芳將一切大權交給了兒子。

時值8月,蘭州城裡更加動蕩不安。敗退下來的馬家軍在城裡到處抓壯丁構築城防工事,軍人在大街上橫衝直撞,搶劫民財事件時有發生。

大戰來臨之際,馬步芳要維持這個殘局是相當費勁的。

由於長期以來受國民黨當局反動宣傳的影響,聽說解放大軍要來,許多市民都很害怕,按照馬步芳的宣傳,共軍殺人如麻,六親不認,而且還要共產共妻。

一些有資產的地方紳士,都找到馬步芳的公館請求保護。

馬步芳對這些人是不敢得罪的,他們都代表著一種地方惡勢力,或長期以來壟斷著甘肅省的經濟命脈。打仗當然需要錢,國民政府已名存實亡,這些人正是馬步芳依靠的對象。他明白,如果失去了他們的支持,幾十萬馬家軍將在蘭州處於走投無路的地步。

於是馬步芳對他們說:「彭德懷找上門來了,為保衛家鄉安全,我有義務抵抗,蘭州城的防禦工事是很堅固的,據我們掌握的情況來看,共軍即使有三頭六臂也不可能攻進城,我們至少可以在這裡堅持半年,到那時第三次世界大戰就會爆發,美國就會派兵來支援我們。」

這些紳士對馬步芳這種大話不感興趣。

有人曾問:「共軍如果打進來,我們的財產不就全完了?你應該對我們的安全負責啊!」

馬步芳大手一揮,對他們講:「本官與大家的命運是聯繫在一起的,現在你們如不放心,我只能派兵將你們護送到青海去,所有財產也就朝那裡轉移。」

又有人問:「去香港行不行?」

「香港路途遙遠,沒有飛機是不好動的,何況共軍已封鎖了西北上空的航線,青海最安全,請你們不要擔憂。」

他將這些人打發走之後,馬步芳又在兒子的帶領下在蘭州城外的幾座山頭視察地形,此時黃河兩岸的所有高山上到處都是修築工事的軍人和勞工。

可以說馬步芳已經下了與解放軍在蘭州決一死戰的最後決心。

各個山頭上的環形防禦工事星羅棋布,民工們不分晝夜地干著,手提馬鞭的軍官如發現有人偷工就鞭打腳踢,有不少勞工忍受不了這非人的虐待,乘著深夜紛紛外逃,部分人被抓回來當場槍斃。

用馬繼援的話說:「這些人,全是咱甘肅人的敗類,大敵當前不為家鄉安全出力,卻想通匪,留下來還有何用。」

這就是他們殘殺無辜人民的強盜邏輯。

後來當解放軍攻進城,蘭州就有人說,馬家軍之所以失敗,問題出在自身,主要是所作所為不得人心。

馬步芳在大戰的前幾天就做好了逃跑的打算。他離開蘭州時對他的兒子說:

「我得回青海去料理一下事務了,蘭州決戰的重任就由你負責,在緊要關頭凡事都要謹慎,要同劉任多商量,出兵時也不可意氣用事啊。」

「老爸放心,我已經布下了天羅地網,等彭德懷來鑽哩。不是我自吹,蘭州依山傍河,防禦體系是十分堅固的。不要說共軍的30萬大軍,就是再來30萬也不一定能攻克。」

「你還是要小心,彭德懷用兵神出鬼沒,你不是此人的對手,萬一守不住就往青海撤吧!」

馬步芳已經意識到這場戰役將是他的末日了。

離開蘭州時父子倆人竟哭了起來。

劉任前來給他送行,馬步芳拉著他的手說:「劉副長官,我只有一個兒子,現在就交給你了。他性格剛強,處理問題不太冷靜,你要多關照他。我回青海處理完事情,一定趕回來與你們共赴國難,隴南的兩個中央軍你要設法調上來,光我們的青海兵團是不夠的。」

劉任也是一個頑固反共的人,馬步芳上任後,他為了保住官位,極力討好他,常常裝出一副謙虛姿態,成了馬步芳手下的忠實幹將。

這時他對馬步芳說:「請長官放心,這兩個中央軍我一定控制住,就是寧夏方面不好對付,馬鴻逵曾答應出兵,可是到現在還沒有動靜,我擔心一旦打起來,他們不配合啊!」

「想讓寧夏出兵是困難的,馬鴻逵心胸狹窄,自從我當上這個長官他就不服氣。不過他不可能不動,如果共軍突破蘭州,勢必向寧夏進軍,他那點部隊還不是共軍的對手。」

「還是請你再派人去寧夏催一下吧!」

「我一定派人去。」

馬步芳乘坐專機離開了蘭州。

與此同時,他又命令蘭州城裡的幾個大型工廠將物資全往青海轉移。

馬步芳一走,他的兒子根本壓不了陣,解放軍的進攻準備放慢了。馬繼援幾乎天天都在幾個心腹的陪伴下,在前沿陣地檢查布防情況。

蘭州城裡越來越亂了。

許多大戶人家都舉家往外逃,留下的人也全是無產階級。

軍隊在行動,老百姓也在行動。當時要出蘭州城,惟一的通道便是黃河上的那座鐵索橋,軍民混雜一起,鐵橋擁擠不堪。馬繼援眼看著運送彈藥的車輛無法前進,火冒三丈,下令讓所有百姓停止行動,主動給軍隊讓道。可是卻沒有多少人聽,軍民之間事端迭起,流血事件時有發生。

那些有臉面的士紳,理直氣壯地說:「馬長官讓我們往青海轉移,你們卻不許我們動,這裡究竟是誰說了算數啊!」

士兵們將詳情報告給馬繼援,馬繼援搖頭說:「我老爸真是糊塗啊!共軍並沒有打進來嘛,讓這些鄉紳轉移什麼?這會動搖軍心、民心。」

劉任解釋說:「老長官這樣做也自有道理。」

「我不管有什麼道理,從現在起,將鐵橋實行軍事管制,沒有我的手令,老百姓統統不許放行,如有人敢違抗,就是破壞決戰計畫,格殺勿論!」

馬繼援是蘭州決戰的總指揮,他的命令沒有人敢不執行,鐵橋很快就被軍管了。可是老百姓自有辦法,他們又利用羊皮筏子過河。士兵們看到有機可乘,便以各種理由掠奪百姓錢財,槍聲四起,因分贓不均,內部的下級軍官之間常動刀動槍。至此,馬家軍的土匪特點已完全暴露出來,軍民關係仍在惡化。

馬繼援站在狗娃山上,望著這情景雷霆大發。

劉任說:「你都看見了,共軍還沒有來,我們正在備戰,他們卻先逃跑了,局面這麼混亂,如果共軍的便衣隊乘機混進城,後果將不堪設想啊……」

馬繼援說:「這好辦,派兵將蘭州城區的黃河岸口全封鎖了。可以動員老百姓回去,如有人不聽,凡見了羊皮筏子就打,我就不相信這幫狗日的不怕槍子。」

在短短的十幾天里,馬繼援已將全部兵力布置在了蘭州城外圍的各個山頭上。

8月的西北暑氣蒸人。

8月的黃土高原,到處瀰漫著戰爭氣味。

眼看著一場大戰將要爆發了。

馬繼援返回長官公署,很自信地對高級軍官說:

「我們蘭州的工事這麼堅固,我們不出兵,讓他彭德懷派兵來攻,沒有兩三個月也不一定能拿下,何況我們還有這麼多精兵強將,為黨國立功的機會到了……」

這幫雜牌軍無惡不作,解放大軍還沒有到,馬繼援將軍以上軍官召到公館每人配備一至兩名風流妓女尋歡作樂。

可是,駐守在山頭上的士兵卻惶惶不安,人人都怕在這場戰役中命歸黃泉。

彭德懷的三路大軍經過休整之後火速向蘭州撲來。

在這種惡劣天氣下急行軍,困難很多,西北黃土高原人煙稀少,大部隊行進中最難解決的是喝水問題。從天水以上,當地老百姓吃水都相當困難,可是我們的解放大軍仍繼續前進著。最動人的是從彭德懷本人到兵團司令都和戰士一起走著,這次行軍的艱難程度好比第二次長征。

時間就是勝利,彭德懷是個急性子,他向各部隊下達每天行軍一百里的硬指標,當時的行軍路線儘是荒草地或山地,人只能靠一雙腿前進。

8月的西北,天氣炎熱無比。在烈日下,我們的指戰員身背武器,肩扛彈藥艱難地跋涉著。許多人走著走著就暈倒了,他們重新爬起來,相互攙扶再往前走。

人們臉色蒼白如紙,由於嚴重缺水,從將軍到士兵,幾乎人人嘴角上都結著一層血痂。

走在隊伍當中的彭德懷手拄一根桃木棍,在一個沙包前停下來,望著身後的戰士招手,戰士們汗流浹背,掛在腰際的水葫蘆蕩來蕩去,這說明葫蘆里的水早已沒有了。

彭德懷很心痛地說:「戰友們加把勁,翻過前面這座山,就有水喝了。」

有些戰士搖晃著葫蘆說:「總司令,我們的葫蘆早就空了啊。」

「葫蘆空了,說明我們快到蘭州了。」

聽到蘭州二字,大家的情緒又高漲起來,行軍速度明顯地快了。

又走了一會兒,許多乾渴的戰士終於掉了隊,坐在地上不願起來。走在後面的連排幹部催他們快走,掉隊的戰士有意見,說:

「都快一天了,連一口水都沒有喝,怎麼走得動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