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土皇帝」落魄而逃 一、閻錫山夢醒時分之後

當解放戰爭進入第三個年頭的時候,蔣介石在華北的軍事集團已面臨著全面覆滅的殘酷現實,惟一能與人民解放軍拼一下的也只有山西王閻錫山了。

根據當時的情況來看,要想全殲山西的國民黨軍隊,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雖說人民解放軍已攻克了臨汾,但想要攻打太原,還須繼續清掃道路,晉中決戰是不可避免的。

還是讓我們回到1948年夏天的西柏坡吧。

這是一間很平凡的農家小屋。毛澤東、朱德、劉少奇、周恩來等中央首長正在研究調整華北作戰部隊編製的大事,火紅的太陽將光芒斜射進來,映紅了毛澤東那張寬闊的大圓臉,儘管風不停地從門外往裡吹來,但屋內仍很悶熱,朱老總手持一把芭蕉扇很有節奏地在眼前扇動,毛澤東望著他說:

「現在山西境內的國民黨部隊已被我們趕得抱頭鼠竄,向前同志已在那裡殺出威風來了,勢頭喜人,我們得調整一下作戰方針了,朱老總意下如何?」

朱德停止搖扇,講:「我同意主席的看法,閻錫山此人也不好惹,在我解放大軍向前推進之時,他勢必死守太原,與我軍決一死戰。」

毛澤東停止吸煙,講:「我軍現在應儘快北上晉中,爭取在那裡打個漂亮仗,再滅一下閻錫山的威風,為太原決戰鋪平通道。」

朱德問:「閻錫山有沒有可能爭取過來。」

周恩來說:「不大可能,據北平的傅作義講,閻錫山曾對他說過,『我這一生已經嫁了好幾次人啦,這一次不想再嫁了,你還是跟著共產黨走吧』。」

朱德說:「那就好,讓他的五台老鄉向前同志與他較量一下吧。」

毛主席低頭喝了一口茶,然後將夾在手中的煙放在嘴上,吸了兩口,很嚴肅地講:「我建議,將晉冀魯豫和晉察冀西軍區合併為華北軍區。現晉冀魯豫軍區撤銷,徐向前同志的部隊組成為華北野戰軍第一兵團,由他擔任司令員兼政委,副司令員可由周士第擔任。」

朱德接著說:「我同意,參謀長還是由陳漫遠同志擔任為好,不知恩來同志和少奇同志有何意見?」

身穿短袖襯衣的劉少奇望著毛澤東講:「調整編製我沒有意見,但這個部隊以後要打硬仗,政治工作也不能放鬆。」

毛澤東輕輕地彈彈煙灰,說:「這個建議很好,恩來同志你說說吧。」

坐在朱老總對面的周恩來將身子略向前傾,說:「根據以往的情況來看,部隊的政治工作還是要選年輕一點的同志來做為好,我建議讓胡耀邦同志擔任政治部主任。」

毛澤東笑了,他說:「這個小胡不錯,人是很活躍的,政治性很強,還會打仗,讓他當這個主任是合適的。」

就在這次會議上,正式確定了華北野戰軍第一兵團的編製序列:

第八縱隊:司令員兼政治委員王新亭,參謀長張祖諒。

轄二十二旅、二十三旅、二十四旅,共九個團。

第十三縱隊:政治委員徐子榮,副司令員魯瑞林,參謀長白天,政治部主任郭林祥。轄三十七旅、三十八旅、三十九旅,共九個團。

此外,歸徐向前統一指揮的還有軍區炮兵第一旅、太岳軍區部隊、呂梁、太行、北嶽軍區部隊。

總計共有47個團6萬餘人。

朱老總講:「閻錫山的兵力部署除大同有一個師外,盤踞在太原及晉中地區有三個集團軍,三個總隊,二十二個保安團,二十一個警備大隊。」

毛澤東問:「總共有多少兵力?」

朱德說:「大約有十三萬多人。」

毛澤東沉思了一會兒,說:「沒有什麼可怕的,他這點兵力已處在我軍四面包圍之下,從戰略上看已處於劣勢地位嘛。」

朱德搖頭說:「可不能小看他呀!如果從現在的兵力來看,閻錫山是比不了徐向前兵團的,但是他那點殘餘部隊作戰能力還是很強的,武器裝備也不錯。」

周恩來接著講:「根據現在的情況來分析,敵我雙方各有相對優勢,勝負問題需經過一場大規模的決戰才能定奪。」

毛澤東說:「不大量消滅閻錫山的有生力量不行,要讓徐向前同志放開手腳,狠狠地教訓一下他的同鄉,爭取在三個月之內完成解放山西的任務。」

朱德說:「採取強攻不是上策,在太原戰役開始之前,應採用分割戰略,力爭在晉中先行殲滅他一二個師,這樣閻錫山一定會將重兵拉回太原,此時再與他決戰才是時機。」

毛澤東點頭同意,他對朱德說:「到那時如我軍的兵力不夠,可以將楊得志兵團再調上去,此人打硬仗是出了名的。」

中央的指示很快就傳到了徐向前那裡。

此時閻錫山也做好了戰略反攻準備。

6月的山西顯得更加騷動不安。晉中平原景色十分壯觀,極目望去金色的麥浪在風中翻滾,一片豐收在望的美好景象,可是細心的人們都會發覺在這豐收的勢頭之下蘊藏著一種殺氣騰騰的氣氛,國共兩軍在不停地調動著軍隊,兩軍大戰即將在這片富饒的土地上拉開帷幕。

戰爭是什麼?

生活在這裡的人民不得不去思考這個問題,因為它與他們的生存已緊緊地連在了一起。當然這些純樸善良的人民深知自己將成為戰爭中的苦難者,只有與代表勞苦大眾利益的共產黨站在一起才能過上真正的幸福日子,在近三年多的戰爭中他們已經從人民解放軍身上看到了翻身當家做主的希望。

當徐向前的部隊開進晉中的時候,已出現了幾十年來從未有過的老子送子參軍,媳婦送郎支前的動人場面。在歡樂的鑼鼓聲中,胸戴大紅花的新郎官直挺挺地坐在驢背上,倒持一支槍跟著解放大軍朝前走,臉上塗了層紅胭脂的美麗少婦立在村口揮手送別,此情此景處處可見,這就是我們可愛的晉中人民。

徐向前目睹這種場面,他那本來已因長期操勞而虛弱的身體彷彿又充滿了活力,那雙深陷下去的眼窩漸漸濕潤了。

在一間土屋裡,他操著山西鄉音與副司令員周士第等兵團負責人研究作戰方案。他深情地說:

「山西這片土地是我的故鄉,戰事一起,最最苦難者仍是人民。從內心來講,我是不想看到我們的戰士再倒在我的鄉土上,更不願目睹被戰爭帶來的毀滅性的災難。可是,打不倒閻錫山這個土皇帝,我的父老鄉親能有好光景過嗎?是沒有的,中央已命令我們徹底解放山西,我已向主席打了保票,不知你們各位有沒有決心啊?」

周士第突然站起來,講:「太原必有一場決戰,為了減輕日後的壓力,我們應將閻錫山的主力調出來,設法在晉中一帶消滅他一部分。」

徐向前說:「這個方針是對的,目前我們與閻錫山的兵力相差較大,強攻不行,中央有這種看法。」

坐在後面的胡耀邦問:「自從我們攻克臨汾,我軍的士氣很高,山西人民對我們也相當支持,大規模的決戰要搞,但如有和平的希望也不能放棄,徐司令對晉軍的情況很了解,閻錫山本人雖很頑固,但他的手下有沒有爭取過來的可能性呢?」

徐向前陷入沉思之中,他沒有立即回答,點燃一支煙慢慢地吸。

周士第望了一眼徐向前,然後講:「如有人願意放下武器,與我們站在一起,這當然是件好事,恐怕目前這種可能性很小啊!」

徐向前將煙蒂放在一個破茶杯里,站起來,眺望著窗外明亮的天空,說:「是的,晉軍中的一些將領趙承綬等人物都是我過去的五台同學,但這些年他們跟著閻錫山幹了許多壞事,雙手沾滿了人民的鮮血,放下屠刀的可能性很小啊!」

徐向前不再說話,他的思緒又回到了從前他與閻錫山交往的一些事情上……他們兩人同是五台人,兩村僅一河之隔。如果按照中國傳統的說法,他們還多少有點沾親帶故的關係,閻錫山比徐向前年長近二十歲。出身於貧苦農家的徐向前從記事起,閻錫山家的高門宅院就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據說地主閻錫山家的大院比縣衙門還要氣派許多,那時他家究竟有多富有是可想而知的了。少年時代的閻錫山還沒有後來這麼壞,他的童年沒有多少光環,準確地講是充滿苦澀的。他六歲喪母,父親整日忙於放高利貸,他只好在外祖母的身邊過那種無歡少愛的生活,他那殘暴無情的性格正是在這個時候養成的,後來他成事之後殺人如麻,與他的童年很有關係。

當年徐向前與閻錫山在村裡看戲時常常見面,但因門第關係是沒有正面打過交道的。閻錫山的發跡史徐向前當然清楚,身材矮小,臉似瓦刀的閻錫山成年後混進太原,對朝廷官吏的威風之氣極為羨慕,從而萌發了要混入官場的思想。那時清政府在山西開辦武備學堂,他便不顧其父反對去報考。按照他父親的意願是想將他栽培成一個前途無量的商人,可是他卻對此不感興趣。認為這個職業儘管也很風流,但想出人頭地是沒有希望的。他考取武備學堂後,一改過去在鄉間養成的惡習,變成一個優秀學生。三年後他又被清政府選派到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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