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部曲 第六集 己 玉牒金書 第九章 天機

迦羅佛缽一起,空中綻放出萬道金光,一朵朵金蓮盛開,壯觀絢爛至極。

那些金蓮的每一片花瓣,等若一束光刃,充盈天地,曼妙飛舞。千百朵金蓮飄浮空中,那種景象固然煞是好看,對於無量佛陣卻絕非好事。

九虛師太也就罷了,四名二代女弟子一邊要運轉陣勢圍攻一慟大師,一邊又須時刻提防迦羅佛缽的攻擊,難免有顧此失彼之感。

更麻煩的是,金蓮飄飛不定,經常出沒盤旋在眾尼周身。

往往靜衡等人剛想依著陣勢變化移動方位,不定哪裡就會掠出一朵金蓮飛刺而來。只身形微一遲滯,戰機已失。

不消半盞茶的功夫,陣形漸亂,靜衡眾尼不住被迫後退,累得九虛師太亦不得不隨之後撤,以維持陣勢完整。若不是她功力通玄,力挽狂瀾,局面早已一發不可收拾。

可幾位女弟子依舊是岌岌可危,左支右絀,瞧這模樣落敗只是早晚。

此消彼長,一慟大師聲勢大振,雲林禪寺的諸般絕技由他信手拈來,無不精采紛呈,妙到巔毫。

舉手投足間一派高僧風範,從容自若,悠然飄逸,而一招一式亦無花巧可言,均是鬼斧神工,匠心獨具,讓人無所適從,全不知該如何招架。

假如不是彼此敵對,四周壓陣觀戰的靈空庵弟子早忍不住喝彩出聲。此時一個個緊張無比,手握仙劍,屏息關注著陣內局勢。

驀然九虛師太清聲吟道:「佛光普照,化身千萬——」

「叮——」

五柄仙劍應聲騰空,在迦羅佛缽之下組成一朵梅花形狀,劍鋒朝里,劍柄向外,急速飛旋,舞動如風輪煌煌,旋即幻化作一片燦爛光雲。

一慟大師打得興起,不假思索轟出一記「阿難明拳」,「砰」的擊在五柄仙劍化作的光雲中心。

五劍激得齊鳴,卻未被震散,一股倒卷之力反將一慟大師震得血氣浮動。

一慟大師心頭微凜,只見九虛師太與靜衡四尼雙目微合,神情肅穆虔誠,盤腿飄懸於空,雙手結成慈悲法印。頭頂上佛光騰騰,升起一蓬銀白光霧,形似元嬰,浮影綽綽。

他立刻明白了這是怎麼回事:「元神出竅!」不等自己的話音落下,全力催動迦羅佛缽,聚起千朵金蓮攻向光雲。

可惜他終究慢了半拍,眾尼元神先一步幻作五束銀光注入光雲里,與各自的仙劍水乳交融,合為一體。

漫天金蓮此起彼伏撞擊在光雲之上,金石鳴響絡繹不絕,響徹清霄,一蓬蓬絢麗流火爆裂灑落,澎湃洶湧的氣浪決堤泛濫,將站立在數十丈外的靈空庵弟子盡數拋飛而出,惟獨那五具肉身在佛光庇護中安然無恙,載浮載沉。

迦羅佛缽顫動翻轉,隨著一朵朵金蓮幻滅,光華黯淡了許多。

一慟大師悶哼飛墜,雙袖飛拂盪開四周流光罡風,暗暗悔道:「老衲一念之仁,竟讓這些尼姑祭出元神,反戈一擊。早知如此,方才便該痛下殺手,速戰速決!」

頭頂風雷滾動,從光雲中煥放出萬丈霞光,一尊尊身高兩丈的金佛橫空出世,組成一座不知宏偉壯麗多少倍的全新無量佛陣,顯現出它的終極威力。

一波波金濤翻滾,迅速將一慟大師淹沒在其中。

戰況越發的激烈。

若說先前雙方各有所顧忌,尚在出手時存留幾分餘地的話,此刻已經完全放開,拼得你死我活,大有玉石俱焚之意。

一慟大師聖匣在握,自不願多與靈空庵眾尼糾纏,只是情勢迫人,也身不由己了。

數十位靈空庵女尼遙遙飄立在陣外,眼中金光炫目,霞彩瀰漫,根本無法看清陣內的情形。

但想著九虛師太與四位同門師姐妹,為著除魔衛道,保護聖匣,一個個元神出竅,不為瓦全,無不熱淚盈眶,低頌佛經,只盼佛祖慈悲,保佑靈空庵安然度過今夜浩劫。

忽聽陣內一慟大師「哈哈」狂笑不止,聲音里竟含著陰冷的魔意,大異於他往日高僧形象。

原來激戰多時,一慟大師的真元耗損頗多,兼之為佛陣所困,他靈台清明佛心漸失,體內潛伏的魔氣漸漸抬頭,又陷入了無我無佛的癲狂狀態。

魔心既生,殺機遂起。

大日天魔真氣鼓嘯奔騰,散發出層層綠色光芒。魔教十六絕技肆虐橫行,在一尊尊金佛前凶焰如熾,極盡狠絕。

如此一來,頓成騎虎難下,不死不休之局。

無量佛陣在一慟大師驚濤駭浪般的攻勢里,變幻無方,以柔應剛,彼此好似兩團水火互不相容,爭鋒相對。

一慟大師的喘息越來越急促劇烈,口鼻里噴射的煙霧亦越來越濃,魔功不停的提升,一尊尊金佛被他轟得光影消散,灑落成煙,整座佛陣風雨飄搖,偏生生不息,譬如靈燈不散不滅。

與此同時,頭頂上五柄仙劍築成的光雲,不斷經受著迦羅佛缽的衝擊,叮叮急鳴,運轉更疾。

戰局至此,落敗一方自然是形銷神散,萬劫不復;可倖存一方,也不過是慘勝之局,無可誇耀。

一慟大師惱怒欲狂,卻也無濟於事,坐困佛陣。

就在這個當口,藏經塔內傳來一聲激越清嘯,蓋過陣中隆隆風雷,回蕩在空山月夜之中。觀戰弟子情不自禁轉眼眺望,立時驚呼出聲,呆立當場。

只見空中風馳電掣,掠起六道綺麗耀眼的劍光,分作赤、橙、紅、青、金、烏各色,並駕齊驅,環繞在丁原周身,宛如流行劃破長空,浩蕩而來。

六劍飛空,九天御龍。神魔之威,不外如是。

轟然一響,光雨飄飛,丁原破陣而入。

陣內金光褪淡,劍華如虹。無量佛陣儘管法力浩瀚,可也只對著陣內之敵,於丁原駕馭六道神劍從外圈侵襲,著實有些措手不及。

六道神劍撞開佛陣,毫不停留,挾起瑰麗異彩穿越而過,倏忽消失在萬頃東海的上空茫茫夜色里。

眾弟子這才從心撼神搖里回過味道來,紛紛驚呼道:「師父!」仙劍盪開未散的激流濃光,撲向陣內。

五柄仙劍鏗然低鳴,迸散隕落,從裡面釋出九虛師太等人的元神。佛光如潮退去,一尊尊金佛也隱入黑暗之中,只是已不見一慟大師的身影。

九虛師太元神歸竅,面色蒼白,看看簇擁身旁的眾弟子多有張惶之色,強自壓下涌到咽喉的淤血,望向靜衡眾尼問道:「靜衡,靜執,你們可有大礙?」

四尼元神陸續回身,各自吐了幾口殷紅的血絲,微微喘息道:「多謝師父關懷,弟子並無大礙。」

九虛師太取出靈丹,分於四尼,苦笑道:「丁小施主手下留情,未曾傷人,可卻又幫助一慟盜走聖匣,其中原因著實令貧尼百思不得其解。」

靜悟垂首道:「師父,弟子無能,未能護得聖匣周全,請師父責罰。」

九虛師太搖頭道:「若說責罰,首該問罪的當是為師。聖匣一失,非同小可。貧尼需親赴蓬萊,稟報庵主。」

遠處靜念等看守藏經塔的女弟子獲救趕來,一臉不可思議的驚駭神情。

不等走到近處,靜念已叫道:「師叔,丁小施主破陣而去後,壁畫上的沙門三十六尊者和大鵬明王也都一下消失,全都不見了蹤影,就好似被丁小施主收走了一般!」

九虛師太一怔,抬眼望向藏經塔,暗自思量道:「依故老箴言:解南無佛境,非參悟《天道》者莫屬。

「丁小施主以一己之力,收去大鵬明王與三十六尊者靈魄,又助一慟大師盜走聖匣。莫非一飲一啄,皆有天數,今夜浩劫也未必是禍?而開啟聖匣,以應天機的人,應該就是他了?」

丁原與一慟大師離開靈空庵,未在縹緲峰稍作停留,逕自御劍往西而去。

路上一慟大師魔氣未平,呼呼低吼,甚是可怖。丁原無可奈何,只得在海上尋了座無人荒島,收了仙劍飄落在半山腰裡。

可惜這半山腰偌大一片好端端的古樹便遭了殃,被一慟大師接二連三攔腰劈倒,橫七豎八傾倒一地。

整整折騰了半個多時辰,失控的魔氣才稍稍平服,一慟大師筋疲力盡的盤膝坐倒,運功療傷。

直到翌日天色微明,一慟大師方自清醒過來。他徐徐睜開雙眼,就瞧見丁原遠遠坐在對面一株傾折的古樹下,星眸合起也在打坐歇息。

一慟心中凶念涌動,忖道:「這年輕人能從南無佛境中安然脫身,修為造化直在老衲之上,若不除去,遲早是禍患。既然聖匣已到手,剩下的事情老衲應可應付,也再不需他的相助。

「嘿嘿,蓬萊仙會上,要不是他使計欺詐老衲,我又何至於惶惶如喪家之犬?」

他越想越恨,殘餘未消的魔氣重新泛起,眼中殺機陡現,右掌不自覺的抬了起來。

不料丁原這時也睜開眼睛,冷冷注視他道:「老和尚,你想過河拆橋么?」

一慟大師心驚不已,凝聚的魔氣瞬間散去,明白丁原早對自己有所戒備,要想暗襲得手,尚需另尋良機。

他若無其事的順勢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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