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部曲 第一集 甲 煙雨縹緲 第二章 石林

午後三人告辭離去,蟄兒母子送到茶棚外。丁原走出數十丈回過頭來,還遙遙見到衛驚蟄朝自己用力揮手道別,小臉因為激動漲得通紅。

直等拐過一道山崖,三人才御劍騰空,朝著滴水石林的方向飛去。

晏殊問道:「丁小哥,你剛才打量蟄兒時,眼神分明有異,這孩子到底有什麼問題?」

丁原回答道:「我乍一眼見著蟄兒胸口玉佩的時候,也吃驚不小。這紫竹陰佩乃翠霞至寶,師父絕不會無緣無故的贈給一個孩童佩戴。因此我悄悄渡了縷真氣體察蟄兒,果然發現他心脈先天不足,全仰仗著玉佩靈氣支撐。

「可這只是治標不治本的權宜之計,要治癒此痼疾,最終還需要修鍊翠霞派的翠微真氣,自行打通淤塞,續斷心脈,始為正途。」

晏殊恍然道:「原來如此,令師悲天憫人的胸襟,著實令小妹景仰。只可惜,他走的實在太早了點,也太冤了點。」

桑土公悶悶道:「好、好人不長命,禍害——活、活千年。」

晏殊瞪了桑土公一眼,生怕丁原傷情,趕緊轉開話題問道:「可丁小哥,你為何不自己收下那娃兒,卻要託付給盛兄?」

丁原苦笑,道:「再怎麼說,我也是翠霞派的棄徒。老道士嫡傳的三個弟子里,如今惟有盛師兄得以重回師門。也只有他來教導蟄兒,最合適不過。何況,我自己還有些亂七八糟的,哪裡有為人師表的樣子?」

桑土公搖頭道:「道、道貌岸然,也未必就——是好、好師父。不過,請盛、盛兄來教導蟄、蟄兒,確實不錯。」

丁原目送遠方天際皚皚雲霧,道:「我只希望,老道士傳下的衣缽,能在我們這代的手中繼續傳承下去。蟄兒將來能夠有如何的成就,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桑土公忍不住嘆了口氣,道:「要、要是令師還、還在,該多好!」

丁原點點頭,低聲道:「死者已矣,咱們活著的人終究要繼續活下去。不僅如此,更要好好的活,才不辜負老道士栽培我們的一片苦心。」

話到這裡,氣氛頓顯沉悶,接下來的三百多里三人誰也沒開口,默然走完了這一程。

直到遠遠瞧見前方山麓間巍巍聳立的滴水石林,晏殊才又笑道:「丁小哥,咱們這就要到啦,你猜年老祖出關了沒有?」

丁原微微蹙眉,俯瞰遠處茫茫不知邊際的石林,苦笑道:「這個老鬼頭,也真會揀地方。偌大的石林,他又是存心藏起來,教咱們如何找尋?」

晏殊扭頭問道:「桑真人,此地是雷公雷婆的洞天府地,你可知道他們夫婦在這裡的具體位置?若能找著他們,自然可問到年老祖的下落。」

桑土公撓撓頭,為難道:「我、我和他們也、也沒什麼往來,只是聽說過——他們常年住、住在這兒。只要咱、咱們仔細查,總能尋、尋得著。」

晏殊嘆了口氣,搖頭道:「你這說了不是等於沒說么?滴水石林地域廣袤,少說也有幾千頃,可真夠一通好找呢。」

話音未落,滴水石林中傳出一記裂石崩雲的長嘯,聲震四野,可惜嘯聲只到一半便轉而嘶啞,似是中氣不足。

桑土公圓溜溜的小眼睛一亮,叫道:「是、是雷不羈的嘯聲!」

晏殊面色微變道:「不好,聽他的嘯音似已受了不輕的內傷,咱們趕快過去瞧瞧!」

三人收了御劍之術,降下高度御風而行,風馳電掣般穿梭在滴水石林之中。

周圍的一道道石柱參天而起,形態各異,宛如鬼斧神工佇立了千年萬年,奪天地造化之神秀,令世人嘆為觀止。

除非身臨其境,否則根本不可能體會到這大千世界的萬千氣象,更無法想像這些色澤或明艷或灰暗的挺拔石柱,竟能聚立成林,蒼茫如海。

但丁原三人卻無閑暇心情流連觀光,雷公的嘯聲分明顯示他正遭遇強敵襲擊,眼下的情形大是不妙。

更讓人憂慮的是,年旃為重塑肉身閉入死關,滿身的修為直比一個嬰兒還不如。一旦受到驚擾,輕則警醒奮起而前功盡棄,重則走火入魔,萬劫不復。

丁原心中焦急,全力施展身法,猶如一道褚色浮光飛掠過重重石林,轉眼就將晏殊、桑土公拋在了後面。

兩人越追越遠,不由相互對望一眼,均苦笑搖頭,心道:「咱們這點修為跟丁小哥真是沒得比啦,此去別雲山本想能為他幫拳助陣,而今看來,不拖後腿已是很好。」

兩人埋頭奮力追出一盞茶的工夫,前方赫然有一座石峰攔路。那石峰腳下有一山洞,洞口圍著形形色色三十多人,地上還橫七豎八倒著二十餘具缺胳膊斷腿的屍體,顯然已經有過一陣慘烈搏殺。

桑土公停住身形,掩身在一根石柱之後偷偷左右張望,正找尋丁原,耳中就聽見丁原以傳音入秘說道:「老桑,你和晏仙子先躲在那裡別動,我們先看看情形再說。」

桑土公一怔,上下左右脖子倒是活動了,卻還是沒找到丁原藏身的所在。只這手隱身功夫,怕只有老賊頭能夠勝得一籌了。

就見石洞前的三十多人里,為首的是一高一矮兩名老者。

高老者身材逾丈,一身黑色長袍,手中提著對銀斧,臉色陰森,虎視眈眈盯著洞內。

矮老者的身高只到高老者的腰眼,倒和桑土公有得一比,金黃的短髮根根倒豎,活像一隻發怒的刺蝟,手裡握著的,卻是一把一丈八尺長的紅纓金槍。

這兩人桑土公都曾有過一面之緣,一名典遠,一名宋禁,都是紅袍老妖麾下別雲五鼎中人,修為與聲名尤在死去的「血鼎」屠暴之上。

昔日紅袍老妖開府大典之時,桑土公還曾與這二人同桌把酒,不過現在可不是套交情的時候。

在這兩人身後,除了別雲山的部眾外,竟還參雜有南荒其他各家門派的人。僅桑土公認得的,就有如萬骨窟、不死峒等三家的掌門或長老。難怪以雷公雷婆聯手之力也感吃緊,要換作自己,或許早就交代了。

宋禁似乎也頗顧忌石洞內的雷公夫婦,不敢靠得太近,站在五丈開外的地方揚聲叫道:「雷不羈,尊夫人已中了典兄的獨門飛砂,命在須臾。

「你就算不顧念老仙這些年來對閣下的體恤關照之德,也要想一想尊夫人的性命安危。再頑抗下去,明年今天可就是你夫婦的忌日了!」

洞內傳出雷公微微帶喘的聲音道:「宋禁,少說廢話,有種只管闖進洞來!」

典遠冷笑道:「雷不羈,你已是強弩之末,還能強撐多久?若非老夫顧念舊情,何必站在外面和你大耗口舌?只要你肯放棄抵抗,老實交代冥輪老祖的藏身所在,老夫願在老仙面前,保下你與雷婆的兩條性命。」

裡面的雷婆聞言想也不想,啐道:「我呸!誰要你這無恥之徒擔保?老婆子死就死,絕不會出賣老祖!你們就算將老娘挫骨揚灰,也休想得到老祖的下落!」

典遠眼中寒芒閃爍,森然道:「不識好歹,雷不羈,連如水,你二人做鬼可別怪是老夫無情,這可是你們自找的!」

忽聽石林中有人遠遠高聲叫道:「慢來,慢來!天還沒熱,諸位的肝火卻怎麼上得這麼快?常言說得好,萬事和為貴。呵呵,大伙兒都是老朋友,老兄弟了,抬頭不見低頭見,何苦弄得你死我活,兩敗俱傷呢?

「不如在下毛遂自薦,作一回和事佬,替諸位說項說項如何?各位不看金面看佛面,不看佛面看僧面,不看僧面就看老夫的薄面,薄面總要給的嘛!」

這人羅哩羅嗦一大堆,當中不帶一次換氣停頓,話說完,人也到。

他光腦門,肥頭大耳,面和神善,身披描金大紅袈裟,手捏白骨念珠,正是曾隨紅袍老妖夜襲翠霞的唐森。說起來,與桑土公、雷公雷婆淵源頗近,盡皆屬於天陸九妖中的成名人物。

不知為何,丁原一看見唐森眼珠骨碌碌亂轉,油頭粉面的模樣,便從心底生出一股反感。

他見雷公雷婆雖形勢吃緊,但尚能暫保無虞,索性也不著急露面,存心想看一看這位仁兄接下去究竟怎麼表演。

宋禁朝唐森抱拳一禮道:「唐大師,久違了。不知您怎會突然跑到這滴水石林來?」

唐森嘿嘿笑道:「我這陣子左右無事,本想來滴水石林看看老朋友。誰知道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正趕上了這麼一檔子事。

「宋兄,典兄,兩位都是咱們南荒數得著的世外高人,大人有大量,且莫將雷兄夫婦過激之辭放在心上。咱們都是這麼多年的老交情啦,眼瞧一隻腳都進土了,還打打殺殺個什麼勁?」

雷婆在洞中冷笑道:「唐森,你的意思是說,老婆子我和當家的才是小肚雞腸之輩了?」

唐森趕忙搖晃腦袋道:「哪裡,哪裡,雷兄夫婦名動九州,在下一直景仰得很,景仰得很。想當年咱們幾個並肩闖上橫陽嶺,一夜連滅血羅十八寨,直殺得日月無光,天昏地暗。雷兄一人獨挑血羅六煞,八面威風,豪情萬丈,小弟我至今還記憶猶新。

「再後來,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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