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部曲 第六集 己 龍騰虎躍 第三章 昭雪

久久無語,三人的眼眶卻已都潤濕。

或是上天眷顧,或是師父冥冥中的關愛,無數磨難風霜後,他們終能重聚,而自天雷山莊一別,恍然已是數年。

丁原熱血沸騰,驀然仰天發出一記長嘯,聲穿雲天,說不盡的桀驁飛揚。

盛年、阿牛也同時以嘯聲相和,一粗獷豪邁,一渾厚剛勁,猶如三道衝天飛騰的蛟龍,不住盤旋翱翔,舞動於蒼穹之上。

這嘯聲,是如此的惆悵憤懣,似在心傷師父之逝;卻更多幾分壯懷激烈,破石激浪,宛如滔滔潮水滾滾洶湧,回蕩於大殿的每一個角落,良久不絕。

眾人心神俱震,獃獃凝望著他們,無論是誰,此刻心頭莫不突然湧起一個可怕的念頭:「這三個人若是聯手,足可橫行四海,睥睨天陸,恐怕天下再難有人可敵!」

以曲南辛的強橫,瞧著這師兄弟三人,心頭竟也有些發毛。

她原本想乘阿牛重傷,一鼓作氣解決了他,也好為六大劍派立下首功。

哪裡曉得,先是容雪楓,再是丁原、盛年,一一從斜刺里殺出,任其中哪一個,都不可輕辱。

但她既已出陣,怎的也不能虎頭蛇尾,就此退場,不然一世的盛名都將付諸流水,但事到如今,也只有硬起頭皮,厲聲喝道:「羽羅仁,你到底怎麼說?」

丁原早看曲南辛一百個不順眼,剛才沉浸於兄弟三人重逢的喜悅里,也沒心思與她計較。不防曲南辛在一旁色厲內荏的挑釁阿牛,頓時撩起他心頭怒火。

他環顧對面六大劍派中人,徐徐說道:「曲老婆子,你嚷嚷什麼?也是蒼天有眼,當日害死我師父的人,今日都在這裡了,咱們舊怨新恨,就一併了斷!」

曲南辛道:「說的好,我平沙島是有些舊帳要和人算算清楚了!」

盛年聽出曲南辛話中所指,苦笑道:「曲仙子莫非是在說在下的那樁公案?」

曲南辛森厲的目光注視盛年,頷首道:「不錯,如果我沒有記錯,距離閣下當日訂下的五年之期已為時不遠,卻不知你如何給我平沙島和天下同道一個交代?」

阿牛叫道:「曲師叔,我盛師兄是受人冤枉的!我以性命擔保,盛師兄絕不會做出那種對不起墨師姐的事情來。」

曲南辛嘿嘿一笑,說道:「羽羅仁,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是老身和平沙島上下千餘弟子串通一氣,有意陷害盛年不成?」

丁原冷笑道:「閣下自己的所作所為,自然心裡最清楚。不過是非曲直自有公斷,你要顛倒黑白,一手遮天,栽贓盛師兄,只怕是痴心妄想!」

盛年沉聲道:「阿牛、丁師弟,不必與曲仙子多做無益爭執了。盛某今日來此,只為勸說兩家暫罷刀兵,以免生靈塗炭,血流成河。至於我與平沙島的公案,來日自會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曲南辛卻寸步不讓,哈哈笑道:「奸佞好色之徒,你有什麼資格在老身面前大言不慚夸夸其談?淡言真人教的果真是好徒弟啊,一個貪戀女色,中傷同道;一個魔教孽障,助紂為虐;還有一個肆意妄為,倒行逆施,翠霞派的臉面都給你們丟盡了!」

阿牛黝黑的面龐漲得通紅,倘若曲南辛指責的僅是自己,也就算了,可如此當眾凌辱已逝恩師,一任他再好的脾氣也氣得渾身發抖。

奈何他平生不擅言辭,更從未罵過粗口,此時心裡縱有萬般激憤,一時反不知該如何回擊。

丁原可不管這一套,鏗然抽出雪原仙劍,眼中殺氣如熾,寒聲道:「老虔婆,今日丁某要割下你的舌頭,看你日後再敢囂張!」

盛年出手如電,一把按在丁原腕上,深吸一口氣道:「丁師弟,你忘記我來時路上的叮囑了么?無論如何,先平息兩派爭鬥,罷兵講和才是正事!」

除了淡言真人,要說這世上還有什麼人能讓丁原聽話的,掰手指頭數數,還真不多,可眼前的這位盛年師兄,卻正好是其中很重要的一位。

丁原手握雪原仙劍,劍眉飛挑,怒髮衝冠,好不容易剋制住衝動的情緒,狠狠盯著曲南辛。

曲南辛當然不會真以為盛年理虧才會如此隱忍,但她也是箭在弦上,無從選擇。她故意翻出舊事,就是想將盛年逼入死地,甚至激怒丁原大開殺戒。

屆時六大劍派自不能坐視不理,正可藉著天陸正道的龐大力量,為平沙島除去來日的心腹大患。這其中的用心良苦,連葛南詩也未曾猜到,旁人也只當她是生性使然。

眼見盛年不失理智,任自己如何羞辱,甚至連淡言真人也搬了出來糟蹋一通,可對方非但不肯上鉤,而且還極力勸阻丁原出手,曲南辛暗一咬牙,心道:「為了我平沙島的千年聲譽不毀在這三人的手裡,老身的個人榮辱得失,又算得了什麼?」

她厲聲笑道:「盛年,你用不著這樣裝模作樣,早知今日,何必當初?翠霞派門下出了你這樣的沽名釣譽之徒,著實失算到家了!」

盛年見曲南辛不依不饒,一再惡語相加,胸口怒氣上撞,回想起昔日在東海平沙島,師父與淡怒師伯為了自己,受曲南辛等人所迫,九刃穿身,血流滿地,禁不住虎拳緊握、悲憤交加。

他正想好好教訓對面這個含血噴人的老虔婆,腦海中卻猛然一警道:「我怎麼也分不清是非輕重來了?要是我這一出手,丁師弟與阿牛勢必也不能置身事外,一場血戰頃刻即起。痛快是痛快了,可不僅無法洗刷我的冤屈,挽回翠霞派的清譽,反倒讓人誤解我是理屈詞窮,殺人泄憤。無形里更坐實了罪狀,成為六大劍派的公敵,卻如何再當這和事佬?」

他緊握的拳頭緩緩鬆開,徐徐道:「曲仙子,盛某大好男兒,無愧天地父母,更不曾做過任何苟且見不得天日之事。你對在下心存誤解,難以寬宥也就罷了,卻也不必辱及盛某的師門和恩師。天網恢恢疏而不漏,蒼天有眼曲直自解。待五年約滿,在下自會重登平沙島,給貴派和天下同道一個交代。但今日,請您以大局為重,不要苦苦相逼,糾纏舊事了!」

一番話鏗鏘有力,擲地有聲,說來有理有節。

即使是六大劍派的人聽了,也不乏有人暗暗點頭,多少覺得平沙島和曲南辛未免有些得理不饒人,大失名門正派寬宏謙和的風範。

曲南辛眼角餘光里瞧見,不少人眼神里都對自己流露出不以為然之色,不禁又羞又急,百年苦修的道心一時失守,頭腦發熱,厲聲喝問道:「好一個伶牙俐齒、百般狡辯的無賴之徒。你若真是問心無愧,卻為什麼拐帶走劣徒墨晶,如今又將她藏到哪裡去了?」

盛年搖頭道:「前些日子,墨師妹確實是與盛某在一起,可也絕對不是拐帶。」

曲南辛冷冷道:「你還敢抵賴?當日我平沙島弟子奉師門之命,要從東海邊的小漁村中接回劣徒,卻被你和丁原橫加截殺。不僅傷了晉師侄,更強行擄走墨晶,至今下落不明,有家難回,你們犯下這樣的無恥行徑,卻是為什麼?」

丁原忍無可忍,仰天笑道:「老虔婆,那日若非我和盛師兄到得及時,恐怕墨師姐已被你們殺人滅口了!錯過今日,丁某必會登門拜訪,向閣下討回這個公道!」

眾人心頭一震,幾乎沒有人會懷疑丁原說到做到。

曲南辛這個麻煩惹得可不小,淡言真人倘若在世,丁原或許多少還會有些顧忌,如今卻像脫去韁繩的野馬,天底下只怕沒幾個人還能壓製得了他。

有些正道有識之士忍不住暗自懊喪道:「這真是何苦來由?原本盛年、羽羅仁、丁原三人盡皆出身翠霞,來日可期為正道中流砥柱,可如今卻一個個被逼得反目成仇,連淡言真人也慘死雲林,直鬧得天陸風聲鶴唳,白白便宜了魔教妖孽。」

燕山劍派掌門蕭浣塵,輕輕搖頭,目視丁原,低嘆道:「可惜,可惜!」

站在他身邊的屈痕苦笑道:「說到底,這三人都是被我們一手給逼到對面去的。自己的師父被人害了,盛年又背上見色起意的惡名,自逐於師門,換作其他任何一個人,一樣也不會給平沙島好臉色看。」

曲南辛心知肚明,平沙島與紫竹軒的冤讎已無可挽回,若不乘著今夜藉助六大劍派之力解決了後患,日後東海平沙島永無寧日。

她厲聲冷笑道:「諸位可都聽見了,丁原如此囂張!不是老身有意苦苦相逼,實在是紫竹軒一脈欺人太甚!盛年,你當日在東海岸邊強行擄走劣徒墨晶,到底把她藏到了什麼地方?今日你若不給老身和在場眾位同道一個交代,我平沙島誓與你們周旋到底,不死不休!」

她這話說的義正辭嚴,悲壯豪邁,卻令無涯方丈也暗暗皺眉。

原本六大劍派圍剿魔教的天陸盛事,不知從何時起,竟逐步演變成平沙島與盛年乃至紫竹軒門下昔日恩怨的一出鬧劇,誰能說不是節外生枝。

更教無涯方丈反感的是,曲南辛話里的意思,擺明是要把六大劍派一起拖下水去。

雖說眼下局勢盛年、丁原二人是敵非友,可終究還留有一絲周旋的餘地,不到迫不得已,誰也不願激反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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