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部曲 第六集 己 龍騰虎躍 第一章 御劍

「嗤嗤」劍氣破空之聲,在大殿中回蕩,穹廬劍式源源不絕、滾滾奔騰,一團青華里殺氣瀰漫,罡風如注,卻聽不見仙劍撞擊發出的聲響。

雷霆不由心中一沉,暗自焦慮道:「難道到這時候,阿牛這孩子還不肯施展翠霞派的劍招么?即便是老夫,面對穹廬劍式,也只有以快對快,正面硬撼一途而已!」

時間彷佛被一隻無形大手拉得冗長而沉重,大殿里鴉雀無聲,只有碧穹仙劍奔流不息的呼嘯聲。

也不知過來多久,青光突然「砰」的朝四周迸散,出現在人們眼前的,卻是一幅難以置信的景象。

阿牛面色蒼白,身上的衣服已是千瘡百孔,有幾處甚至印出絲絲血痕,腳下的青磚早被滿天劍華滌盪為齏粉,深陷露出了褐色的岩石。

他的左手汩汩流淌著熱血,碧穹仙劍的劍鋒卻被他的五指緊緊抓住了,右手的沉金古劍,穩穩的架在了停心真人的咽喉旁。

沒有人知道他是怎麼贏的,甚至他自己都不知道「靜」字訣為何會在那一刻迸發。待到停心真人真元耗盡,「穹廬」劍式土崩瓦解之時,一切都已成定局。

停心真人面如死灰,木然呆立,眼睛裡充滿了驚駭與頹喪。

時間彷佛凝滯了許久,直到停雪真人尖銳的嗓音,刺破大殿中的死寂:「孽障,你想幹什麼,還不住手?」

她雙目噴火,又羞又怒,卻不敢輕舉妄動,畢竟那劍還架在停心真人的脖子上。

雷霆等人卻是驚喜交加,他們原本估算著,阿牛能在停心真人手下撐過十招,就已難能可貴了。

沒有料到,十招之後落敗的卻並非是阿牛,從心底里,不禁又生出一絲希望來。

阿牛「啊」了一聲,就似如夢初醒一般,趕忙鬆手撤劍,朝後退開幾步,囁嚅道:「停心師伯,我……」

停心真人萬念俱灰,只感覺到自己苦心修鍊一百五十多年,未曾窺得天道奧妙尚且不說,今日居然還在眾目睽睽底下,被一個二十來歲的青年,僅用了十招就給擊敗。

什麼正道翹楚,一派掌門,直如鏡花水月,殊不真實。

他澀聲問:「你為什麼不殺了貧道,為令師報仇?」

阿牛一呆,隨即搖頭道:「我答應過師父他老人家,絕不與正道為敵。今天弟子只想懇求諸位前輩不要再打下去了,從早上到現在已經有太多的人死去,阿牛實在不想再有人流血了。」

他頓了頓,似乎看見對面一干人等投射過來嘲弄與不解的眼神,只是阿牛腦子裡可沒想那麼多,仍然按照自己的思路,毫不在意的接著說道:「弟子生性愚笨,始終想不通大伙兒為何要在這裡拼得你死我活?難道就真的一點也不顧及家裡的親人,是多麼的在為自己擔心?弟子更始終想不明白,為什麼魔教中個個都是十惡不赦之徒,個個都該千刀萬剮?就算今天魔教里的人真的全被殺光了,天下就果真能太平無事了么?那些死者留下的孤兒寡母、親朋子婿們,是不是又該為他們報仇雪恨,重又生出無數新的仇怨?」

他笨嘴笨舌的,好不容易把這些話說完,感覺大家投過來的眼神,怎麼就跟見著個怪物一樣的。

最後,停心真人說道:「正魔之別,其大於天,你年紀太輕,是不會理解的。貧道卻想知道,剛才你用的究竟是什麼身法,貧道縱然輸了,也要輸個明白!」

阿牛照實交代道:「這是弟子從一幅星圖中參悟出的身法,今天是第一次施展。」

停心真人嘿嘿道:「只是隨便參悟了一幅星圖,就可打得貧道無地自容,阿牛,莫非上蒼對你特別眷顧不成?」

阿牛見他神情頹廢,意態憤懣,不安道:「其實弟子的修為遠遠比不上您老人家,剛才也不知怎麼,稀里糊塗就抓住您的劍了。停心師伯,您千萬別太難過,要是弟子沒有學會那套身法,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擋過您十招的。」

停心真人徐徐道:「阿牛,你這樣說,是想讓貧道心中好受一些么?」

阿牛道:「停心師伯,弟子說的都是實話。您老人家是德高望重的正道前輩,弟子素來景仰得很。」

停心真人哈哈一笑,充滿苦澀沮喪意味,自嘲道:「景仰?我哪裡還受得起什麼景仰!經此一戰,貧道已是身敗名裂,萬人恥笑。而你卻從此聲名鵲起,直追令尊當年。貧道只是個敗軍之將而已!」

阿牛搖搖頭,滿臉認真的回答道:「不,不,一個人修為再高也沒什麼了不起。倘若不能造福蒼生,行俠仗義,他就算是有通天的本事又能如何?反過來說,就算這人一點仙家修為都沒有,阿牛也是一樣的由衷敬佩。」

一老一少一對一答,大殿里可說墜針可聞,不少人都露出深思之色,甚而暗暗點頭。當一些六大劍派之人忽然意識到,自己居然在贊同一個小魔崽子的觀點時,又禁不住偷偷狠啐了自己一口。

停心真人面色漸漸凝重,回想到自己這幾十年來,一心一意想光大碧落,爭雄天陸,腦海里悟道之心日漸淡薄,名利之念卻越來越盛,到頭來不僅碧落劍派的光大遙遙無期,自己對仙道體悟卻是漸行漸遠。

前次敗於丁原、年旃之手,今天又輸給了阿牛,可說是前因早種,卻尚無自知,一味怨天尤人。

一念至此,停心真人不由汗流浹背,警醒道:「這點淺顯的道理,貧道一百年前本是懂得的,可惜自從做了掌門後,卻漸漸淡忘了。說起來,我竟連一個孩子也不如!我一味追求技藝精進,卻忘記了天道憑心,若心之有玷,何以悟道?阿牛這一劍,真正是點醒了我!」

他本是極具智慧之人,霍然醒悟後,頓感心頭一松,剛才戰敗的羞辱與憤懣,立時如過眼煙雲般淡去,一聲長嘆道:「罷了,罷了,天數如此,老夫何必再多言?」

左手食指在碧穹仙劍上輕輕一彈,「叮」的一響,劍身斷折成兩截,喟然道:「貧道一百五十年的苦修,還及不上一個娃娃十幾年的參悟,留此劍又有何用?從今往後,貧道歸隱碧落,專心悟道,這世俗閑事,卻是再也不想管了。」

說罷,頭也不回朝著殿外走去。

眾人一陣驚愕,連碧落六子也想不到會是這樣一個結果。

眾人目光紛紛朝向雲林禪寺那邊望去,畢竟這次六大劍派圍剿魔教,無涯方丈是名義上的總召集人。

無涯大師不得不勸阻道:「停心真人,且請留步!」

停心真人駐足微笑道:「大師,您還有何話要說?」

無涯大師苦笑道:「停心真人,貴派之事貧僧原本不便過問,可是今日六派圍剿魔教餘孽,是天陸正道一大盛事。您若突然離去,卻教貧僧如何向其他人交代?貧僧還望真人您能以大局為重,稍待這裡事情結束,再做決定也是不遲。」

停心真人道:「多謝大師提醒。不過,貧道已經輸了,依照剛才的約定,碧落劍派自當退出今日圍剿魔教之舉,貧道留與不留,已經無關緊要。」

無涯大師無可奈何的望向碧落六子,希望他們能出言規勸,以避免六大劍派內部先鬧起分裂來。

除去停心真人,碧落七子里數停雲真人身分最尊,當下為難道:「掌門師兄,您要是就這樣一走了之,我們卻該怎麼辦為好?」

停心真人淡淡道:「貧道既然決定閉關參悟天道,以省往日之非,這掌門之位自然是要讓出來的。

「眾師兄弟中,本以師弟你最老成持重,本派的掌門就由你暫代吧。等回山之後,貧道即舉行大典,傳位給你。」

停雲真人大吃一驚,未料到停心真人居然甩手的如此徹底,急忙叫道:「掌門師兄,您……」

停心真人擺手道:「貧道去也,停雲師弟,這裡善後就拜託你費神照料了。」說罷,也不顧碧落六子如何的目瞪口呆,逕自飄然而去。

他身分尊崇,即使是無涯大師也不便強行阻攔。而一執大師與一慟大師則自始至終垂眉入定,對此不聞不問,渾然好似事不關己一般。

停心真人這麼一走,停雲真人頗為尷尬的站在那裡,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瞧著無涯方丈苦笑道:「大師,按照剛才的約定,本門不得不退出今日之事,接下來的事情,就只好有勞諸位了。」

在剩下的五大劍派里,越秀劍派與燕山劍派已經出戰過了,派中高手盡數折在殿青堂跟風雪崖的手下,不能再戰。

如今,也就只有雲林禪寺、平沙島和太清宮三家元氣尚存,可以與阿牛一戰。

無涯方丈思忖片刻,暗道:「停心真人敗在羽羅仁之手,讓我六大劍派士氣大損,下一場一定得拿下,不然,再拖延下去,那些中毒弟子性命難保。耿掌門的修為雖是精深,可也未必能強過停心真人,要是他再輸的話,對六大劍派的士氣打擊,無異於雪上加霜。看來,也只有請守殘真人出面,儘快了結此事。他的修為道法不輸給天陸正道十大高手,應當可以馬到成功。」想到此處,目光不由自主凝視守殘真人。

守殘真人心領神會,淡然一笑,微晃拂塵出陣道:「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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