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部曲 第五集 戊 頓悟星天 第九章 圍剿

白衣婦人徐徐道:「這已是雷護法第六場比鬥了。在前五場里,他連敗燕山劍派的長老裘如臨和碧落劍派四大高手,硬生生以血肉之軀力挽狂瀾。如此豪情,如此修為,著實令人欽佩景仰。」

紫衣婦人聞言,有意慢聲道:「想我聖教弟子哪一個不是鐵骨錚錚,可惜啊,再沒半個時辰,就要一起結伴去做冤魂厲鬼了。」

白衣婦人的臉上,幾乎不可察覺的抽泣了一下,顯然心底也是矛盾之極,掙扎半晌,終究還是什麼也沒說。

阿牛身軀一震,嘴唇翕動了幾下。

紫衣婦人忍不住催促道:「阿牛,有什麼話只管直說,別婆婆媽媽的。你爹爹在世時,快意恩仇,笑傲天陸,那是何等的豪邁飛揚?你是他的兒子,可不能墮了你爹爹的名頭!」

阿牛聞言,不禁遙想起羽翼濃當年豪情縱橫、睥睨四海的風姿神采,胸膛頓時升起一股豪氣,抬頭說道:「容姨、雍姨,我不能再待在這兒看下去了,我要去找雷老伯他們!」

紫衣婦人眼睛一亮,喝采道:「這句話還有幾分你爹爹昔日的風采!」

白衣婦人沉吟許久,說道:「阿牛,你不是聖教長老,自然不受那條教規的約束。何況,根據我們先前的約定,你要離開聖壇無論是去哪裡,雍姨都無權欄阻你。可是,你就這樣出去了,除了白白枉送一條性命,又有什麼用?況且,如今天陸正道都已將你視作眼中釘、肉中刺,欲除之而後快。你這一露面,簡直就是有死無生。」

阿牛沉聲道:「雍姨,多謝您的關照,不過我出去,並不是想要找他們報仇的。」

紫衣婦人訝異道:「那你打算去做什麼?」

阿牛面色微紅,低聲道:「我是想勸說大家不要再打了,大夥平平安安的過日子不好么,何必要為了正魔之分斗得血流成河?我爹爹,我師父,都已經因此而死,我實在不想有更多的人再流血啦。雍姨,您也幫我一起勸勸大家好不好?我嘴太笨,身分又太低微,怕沒人會聽我的。」

白衣婦人搖頭苦笑道:「阿牛,你的想法也太天真單純了些。我聖教與正道之間的糾葛恩怨,絕非簡單的名分之爭。這千多年來,雙方不知有多少親朋好友戰死在對方的劍下,彼此的仇恨罄竹難書,豈是隻言片語可以化解?莫說你我,即便是三大聖地的掌門親來,也同樣無濟於事。」

阿牛語氣出乎異常的堅定道:「我總是要試上一試,這才對得起師父他老人家的教誨。」

他自打懂事,就曾經聽無數人說過魔教中人是如何的殘暴可怕,冷血無情,彷彿只有殺盡這些邪魔外道,天下才能重享清平。

可是,從當年下山結識雷霆,到今日得遇魔教兩大長老,雖然性情各異,但哪一個不是率真至誠、重義輕生的一世豪傑?

即使是素未謀面的布衣大師和眼前的風雪崖、殿青堂等人,也無一不是性情中人,面對魔教大難,慷慨赴難,毫無畏縮。

這樣的人,怎麼能夠被稱作「魔頭」?

這樣的鐵血豪傑,怎麼能夠被當作洪水猛獸而誅殺為快?

難道說,人的好壞,僅僅是以其身在正道或是魔道而區分么?

難道,正道之中,就沒有卑鄙小人,沒有陰謀仇殺了么?

那麼,盛師兄因何而被冤屈?自己因何而被不容於世?師父又是因何而死?

而上千孜孜以求天道仙術的世外之人,又是為了什麼水火不容,在地下魔宮裡展開了一場瘋狂的殺戮對決?

師父明知道自己是羽翼濃這個大魔頭的兒子,依然義無反顧的收留撫養了他,甚至為此流盡最後一滴血,不正是看破了正魔之界,以他瘦小而微弱的身軀與力量,消彌著糾纏千年的仇恨與血腥么?

而自己,又怎能因為畏懼一死,便心安理得坐視眼前的腥風血雨。

或許還有許多問題,阿牛一時還不能理解,但他頃刻間已經下定決心,無論如何也要拼盡自己的力量,保全魔教中人,制止這場莫名其妙的流血仇殺。

紫衣婦人怔怔望著阿牛,彷彿就像是在打量一個從未見過的怪物一般,嘿然道:「阿牛,你是不是由於師父去了,所以就傷心過度,頭腦發昏,連這樣的念頭都竄出來了?一千七百年來,多少修為威望遠勝於你百倍的人,都沒法解決的問題,你居然還在幻想?你真以為那些道貌岸然的正道宿老,會聽你一個小孩子的勸說,罷兵收手?倘若沒了我們這些魔道妖孽,他們又怎麼顯示出正道的崇高光明來?」

阿牛搖搖頭道:「容姨,我想如雲林禪寺的一慟大師、無涯方丈他們,都是德高望重的神僧。只要我苦苦哀求,再說明道理,也不是完全沒有希望。大不了我就把自己交給六大劍派處置,懇求他們退兵。」

「狗屁!」紫衣婦人氣不打一處來,怒罵道:「你以為犧牲了自己,就能換得聖教平安了么?你以為那些得道高僧會聽你勸說么?那你師父是怎麼死的,為什麼那時就不見哪位神僧出面維護你們?你要是敢低聲下氣去哀求那些正道的偽君子,墮了聖教和你爹爹的名聲,別怪我先打爛你的屁股!」

阿牛被她一通劈頭蓋臉的訓斥,說的黑臉漲紅,卻兀自昂頭道:「容姨,我這不是低聲下氣,我只是不想大夥繼續拚命下去,不想再有人死了。」

他的聲音雖然很低,但語氣里透著一往無前的決心,好像九頭牛也拽不回來。

兩人說話間,雷霆已重創停風真人,令其敗退。可他胸口也被對方狠狠印上了一掌,立時鮮血狂噴,直看的阿牛觸目驚心,一口氣憋在嗓子眼,無論如何也是吞不下去。

停風真人剛退下療傷,停雲真人已然彈劍而出。

紫衣婦人狠狠啐道:「呸,真不要臉,車輪大戰也就罷了,竟連給人一口喘息的工夫也如此吝嗇!」

似乎停雲真人聽到她的怒罵,站在場中並未急於出手,而是嘴唇微動與雷霆說了些什麼。雷霆輕輕點頭,逕自在陣前坐下,取了一顆藥丸服下,瞑目運氣療傷。

停雲真人好像雷霆的護法一樣,靜靜佇立在旁,臉上一派從容,毫無焦躁之色。

倒是身後的一些正道耆宿,神色里露出老大不耐煩,要不是停雲真人身分尊崇,僅次於碧落劍派的掌門停心真人,只怕早有人罵街了。

紫衣婦人面色稍緩,低哼道:「這個老道還有些骨氣,總算碧落劍派里還剩下點人物。」

白衣婦人卻沒有她那麼的樂觀輕鬆,苦笑道:「停雲真人是碧落劍派公認的第二高手,一身修為實不在掌門之下,若換在平時,雷護法自然不輸給他,可現在他已是強弩之末,這點療傷喘息的工夫,不過是聊勝於無罷了。」

阿牛猛然一聲不吭,深深朝著聖教兩大長老拜下。

白衣婦人急忙袍袖一抖,送出道無形罡風,將他的身軀抬起,問道:「阿牛,你這是要做什麼?」

阿牛沉聲道:「容姨、雍姨,我決心已下,只是這一去,就怕今後再也見不到你們了。您和容姨對阿牛的恩情,阿牛惟有下輩子再來報答!」說罷,毅然轉身,朝著甬道出口走去。

紫衣婦人聽著阿牛的腳步,在空蕩蕩的迴廊里響起渾厚的迴音,揚聲叫道:「傻小子,你給我站住!」

阿牛一愣,停下腳步回頭道:「容姨,我不能再眼睜睜瞧著雷老伯戰死啦,也不想還有更多的人流血倒下。縱然拼去一條性命,我也一定要阻止住他們!」

紫衣婦人凝望阿牛,面紗後的神色不知是怒是敬,徐徐道:「我容雪楓算是服了你了,像你這樣的笨蛋,早該在一萬年前就絕種。阿牛,你可知道怎麼走出聖壇,太元殿又在聖宮什麼地方么?你就這麼兩眼一摸黑的到處亂闖,不消片刻,就得被聖壇中的機關埋伏報銷了。」

阿牛頓時傻眼,聖壇之中的各種機關,他好歹也算見識過一回,自然曉得紫衣婦人所言句句是真。除非自己能夠用沉金古劍硬轟出一條道來,否則一輩子都別想離開。

紫衣婦人看著他憨憨的模樣,一跺足道:「罷了,我便陪你一起去吧!大不了慷慨戰死,以身殉教,一了百了。若能僥倖不死,再回來受那萬毒噬體之刑就是!」

白衣婦人目光一閃,緩緩問道:「容師妹,你真打算這麼做?」

紫衣婦人苦笑道:「雍師姐,都到了這個節骨眼上了,你還要攔我么?要是阿牛萬一有個閃失,你我又如何對得起故去的羽教主?」

說著,她身形一閃已到了阿牛身旁,一把抄起他的手道:「走,阿牛,讓你容姨陪你一塊去會會六大劍派的賢達高人,看看他們到底有幾斤分量?」

白衣婦人低聲嘆息道:「容師妹,等我交代翎兒她們兩句話,便同你們一起去吧。」

紫衣婦人怔怔道:「雍師姐,你這是?」

白衣婦人平靜道:「容師妹,我們姐妹兩人為了聖教,為了當年滴血立下的誓約,在這聖壇之中苦守了一百三十餘年,也一起做了這多年的姐妹。今日你要慷慨赴死,我這個做師姐的,又豈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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