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部曲 第五集 戊 頓悟星天 第二章 無雙

他深喘一口氣,平復呼吸,說道:「丁小施主修為果然了得。換在平日,老衲已該認輸,只是今日職責所在,只能死戰不退,請見諒了。」

丁原心道:「這老和尚看上去,還有點佛門高僧的模樣。我今日只是要為老道士報仇出氣,找那一執和尚算帳,也不用過分為難他了。」想到這裡,他微笑道:「大師好說,丁某接招就是。」

無痴大師愕然道:「難不成,丁小施主打算空手應對老衲的瘋魔禪杖?」

丁原傲然一笑,回答道:「有何不可?丁某的雪原仙劍出鞘見血,既然與大師並無深仇大恨,自然也不需要用它了。」

無痴大師頷首道:「丁小施主的胸襟氣魄,老衲著實欽佩。倘若再一意固執,反倒顯得矯情了。不過老衲的『瘋魔十八杖』勢大力沉,稍後交手時,施主切不可輕敵。一旦有個閃失,老衲難以收手之下傷了施主,還望原諒。」

丁原答道:「有勞提醒,就請大師出招,丁某在此恭候就是。」

無痴大師合十作揖,好像突然換了個人似的雙眼爆睜,精光如鋒,散發出龐大氣勢。兩手握住禪杖柄身,飛快轉動,舞出團團青色光華,遠遠望之,猶如一蓬雲嵐翻騰跌宕,流散出絢麗華彩。

丁原是首次遭遇雲林禪寺的一流高手,當下也不敢過分託大。

他雙足以丁字步,四平八穩列開門戶,目光緊緊鎖住一丈八尺長的瘋魔禪杖,用的是以靜制動、後發制人的策略。

無痴大師一聲呼喝,瘋魔禪杖宛如風輪般飛舞,罩著丁原頭頂砸落,層層罡風青芒里,方圓十丈內飛沙走石,黃塵如一條條雲柱,飛旋而起。

丁原目光如炬,看準瘋魔禪杖來勢,借著穿花繞柳的輕盈身法,身軀不可思議的向右側倒,右臂幾乎已貼到了地面,雙腳卻兀自牢牢釘在原地,不動分毫。

這一式「柔柳」身段,丁原以往只在修鍊時偶爾練習上幾次,總覺得太過消極行險,因此從沒有在實戰中施展過。

但隨著他修為突飛猛進,對穿花繞柳身法的體悟,也日益精深,面對無痴大師石破天驚的當頭一擊,竟心靈福至的使出此招來。

無痴大師的瘋魔禪杖「呼」的走空,丁原身子恰似陀螺一般,以雙足為圓心貼地旋轉,繞到對方左腿旁,雙拳以「山」字訣攻出,直打無痴大師下盤。

無痴大師不由暗道:「這年輕人好厲害的眼光!」

他的瘋魔禪杖揮舞開來潑水不進,威猛無鑄,最喜與人硬撼對攻。

丁原偏不著道,不僅以穿花繞柳的身法避開鋒芒,更出手反攻他的雙腿。

需知「瘋魔十八杖」最大的弱點,就是失之於靈動多變,下盤的防守,遠不如上身。

丁原僅僅一個照面,就抓住弱點,單就這份眼光經驗,絕非同齡的天陸年輕俊彥可比。

但要說,就憑就這一招便可克敵制勝,令無痴大師俯首稱臣,那也未免太過小看雲林禪寺一流高手的驚人實力。

無痴大師雙足不動,瘋魔禪杖「呼呼」掛風回卷,竟是毫不理睬丁原攻勢,直以禪杖轟向他的後腦。

這種不按牌理近乎拚命的打法,丁原以往每逢險境時也多有用到,可說是拿手的絕活之一。沒有料到,今天居然有人以同樣的方式來對付自己,而且出手之人,還是一位雲林禪寺的高僧。

丁原這才明白,為什麼這套杖法叫作「瘋魔」了。

果真是「不瘋魔不成活」,招招都是蠻不講理的瘋狂打法,全不把自己的性命,當作一回事。

可也正因如此,才教人頭疼無比。假如雙方修為只在伯仲,僅這一套瘋魔杖法,就可把不欲拚命的敵手氣走。

好在丁原對敵經驗已豐,近年來會過的天陸頂尖人物不知凡幾,也不至於亂了章法。

他自然不願拿自己的性命去交換對方雙腿,腰上一使力,凌空翻轉而出,脫離了瘋魔禪杖的攻擊範圍。

但這麼一來,不免落了後手。

無痴大師呵呵一笑,聲音里竟也透出一癲狂,瘋魔禪杖如影隨形,奔著丁原腰身砸下,正是他最難受的位置。

丁原微一提氣,身體驀然漂浮倒立,雙腳以辟魔腿,踢出一串光影,梅花間竹似的點擊在瘋魔禪杖上,借著回挫之力,倒飛出三丈。

無痴大師由衷贊了聲「好功夫!」腳下大步流星,追著上來,又攻出第三杖。

丁原不由有些著惱,他出道以來,還很少有被人家上手窮追猛打的窘迫經歷,反倒是風雪崖、姬別天等人,曾被他狠狠壓制。

適才一招失算,無痴大師不依不饒的連出猛招,卻硬生生將他逼到下風。

旁邊幾名知客僧看得眉飛色舞,大聲為無痴大師喝采,恨不得下一杖就拿下丁原。

轉眼,雙方拆解了十餘回合,丁原漸漸看清瘋魔禪杖的路數特點。

原來這套杖法全不講究招式的變化,只憑無痴大師的雙手飛速轉動,形成團團風輪般的光影上下翻飛,或直或橫,或側或斜,剛猛雄渾又兼之渾不講理,才教他上手頗不適應,險些吃了大虧。

丁原心境逐漸平和,暗暗思忖道:「我若是有仙劍在手,又或以天殤琴反擊,以硬碰硬,這老和尚的修為儘管了得,卻也未必是我對手。只需三五招的對攻,就可教他乖乖認輸。不過,既然我已誇下海口要徒手應對,自然不可毀諾。說不得,只好先以身法與他周旋,待看清楚所有招式變化,再出奇制勝。」

主意打定,丁原更不與無痴大師硬拼,利用穿花繞柳的絕世身法和諸般雜學,只在外圈游斗。

無痴大師空負神力,卻只能跟在丁原身後攆追,往往眼看著瘋魔禪杖就夠著對方後背,卻又被丁原宛如游魚似的滑走。

這也怪不得無痴大師,他本就不以身法見長,又要揮動一丈八尺的瘋魔禪杖,在速度上,無論如何比不上丁原。因此表面上大佔上風,可連對方的衣角也撈不到半片,偏偏又不敢稍有疏忽,以被對手所乘,其中苦處惟有自知。

如此二十多個回合,瘋魔禪杖的威力雖然不減,可招式已有重複。

無痴大師身為雲林禪寺執香堂首座,平素笑臉相迎,和氣送客,也少有與人爭鬥。這一套瘋魔杖法使滿十八杖,卻依舊拾掇不下對手,可說是平生第一遭令他大大著惱之事。

這事自然也驚動了雲林禪寺上下眾僧,短短半炷香不到的工夫,新任的方丈無涯大師,率著幾名「無」字輩高僧,以及少有露面的一正大師,先後趕到,在山門前黑壓壓站了一片。

眾僧從知客僧的口中,已明白事情原委,驚詫之餘,也對丁原的修為訝異萬分。但礙著身分門規,誰也不好擅自出手相助無痴大師,只目不轉睛關注著場中動靜。

無痴大師久戰不下,心頭生起焦灼,猛然一收禪杖,立在原地,罷手不打道:「丁小施主,你這麼一味糾纏游斗,只怕打到天黑,也分不出結果來。」

丁原已然摸透「瘋魔十八杖」的變化奧妙,胸有成竹道:「大師說的也是,從下一回合起,丁某不再躲閃就是。咱們倆就憑著真實修為,好好鬥上一場。」

無痴大師一喜,他自恃瘋魔禪杖威力無倫,可謂雲林禪寺第一剛猛杖法,只要丁原不憑藉身法閃躲,以硬碰硬,自己便有很大的把握取勝。

當下無痴大師禪杖拄地,頷首道:「好,倘若丁小施主果能信守承諾,老衲要是在二十回合里仍不能贏下,權當認輸!」

一正大師眉宇微揚,隱約預感到不妙,沉聲喝道:「無痴師侄,休要輕敵!」

無痴大師合十,向一正大師躬身禮道:「多謝師叔提醒,弟子受教了。」但並不收回方才所許下的二十回合大限。

丁原搖頭道:「何必那麼多招,三個照面里,我要是不能讓你禪杖脫手,就算丁原認栽,立刻拍手走人。老道士的仇,留待下輩子再報!」

無痴大師雙目圓睜,低喝道:「丁小施主,這可是你說的!」

丁原淡然道:「丁某言出必行,大師只管出招!」

無痴大師點點頭,輕聲道:「老衲這回傾力出擊,不留余手。丁小施主,你可要當心老衲萬一收招不及,傷到閣下。」

丁原大剌剌站在那裡,全不把無痴大師的警告聽進耳朵,揮手作了個「請」字。

無痴大師深吸一口氣,知道此戰關係到本寺顏面,不敢心存絲毫懈怠。

他催動十成的「金剛佛力」,瘋魔禪杖恰似滾雷奔騰,破開層層青光,挾著轟然悶響,朝著丁原驚濤駭浪一般的湧來,果有氣吞山河之磅礴氣象。

無涯大師等雲林禪寺的一眾高僧,無不暗自驚嘆道:「無痴師弟平日里最是低調,少有見他真正出手過。沒想這些年裡,他的瘋魔禪杖進境若斯,此戰要換作是我空手以對,除了閃避,著實想不出第二種辦法!」

看那丁原卻是不動,眼見瘋魔禪杖狂飆席捲,一路殺到身前,他才驀然探出右手,緊捏成拳,去勢如虹,直擊禪杖轉動的圓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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