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部曲 第五集 戊 頓悟星天 第一章 怒戰

古鐘飄渺,悠然回蕩於崇山峻岭之間。

一輪落日徐徐西沉,青山外,晚霞如火已是黃昏。

暮色餘暉里,雲林禪寺高聳千年的山門依舊巍峨,古樸蒼老的青石,默默佇立。

當最後幾位入寺參拜香客的身影,慢慢消失在山林中,幾位知客僧站在山門前,閑聊起來。再等一會兒,雲林禪寺的大門就該關閉,是眾僧準備晚課的時間了。

比起前幾日的勞碌繁忙,這兩天總算清閑了一些。

無為方丈的大禮,隆重結束後,各門各派也漸漸散去,寺里似乎又恢複了往日的安寧。

眼下眾僧私下議論最多的,就是下月初八,天陸劍派聯手圍剿魔教地宮之事。

雲林禪寺眾望所歸,繼二十餘年前婆羅山莊之役後,再次成為光大正道、消滅魔教餘孽的召集人。

而新任的無涯方丈,更被公推為七大劍派的領軍之人。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與雲林禪寺並肩稱雄的翠霞劍派,已經明確表示,不再參與雲夢大澤之戰。

想想也難怪,出了淡言真人這檔子事情,翠霞劍派處境今非昔比,尷尬之餘,他人也不好勉強什麼。

不過,有一慟大師這樣的絕世高手坐鎮,區區的魔教餘孽,也還不是手到擒來?

六大劍派清剿地宮,僅僅是時間問題罷了。

幾名知客僧正說得津津有味,忽然發覺山門外不知道什麼時候,現出一個褚衣青年的身影,一語不發,只雙手負在身後,抬頭望著雲林禪寺的匾額。

誰也不曉得他是什麼時候出現的,就好像憑空從地里鑽出來的一樣,說不出的古怪。

一名知客僧忍不住說道:「這位小施主,敝寺山門馬上就要關閉了。您若是想敬香禮佛,還請明天起早吧。」

褚衣青年收回目光,冷冷望向說話的知客僧。

那知客僧在雲林禪寺已有三十多年,修為也算不弱,可觸到對方銳利如刀的眼神,卻沒來由的心裡一寒,勉強鎮定心神,暗自心犯嘀咕道:「這人年紀輕輕,眼神卻古怪得很!」

「我不是來敬香禮佛的,」褚衣青年漠然回答道:「我來找人。」

那知客僧一怔,問道:「不曉得小施主您,要找的是敝寺哪一位僧人?」

褚衣青年一字一頓說道:「一執大師!」

那知客僧急忙回答道:「小施主有所不知,敝寺的一執師叔祖,閉門謝客多年,除了幾位老友與當世高人外,他老人家幾乎不再見客。

「您若想見別人,貧僧或可代為通稟,可一執師叔祖卻恐怕不行。」

褚衣青年絲淡淡說道:「對不住,我就要見他。」

那知客僧隱約猜到對方應是故意上門找茬來的,不過也沒太放在心上。畢竟褚衣青年看上去也就二十來歲,能起多大風浪。

轉念又一想,說不準這年輕人是哪家的門徒,受人指使,才跑到雲林禪寺山門前意欲鬧事,在他身後,也說不定藏著什麼來頭的人物,要與本門作對。

不然,借給這褚衣青年一百個虎膽,也不至於狂妄到孤身挑釁天陸正道第一大派的地步。

他一面暗中使個眼色,讓師弟入寺通稟執香堂首座無痴大師,一面雙手合十,臉露難色道:「小施主,不是貧僧不願為您通稟,而是實在難以辦到。」

褚衣青年見旁邊有知客僧悄然快步入寺,心中豈能不明白。

他嘿然冷笑道:「雲林禪寺好大的架子啊,莫非還真把這裡當成西方佛祖的雷音殿,要我們這些凡夫俗子三叩九拜,才能入寺不成?」

一名黑臉僧人性子較暴,聞言不禁慍怒道:「這位施主,我師兄已經對您說得很明白。一執師叔祖年事已高,不再隨便接見常人;您要是想存心生事,我雲林禪寺是佛門清凈之地,可不容有人肆意逞凶。」

褚衣青年仰頭哈哈大笑,但見周圍樹上的葉子簌簌飄落,笑聲停歇處,只聽他輕輕說道:「什麼佛門清凈地,不過是個殺人不見血的屠宰場罷了!」

幾名知客僧臉色齊變,黑臉僧人更是怒喝道:「小施主,你究竟是哪家弟子,竟敢在敝寺山門前口放厥詞,辱我雲林禪寺!」

褚衣青年冷冷道:「我有說錯么?」

黑臉知客僧大聲道:「當然是大錯特錯了!敝寺一貫慈悲濟世,廣播佛法,普天之下,誰人不敬,哪個不服?你將敝寺比作那個那個,呸,齷齪的地方,分明就是在有意挑釁!」

褚衣青年點點頭,悠然回答道:「這點你倒是說對了,我今天就是來找事的。只是不曉得諸位小師父能夠將丁某怎樣?」

若是換個聰明人,或許立刻就能聯想到丁原身上,可惜這個黑臉僧人腦袋,也不怎麼靈光,其他幾僧也沒想出來,站在他們面前的這個年輕人,居然就是近年來名聲鵲起、威震天陸的丁原,還只當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後生小輩罷了。

黑臉僧人叫道:「好啊,果真叫我猜中了!你要是知趣,最好趕緊乖乖離開,小僧看在佛祖慈悲為懷的分上,也不與你計較。要不然,只好將你拿下,交給敝寺的戒律院發落!」

丁原本不想拿這幾個無名的知客僧出氣,一聽黑臉僧人這般說,他傲然一笑道:「好得很,丁某就站在這兒不動,看小師父你如何將我拿去戒律院發落。」

他日前與年旃在萬壑谷分手,本想回返天雷山莊,看看盛年是不是已經回去。不想半路上,聽到淡言真人與阿牛出事的消息,暗中細一打聽,頓時悲怒交加,不能自己。

雖然他被老道士趕出了師門,多少生出些怨憤不解,可真要有人加害淡言真人半個指頭,怕雪原仙劍當頭就要劈下。

更何況,這回聽到的竟是老道士的死訊!

而阿牛,也已落得行蹤不明,生死未卜。

丁原自幼頗多苦難,養成了偏激張揚的性格。其後翠霞山十餘年的修鍊,在老道士耳聞目染的薰陶調教下,已大有改觀。自從得悟天道上卷心法後,更是較年少時收斂了許多。

可這一回,便是天王老子再生,也攔阻不住他復仇的怒火。

丁原當然知道,他這回要面對的,是號稱天陸七大劍派之牛耳的雲林禪寺,甚而是在與整個正道為仇作對。

然而那又怎樣,老道士已經給他作出了榜樣。因此幾乎是沒有任何的猶豫遲疑,他迴轉身,御劍千里,直殺雲林。

冤有頭,債有主。假如不是以一執大師為首的雲林眾僧一再逼迫施壓,老道士豈會迫於無奈、祭起元神,最終落得神消形散的下場。

不過,要是這當中有誰敢阻止他的復仇,丁原一樣會視如敵仇,血濺十步!

黑臉僧人聽丁原這麼說,當下合十道:「既然如此,小施主,請恕貧僧失禮了!」身形一搖,腳踩雲林禪寺的「靈鷲仙步」,探手抓向丁原肩頭。

他粗中有細,陌路相逢不敢託大,這記「天龍八爪」沉穩內斂,攻中帶守,不求傷敵先藏退路,也可算是中規中矩的老成招式。

誰曉得丁原說不動,果真就不動,黑臉僧人的手爪,根本沒費什麼勁,就抓在了他左肩頭上,好多想好的應變後招,居然一概用不上了。

黑臉僧人一愣,也沒料到對方這麼輕易就被自己抓住,五指用力一緊,朝身前一拽道:「起!」

丁原紋絲不動,面帶微笑道:「小師父,你中飯沒吃飽吧?」

黑臉僧人臉一紅,好在沾了膚色的光,也沒怎麼顯露,氣沉丹田,再次催動真氣大吼道:「給我起來!」

這回他用上了十分的功力,可說整個的勁力全吃在了右手上,就不信眼前的褚衣青年腳下真的生了根。

可手往上一提,立刻就察覺不妙,原來丁原肩頭猛然一沉,如游魚似的從他的五指中滑脫。

黑臉僧人勁道用在空處,胸口被激得說不出的難受,就好像自己拿著鐵鎚,砸在了胸膛上一般。偏生腳下重心也隨之失去,一個踉蹌,仰天摔倒在地。

幸虧他根基頗為紮實,後背剛一沾地,腰上使力挺身躍起,才沒出更大的丑。

他瞠目結舌,手指丁原叫道:「好小子,你使詐!」卻是驚怒之下,連用詞也不講究了。

丁原氣定神閑,回答道:「奇怪了,我動都沒動,你自己不小心摔倒,卻怎麼要賴在我的頭上?你們雲林禪寺的僧人,都是蠻不講理的么?

「你要是不服氣,丁某盡可以讓你再來一次,不過,摔了跟頭,可別亂指東指西的賴在別人頭上。」

黑臉僧人氣得臉色由紅變青,可一招以後,也知道眼前青年的修為,比自己高出不知道多少,哪裡還敢輕舉妄動。

先前說話的那中年知客僧,邁步走上前說道:「師弟,讓貧僧來試上一試。」

他自然看到黑臉僧人在提手時,丁原有肩膀下沉的動作,只這一手,就足以證明對方敢孤身惹事,的確是大有來頭。

奈何丁原口舌不饒人,擺明是要下雲林禪寺的顏面,自己焉能無動於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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