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部曲 第二集 乙 雲夢凝芳 第九章 碧落

桑土公的土遁之技果真了得,須臾在泥沼中鑽出二十多里,料想碧落七子縱然再神通廣大,也難以找到自己,這才打地下探出頭來。

四周一片荒涼寂靜,偶爾有一兩隻飛鳥掠過,豐茂的水草足足有半人多高,密密麻麻伸展向遠方。

桑土公三棱梭一點,躍出泥沼,藏身在水草叢中左右觀望,借著多年的經驗閱歷,辨明南北。猛然,他圓圓的小耳朵動了一動,卻是聽見在十數丈外竟有人聲。

其中一名青年男子的聲音頗是熟悉,只聽他說道:「老鬼頭,你不是說對雲夢大澤的路徑,比盛師兄還熟,跟著你不會有錯么。那好,你現在說呀,咱們這是到哪裡了?」

另一人聽上去年紀甚老,不服氣的道:「老子哪裡曉得這是什麼鬼地方,這狗屁大澤走到哪兒都是一副模樣。上回老子來,還是一百三十多年前的事,那時對這裡當然熟悉得很,可過了這多年,老子也有點記不清楚了。」

先前那青年笑道:「你終於承認找不著路了,要是昨日就肯這麼說,咱們也不至於要白費了一天的工夫,在裡面兜圈子玩。」

另一老者的聲音哼道:「你放心,咱們離著要找的地方,是越來越近了,也許就差那麼一二十里就到。小子,別著急,待我好好再想想。」

青年不以為然道:「好啊,等你想完了再告訴我,它是往東一二十里呢,還是往西,又或者是往南,說不定還是往北?」

老者怒道:「你別吵吵,攪亂老子的思路。」

桑土公越聽這兩個聲音,越覺得熟悉,正打算撥開草叢張望,突然聽見那老者沖著自己藏身之處,低喝道:「什麼人,敢偷聽老子我的說話?」沒等桑土公反應過來,頭頂一暗,一道褚色身影快若電光,凌空射落,探手抓在桑土公的後脖子上。

儘管事先毫無徵兆,桑土公未免有些猝不及防,可對方的身手也的確太快了點,竟讓他連躲閃抵抗的機會都沒有。

桑土公就覺得後脖子一緊,被人提了起來,一雙粗短的小腿在半空里全不著力,渾身更是酸麻無比、無法動彈。

他急忙叫道:「別、別——」竟是一急,話也講不出來了。

卻聽背後那青年頗是意外的咦道:「老桑,你怎麼會在這兒?」

桑土公脖子一松,人總算落回到地上。

桑土公大喘兩口氣回過頭來,就見一名丰神俊朗、眉宇間頗帶孤傲之氣的褚衣青年,雙手負後,意態悠閑,不是丁原是誰!

也該著桑土公福大運大,剛一潛出泥沼,就撞見了前來找尋他們的丁原與年旃。

這兩人在東海漁村別了盛年和墨晶,丁原御劍帶著年旃,直奔雲夢大澤而來。

起先兩人還是依照著盛年指點的方位前尋,奈何澤中景物看起來竟沒有多大差別,又不似城市裡街有街道、路有路名,兩人連著幾天什麼也沒尋到。

年旃漸漸火起,仗著自己曾經在百多年前數次深入雲夢,便引著丁原四處遊走。

他的記性著實也不算差,再加上盛年指點的頗為精準,兩人逐步已接近到晏殊與桑土公的所在。

可這一個上午,繞著附近轉了一圈,偏偏近在咫尺,就是屢屢擦肩錯過,丁原不免又對上了年旃。也虧是這麼一路吵吵鬧鬧,否則漫長路上真要憋壞了他們。

這兩人正斗著嘴,桑土公就從地下鑽了出來。若非他的土遁可瞞過丁原與年旃的耳目,早在百丈就該為兩人察覺了。

饒是這樣,他的行跡仍逃不脫兩人靈覺。於是丁原與年旃一面鬥嘴穩住桑土公,一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撲擊而下,卻把桑土公逮個正著。

桑土公見果真是丁原,一顆心落回原位,卻在心中暗自詫異。

昔年天雷山莊一戰,雖然說丁原威震八表,斬天龍、誅雷遠,可修為與自己尚是難分軒輊,哪曉得幾年下來,他居然變得如此厲害,抓他的時候,直如老鷹抓小雞一般輕鬆。

桑土公摸摸還火辣辣的脖子,苦笑道:「你、你小子下、下手——夠狠,我、我差點沒、沒斷了氣。」

丁原笑道:「這可不怨我,誰叫你鬼鬼祟祟躲在草叢中不吭聲?我還當是哪路的小賊在偷聽壁角,沒想到,居然是你老桑改行做起了這個營生。」

桑土公見丁原誤會,老臉憋得通紅道:「我、我沒——」

丁原不耐他磕巴,一拍桑土公肩膀道:「老桑,你來得正好。我也剛巧要找你和晏殊,卻被那老鬼頭引著在附近轉了一天,你這就帶我去見晏殊吧。」

桑土公一怔,想不明白丁原怎麼要找上自己和晏殊,況且剛才自己明明聽到有兩個人的聲音,現在只見著丁原一個人,那另外一個丁原口中的「老鬼頭」又是誰?

他正疑惑著呢,還沒等開口,就聽那老者的聲音怒道:「狗屁!要不是靠老子指點,你照著盛年的話做,現在只怕還在三百里外呢。」

桑土公但聞其聲不見其人,小眼珠骨碌碌轉了一圈,四處尋摸。

不防丁原背後金光一閃,打那背著的皮囊里,躍出一隻冥輪,定在桑土公頭上,冷笑道:「桑胖子,你找什麼找,老子就在這裡面。」

桑土公一見冥輪更無懷疑,張口結舌叫道:「冥輪老祖!」他這四個字倒說得極順暢,一點螺絲也沒吃。

年旃瞧著桑土公驚訝中,甚而藏著一絲敬畏的神情,大是得意,哈哈笑道:「桑胖子,你小子的記性不差,難得還記著我老人家。怎麼,好好的百萬大山不待,陪著一個女人鑽到這鳥地方來了?」

桑土公還沒緩過神來,看看丁原,再瞧瞧頭頂的冥輪,打破他的穿山甲腦殼也猜不透,這一老一少、一道一魔全不相干的兩個人,如何混到一起去了。

丁原笑道:「老桑,你別怕這老鬼頭,他也就嘴上嚷嚷的凶,你不理他就是了。」

桑土公暗道,你是沒見過年旃百多年前的厲害,殺個把人,簡直跟吃顆豆子一樣簡單,南荒的小孩聽到他的名頭,都能給嚇傻,那可不是靠嘴上嚷嚷出來的。

他心懸晏殊等人,磕磕巴巴說道:「我、我還要去——找人,你們、你們——」

丁原疑惑道:「你要去找什麼人?還是先帶我們去見了晏殊再說。我們這次來是有要緊的事情與她商量,不然,也用不著千里迢迢跑到這地方來了。」

桑土公一急道:「晏殊她——碧落七子,蘇、蘇姑娘——」這些話前言不搭後語,聽得年旃與丁原一頭的霧水。

年旃不等他說完,勃然怒道:「桑胖子,你結結巴巴說些什麼,老子聽不明白。爽快點,先引著老子去見晏殊,我可不管什麼碧落七子、黃泉八孫!」

桑土公急得額頭上的汗珠子都出來了,話更說不明白了。

丁原瞧出蹊蹺,微笑道:「老桑,你別著急,有話慢慢說。有我跟老鬼頭在這兒,天塌下來也不打緊。」

受了這麼一句奉承,年旃面色大是見緩,少有贊同丁原道:「不錯,有老子——啊,還有丁原這小子在,就算碧落劍派的那七個老傢伙全來了,也不用怕他。」

桑土公苦笑道:「老、老祖,你算——說對了,他們、他們真——的全來了!」

年旃奇道:「到底是怎麼回事,你一個人溜出來,又要往哪裡去?」

桑土公費了老半天勁,才說出了事情的原委,其中卻漏了姬雪雁的存在。在他看來,少說一個東海靈空庵的女弟子,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倒是把蘇芷玉一提再提。

丁原和年旃好不容易聽完桑土公敘述,直比他說的人更費精神,才弄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

年旃冷笑道:「嘿嘿,這七個老東西越活越回去了,這種事情,老子一直以為只有像我這樣的人才做得出來,沒想他們碧落劍派,倒趕到了老子前頭。」

丁原神情平靜,嘴角浮起一抹不屑的冷笑,說道:「老桑,那天一閣的人,你也不用去找了,即便去了,也未必能在茫茫雲澤里遇上。你這就引我與老鬼頭回去,我倒要看看這些正道耆宿道貌岸然的虛偽嘴臉!」

桑土公猶豫道:「他、他們——你、你和老祖——」

這話沒頭沒尾,年旃也能聽懂,分明是懷疑自己與丁原兩人的修為,敵不過碧落七子,還不如再去找天一閣的人來救駕。

他一生桀驁不遜、目無餘子,聞言怒道:「什麼我們他們,你這就帶老子去,看你家爺爺我,如何收拾這群老崽子!」

丁原也傲然笑道:「老桑,不就是幾個碧落劍派的牛鼻子老道么,你儘管放心。撞見我們算這些人倒楣,就算我與老鬼頭只有兩人,也照樣送他們上路,況且,不是還有你和晏殊她們?」

桑土公見這兩人說的信心十足,竟似全然不把碧落七子放在眼裡,不禁將信將疑。

年旃的修為他是沒話可說,奈何一個冥輪老祖再有三頭六臂,也鬥不過碧落劍派的七大高手,何況他們還有一套威震天陸的碧落劍陣。

至於丁原,雖然剛才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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