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部曲 第一集 甲 天道如幻 第二章 朱丹

沉金古劍轟然撞在太極符印上,爆出連串彩光,方圓數十丈內地動山搖,飛石走木。

阿牛被震得眼前一黑,感覺自己如同撞在一堵銅牆鐵壁上,朝後飛拋出去。他急忙深吸一口氣,穩住胸口翻騰的氣血,雙腿一彈,在半空站定。

那面太極符印卻也是四分五裂、不成形狀,屠暴急忙催功收回。

只見四五片符印落到血幡上,光芒一閃,重新恢複太極圖案,只是邊角坑凹,色澤黯淡,不復初時凶戾。

屠暴耗盡心血煉製的血魂百魄幡,竟被阿牛與秦柔聯手破去,不由心疼至極,對面前這兩人自也恨之入骨。他惡狠狠盯著秦柔道:「九雷動天,娃娃你是雷霆的什麼人?」

秦柔一氣祭出九把雷梭,亦是大耗真元,玉容如霞,細細嬌喘,回答道:「正是晚輩的義父。」

屠暴微微一驚,尋思道:「我原本以為這兩個娃兒皆出自翠霞門下,即使殺了也沒什麼。想那翠霞派儘管勢力雄厚、稱雄天陸,可一來不見得為了兩個弟子遠征南荒,再則那些老鬼都講究什麼規矩禮數,我匿身別雲山,他們也奈何不得。

「可雷霆卻是不同,他當年手段狠辣不羈,睚眥必報,招惹到他,等若自掘墳墓。我欺負了他的義女,要讓他曉得,必定是後患無窮,今日更不能放過這兩個後生!」

想到這裡,殺心更盛。只是方才幾下交手,屠暴亦明白,秦柔與阿牛絕非易與,自己的血幡又被破去,想殺了眼前二人,談何容易?

秦柔見他沉吟不語,問道:「前輩可是認得晚輩的義父?」

屠暴靈機一動,計上心來,故意嘆道:「何止認得,當年在老夫的千葉岩,我與你義父還曾秉燭夜談,參悟天道。如今想來,當真獲益匪淺,對雷兄的學識更是五體投地。

「聖教亡後,老夫就未再聽到他的消息,原以為他已被天陸正道所害,今日得見故人之女,實在令老夫不勝感慨唏噓。」

他說得似模似樣,臉上的神色更是教人無法不信。

秦柔尚自有些疑慮,暗想倘若果真這樣,義父為何從沒向自己說起過此人,更未提到過南荒之行?

阿牛卻信以為真,不好意思的撓撓頭道:「原來您是雷老伯的朋友,剛才的事,實在對不住啦!」

屠暴笑在臉上,恨在心頭,呵呵說道:「也是老夫沒有先認出雷兄的平波珠來,否則也就不會讓大水沖了龍王廟。適才的誤會就不必再提,且先到老夫的府上去坐坐,如何?」

秦柔對屠暴的話將信將疑,婉拒道:「多謝前輩好意,只是我們確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還請前輩賜下姓名,晚輩亦好轉告義父。他日,他老人家若能得閑,自會重臨故地,與前輩共敘舊情。」

屠暴料到秦柔與阿牛不會答應,他一搖頭道:「既然如此,老夫倒不便強留,但有一物就麻煩你轉交雷兄。他見到這樣東西,自會曉得我是誰了。」

說著,將血幡交與手下,從懷裡掏出一尊寸多高、毫不起眼的銅鼎,掌心真氣輕送,凌空推向秦柔。

秦柔不禁又多信了一分,收起大雷怒劍,雙手接過銅鼎,只覺此物看似不大,分量竟也不輕。她躬身道:「前輩的話與銅鼎,晚輩必當帶到。」

屠暴嘴角露出一縷獰笑,說道:「不必了!」

秦柔與阿牛頓感不妥,可尚未反應過來,屠暴右手虛點銅鼎,口中真言念動,低喝道:「疾!」

那銅鼎如應斯言,猛幻出血紅光芒,鼎身瞬間滾燙如岩漿一般。

秦柔知道中計,急忙雙手一推欲拋出銅鼎,可惜慢了半拍,只覺得手腕一麻,立時整條左臂失去知覺。一隻三尾蜈蚣從鼎中竄出,正一口咬中了她。

原來這銅鼎喚作「聚雪」,平日屠暴用以招引毒蟲煉化成蠱。表面看來,鼎中似乎空無一物,實則在屠暴真言驅動下,可釋放出各種毒蟲奇蠱。

秦柔一個不慎,為其所乘。

阿牛見那銅鼎里,七彩的蠱毒煙霧蒸騰,無數形狀各異的毒蟲竄躍而出,連忙手起掌落,凌空將銅鼎劈飛,再一指彈殺了叮在秦柔腕上的三尾蜈蚣。

轉眼秦柔的毒氣已攻到肩膀,脂玉般細膩潔白的頸上,也隱約呈現怵目驚心的絳紅色。

阿牛又驚又怒,更是懊悔不已,沉金古劍怒鳴如雷,指向屠暴道:「你恁的歹毒,竟用暗箭傷人,快將解藥拿來!」

屠暴詭計得手,大是舒暢,咭咭笑道:「小兔崽子居然毀我法器,老子焉能放過你們?莫說我不認識雷霆,就算他是我兄弟,也一樣不能輕饒!想要解藥,憑本事來拿吧!」

秦柔運功苦苦支撐,咬牙道:「阿牛哥,別管我,先離開這裡!」

但阿牛怎會舍下秦柔自己逃跑,他一手挽住秦柔,沉聲道:「阿柔,你再堅持一會,待我跟他討到解藥。」

秦柔不由一急,惟恐阿牛人單勢孤再遭毒手,正想勸說,卻見他目光炯炯,神情肅穆,整個人哪裡還有半分獃頭模樣。

沉金古劍龍吟而起,在空中散發出層層紫霧,四周古木枝葉蕭蕭飄落,聲勢宛如山搖地動。

阿牛右手劍訣一指,全身翠微真氣汩汩奔流,騰起龐大氣勢。

沉金古劍在主人意念催動下,越飛越疾,盤旋舞盪,依稀射出奪目紅光。但看那團光環逐漸清晰,不斷朝四外擴散,中間的沉金古劍陀螺似的飛轉,直如紅日中天。

屠暴暗道:「看來這小子是要祭起仙劍與我拚命,老夫的血幡靈力大損,不宜硬拼,還須搶先出手。」

他劈手收回血幡,聽得阿牛喝問道:「閣下的解藥,到底給是不給?」

屠暴獰笑道:「做夢!」

雙手一挺血幡,欺身迫向阿牛,他知御劍之術儘管威力巨大,卻最耗真元,且需一段工夫積聚真氣,只要抓這當口搶先出手,必是事半功倍。

不料他身形甫一動,側前方的一株大樹上竟襲來一道無形劍氣,伶俐霸道為屠暴平生僅見,即使是紅袍老妖恁高修為恐也有不如。且對方顯是罕見的高手,選擇出手的火候亦恰到好處,正是他將動未動、重心移動之際。

屠暴大吃一驚,無奈之下只好改弦易張,血幡回護身前,閃出一團赤光,「哧」的一聲截下那道突如其來的劍氣。

可接是接下來了,屠暴雙手也被震得一麻,急忙調轉魔氣。

他可不曉得,那樹上的人物,不過為出手小阻他一阻,根本未儘力,不然有得他的苦頭吃。

饒是如此,屠暴的身形也不由慢了半拍,再抬頭時,只聽阿牛低喝道:「破!」

一輪紅日光芒萬丈,當頭壓下,方圓十丈內,樹木搖折,山石橫飛,連深潭都被激起十數丈的浪花。

屠暴身後的小嘍啰,哪堪紅日中天的如此威勢,被沛然罡風掀出數丈,響起哀嚎一片。

可屠暴也顧不得他們了,手中血幡一柱擎天朝上迎去,血幡上的太極符印重又飛出,在他頭頂築起一層光幕。

雙方都清楚,生死成敗在此一舉,皆放手施為。

無形里,阿牛卻佔到了半點便宜。

蓋因血幡先前為阿牛沉金古劍一擊之下靈氣大傷,屠暴又被人暗中一阻,亂了方寸,未免進退失據。而阿牛為救秦柔,了無私念,胸中浩氣跌宕,更增出手的氣勢,兩相消長,對屠暴大是不利。

高手相爭,端是毫釐也差不得,轟然一聲,沉金古劍撞碎太極符印,擊在血幡上,爆起一團烈焰。

屠暴如受電擊,踉蹌飛退,手中血幡「啪」的裂成兩截,頭上的髮絲隨風飄蕩、簌簌斷落,紅黃雙色斗篷被轟成掃帚般的爛布,哪裡還有威風模樣。

阿牛情形也好不到哪去,嘴角滲出淡淡血跡,胸口好似有千斤巨石壓迫。

他深吸一口氣,望著屠暴道:「老前輩,你還是把解藥交給阿牛,我們便罷手不戰如何?」

屠暴的血幡盡毀,這口惡氣豈能消去。

他哈哈大笑,滿臉皺紋直把那一雙充滿怨毒的眼睛蓋住,道:「小子,你毀了老子的血幡,也一樣拿不到解藥。實話告訴你,那鼎中之毒乃百蟲萬蠱所聚,根本沒有解藥!你就眼睜睜,看著懷裡的女娃娃變成一灘血水吧!」

阿牛心頭一震,瞧著懷中秦柔,見她玉容上毒氣瀰漫,星眸半閉,櫻唇緊緊抿著,發出痛苦的呻吟,觸手卻似火炭一般滾燙。

他禁不住叫道:「阿柔,阿柔,你快醒醒!」

秦柔迷糊懵懂里聽見阿牛呼喚,睜開失神大眼,朝他無力微笑,想說什麼,卻只是朱唇微動,連聲音也發不出來。

阿牛悲憤難平,緊緊擁著秦柔道:「你一定要挺住,我會有辦法的!」

但到底還有什麼辦法可救秦柔,片刻間阿牛自己也想不到。

突然頭頂惡風滾動,沉金古劍在高空鏑鳴,竟是屠暴合身飛襲,雙手十指化作十根如金鐵般的猩紅毒針,朝著阿牛頭頂插到。

電光石火里,阿牛不假思索,引動右手劍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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