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部曲 第六集 己 虎落平沙 第五章 九刃

曲南辛伸手將墨晶拉到自己身旁,溫言道:「晶兒,剛才耿師侄與盛師侄的話,你在隔壁也該聽見了,是非黑白總要辨別分明才行,為師讓你出面,也實屬無奈之舉。

「來,你也不用害羞,當著諸位前輩師長的面告訴大家,那晚對你意圖不軌的到底是誰?」

全場上下幾百隻眼睛都注視到墨晶身上,卻見墨晶面無表情,亦默然無語。

曲南辛提高聲音喚道:「晶兒?」

墨晶低頭輕聲道:「是盛年師兄!」

話聲雖輕,可客廳里每個人都聽的真真切切,所有人的目光同時射向盛年,不少人眼裡露出一種不屑與恍然大悟的神色。

盛年如遭棒喝,望著墨晶,著實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有心質問,可突然間覺得滿腔怒火堵塞在胸口,什麼話也說不出來,而墨晶根本看也不看他一眼,就好似從來也不認識他一般。

曲南辛柳眉一豎,朝盛年喝問道:「盛師侄,事到如今你還有什麼要說的?」

盛年努力剋制住心頭怒火,此刻他完全明白,自己已經陷入了一個別人精心設置的陷阱。

以耿照的能力威望顯然無法達到,背後自是另有高人,可不論是耿南天、曲南辛還是葛南詩,皆是正道中成名已久的宿老人物,又為何要平白無辜的陷害自己?莫非是為了替耿照洗脫罪名,故此有意顛倒黑白?

但墨晶分明受他大恩,儘管自己從不曾貪圖過什麼回報,卻總不至於反要受此天大的莫辯之冤,屈辱師門!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變化,盛年曉得說什麼也沒用了,可激動之下,依然禁不住大聲喝道:「墨師妹,你為何要冤枉我?」

墨晶眼神空落落不帶一絲神情,身形卻禁不住微微一顫。

曲南辛提高了嗓門道:「盛年,你先前說耿照師侄含血噴人,現在又說晶兒冤枉你,難道我平沙島都成了顛倒是非之地?這麼多人都是有意要跟你過不去么?」

盛年心情激動,鐵拳不由自主的緊握,一雙怒目瞪視曲南辛、耿照等人深吸一口氣道:「這個我不知道,盛某隻曉得自己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兒,從未做過那等苟且之事!」

淡怒真人面沉如鍋底,望向墨晶道:「貧道想問墨師侄一件事情。」

曲南辛頷首道:「真人請說。」

淡怒真人問道:「貧道觀墨師侄言行舉止猶是處子,卻不曉得既然盛年先前已經見色起意,圖謀不軌,甚至不惜打傷貴派幾個弟子,強行將墨師侄搶走,為何這數月里卻突然變成守禮君子,能令墨師侄不傷分毫完璧而回?」

曲南辛冷笑道:「你當盛年真有此好心肯放過晶兒,若不是淡言師兄找著了他,晶兒焉能活著回來?至於他為何後來沒有下手,也只能問問盛年師侄本人了。」

她輕輕巧巧將話題轉回到盛年這邊,卻教盛年如何答她?

淡言真人突然開口道:「盛年是我弟子,他不會做這事!」

話雖短卻無異於千斤,頓時令盛年心中一陣溫暖,暗自想道:「原來師父還是相信我的!」

曲南辛嘿嘿一笑道:「耿照是我師侄,晶兒是我弟子,我也相信他們都不會說謊。可如真人與我這般的空口白話,只怕解決不了什麼問題。」

耿南天緩緩道:「曲師妹,依我之見,事情就到此為止吧。老夫儘管也相信照兒和晶兒都未曾說謊,可也相信淡言真人的弟子絕不是那種小人。其中是非已難說清,幸而晶兒、照兒都已無恙,這件事情讓它過去算了。」

廳里眾人不由暗自被耿南天的氣度折服,觀止真人也道:「耿掌門此言善哉,平沙翠霞同為正道牛耳,千年以來同氣連枝,實不必為這些許小事反目成仇,卻白白便宜了魔道妖孽,倒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無,也不傷彼此的和氣。」

盛年聽耿南天與觀止真人所言,似乎是在化解干戈,實質上隱隱又坐實了自己的「罪狀」,如果這事就這麼算了,別人都當平沙島氣度宏大,而翠霞派卻要蒙受此奇恥大辱。

他怒而起身,大步走向墨晶。

曲南辛喝道:「盛年,你又想做甚?」

盛年在墨晶近前停下腳步,沉聲說道:「墨師妹,我只要你看著我的眼睛,告訴我一句實話,為什麼要冤枉我?」

墨晶眼睛一閉,低頭不語,嬌軀微顫,曲南辛伸手把墨晶拉到一邊,冷笑道:「盛年,我掌門師兄已經不計較你的所作所為,你怎的還要糾纏不清?」

盛年昂然佇立在廳中,高大的身軀卻顯得異常孤獨,他大聲道:「盛某沒有做過,為何要承認?為何要受此不白之冤!」

他悲憤交加的環顧過每個人的面龐,見大多數人的神情充滿懷疑與不屑,更有人朝著自己冷冷含笑……

一時間,彷彿這天下之大,除了淡言真人外,再無第二個是毫無保留的相信自己的清白。

如果換作丁原,勢必不再辯白,索性撕破臉跟平沙島大幹一場,而阿牛則多半被氣得說不出話,漲紅了黑臉卻不曉得該如何證明清白。

然而盛年不同,他知道這事如果不查清,自己聲名受損事小,卻會連累了師父與翠霞派千年的清譽,日後人們當面不說,背地裡難免要指戳翠霞派管教不嚴,庇護惡徒行兇。

葛南詩嘆了口氣道:「盛師侄,看你的樣子,老夫也不能相信你會做出那種事情。但我平沙島與你無怨無仇,斷無必要陷害於你,這件事著實讓人越聽越糊塗,我看你也不必再爭,敝派也絕不再追查此事,就把它揭過如何?」

這已是給盛年台階下,須知名門正派中對傷害同門,姦淫女子的懲戒最是嚴厲,僅僅遜色於欺師滅祖,勾結魔道而已。如果再追究下去,翠霞派為給天下同道一個交代,說不定要拿盛年重罪是問。

盛年此刻把心一橫,搖頭道:「多謝葛師叔好意,弟子已另有打算!」

他闊步走到淡言真人面前,倒金山推玉柱拜倒道:「師父,因弟子之事牽累您老人家,弟子心中萬分不安。但弟子敢指天為誓,方才所說絕無半句謊言,今日弟子對您這一拜之後,不知何日方能再有機會?請師父多多保重!」

淡言真人好似猜到盛年的打算,徐徐道:「盛年,你何苦如此?那麼做也未必有用。」

盛年默不作聲,重重朝淡言真人叩了九記響頭,竟如拜師禮一般。

眾人心中疑惑,不明白盛年想做什麼,卻看見淡言真人的袍袖微微顫抖,顯是心情十分激動。

盛年起身走到淡怒真人面前,躬身施禮道:「淡怒師伯,您是本門執法長老,當知本門有一條規矩,專為蒙冤不白的弟子所設。」

淡怒真人面色平靜頷首道:「不錯,依照本門戒律第九百九十一條,若有弟子身犯重罪無法辯白者,可受九刃穿身之刑,得以破出門牆五年。

「若五年內能證其清白,則可回歸本門,若五年屆滿仍不得其證者,收其修為永生不得再入本門!」

眾人聞言,無不訝然出聲,墨晶神色慘白,抬頭第一次直視盛年,嘴唇翕動,最後卻仍化作幽幽一記不可察覺的輕嘆。

淡怒真人面不改色問道:「盛年,莫非你想用這九刃之刑以證清白?」

盛年慨然道:「正是,請師伯成全!」

淡怒真人沉吟一下,終於說道:「好,我准你施用此刑。」

墨晶嬌軀劇震,剛想說什麼,曲南辛伸手握住她道:「晶兒,你累了,這裡已沒我們的事,為師帶你到後面歇息吧。」

不由分說拉起墨晶悄然離座而去,這時眾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盛年這邊,一時也沒察覺。

墨晶回頭看到盛年從背後拔出石中劍,臉色平靜木然說道:「多謝師伯!」

她的心頭一陣恍惚,忽然迎上兩道銳利的目光,卻是曲南辛一直注視著自己,無所適從中,身影消失在側門後。

耿南天微微一皺眉道:「盛師侄,敝派已不追究此事,你何苦再作此舉?」

盛年哈哈一笑道:「盛某是一條頂天立地的漢子,豈能因此在別人的懷疑不屑中苟活?更不能因為盛某玷污翠霞派的聲名,惟有這樣才是正道!」說罷手起劍落,鋒利的劍刃穿透左臂頓時鮮血淋漓,觸目驚心。

盛年卻哼也不哼一聲,徐徐拔出劍倒插向大腿。

在座眾人俱是見多識廣的天陸名流,可何時又瞧見過如此殘酷的自殘之刑?人群中有人叫道:「盛賢侄切莫如此,我們相信你就是!」更有坐在前排的兩名天童山劍派長老,搶身而出欲阻止盛年。

盛年一劍刺入大腿,身軀晃動幾下,伸出左手阻攔住那兩名長老,而後抱拳向四周一禮道:「諸位前輩,盛年既無法洗刷清白,惟有以本門門規換得五年工夫求證真相。大家萬勿勸阻盛某,盛某對諸位的關愛都心領了!」

他神情從容,聲音鏗鏘,一時滿廳的天陸宿老人物,竟被眼前這個年輕弟子的氣勢所迫。

想再勸說的人硬生生將話咽回肚裡,只暗暗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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