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部曲 第六集 己 虎落平沙 第四章 蒙冤

盛年與丁原分手後,駕起仙劍徑自趕往平沙島。

天明時分,遠處萬頃碧濤中隱現出偌大一座島嶼,島上一峰沖霄,鬱鬱蔥蔥彩煙繚繞,正是平沙劍派修仙福地靈煙峰。

盛年剛飛近峰頭,層雲浩渺里驀然亮起四道劍光,卻是平沙劍派的守山弟子當頭攔住了去路。

那四名平沙島弟子一色青衣,三十多歲的模樣,其中一人朝盛年喝問道:「來人通名,平沙仙境豈容人亂闖?」

他言辭頗是傲慢凌人,盛年也不生氣,停下石中劍抱拳說道:「在下盛年,翠霞派淡言真人門下。因有要事,特來求見貴派耿掌門。」

那先開口問話的中年弟子應是四人中的頭,一聽盛年自報家門,臉上的神色更是陰沉了三分,不冷不熱的道:「哦,原來是翠霞派的盛師兄到了。令師淡言真人和貴派的淡怒真人昨日午間已到,現下正和敝派幾位師尊在紫蘊閣用茶。盛師兄,便請你隨我來吧。」

說罷扭頭朝靈煙峰冉冉落下,瞧他的身手甚是了得,當有了知著境界的修為,而另三名弟子話也不多說,駕劍迴轉,消失在雲層里。

盛年聽到淡怒真人與師父俱已到了,心中一定,跟隨在那名弟子身後問道:「敢問這位師兄,墨晶墨師妹是否已經回到平沙島?」

那弟子冷哼一聲,不客氣的反問道:「你問墨師妹做甚?」

盛年見他越發無禮,忍不住心中生出怒火,轉念一想,自己此來是為解釋誤會,令平沙翠霞兩派不致產生嫌隙,實在犯不著跟一個沒來由的平沙派弟子翻臉,於是強忍怒氣回答道:「沒什麼,盛某不過隨口一問罷了。」

那名弟子不曉得為何對盛年似乎頗懷敵意,冷冷道:「敝派的事,不敢勞盛師兄多問。」說著收起仙劍,雙足落到了靈煙峰半山腰的一片松林邊。

這松林里被人辟出一條幽徑,曲曲折折往著深處延伸,在松林外則是一條石階築起的山道,甚是陡峭,從山下一直通到峰頂。

山道兩旁迭翠重重,偶有亭閣樓宇隱現。

那名弟子伸手朝著山道上方一指道:「沿著這條凌霄古道往上十五里,就是敝派天闕宮。那是耿掌門修鍊之所,也是普天下最高的宮殿之一,據說比貴派的翠霞觀可要高出數百丈來。」

說到這兒,他的神情不免有些得意,繼續說道:「天闕宮也是敝派接待各大劍派掌門的所在,當年天一閣苑閣主她老人家便曾在天闕宮中作客三日,對我平沙仙境讚不絕口。」

這當口他鼻子裡面突然鑽進一股濃烈的酒香,回頭一看,盛年正舉著一個大皮囊往喉嚨里灌酒。

原來盛年不耐聽此人牛皮自吹自擂,乾脆取出皮囊灌酒解渴,痛快淋漓一番後一抹嘴道:「這位師兄,既然貴我兩派尊長都在,就煩你趕快領著盛某前去拜見。」

那弟子看盛年衣著普通,舉止大剌剌,心中更是瞧不起,暗道:「翠霞派號稱天陸七大劍派牛耳,一直凌駕我平沙劍派之上,如今看來不過浪得虛名,靠了祖宗的餘蔭而已。

「這盛年五大三粗甚是粗俗,修為也未必高到哪裡,怪不得耿照師弟對我說起盛年時那般不屑。」

他被盛年打斷了鼓吹的興緻,不滿的哼了聲,轉身朝著松林里走去。盛年微微一笑,自看破了對方的心思,也不多話,不疾不徐地跟在後面。

空山鳥鳴,松濤如琴,若不是盛年懷著心事,眼前這景緻確也不錯,他急於拜見耿南天與淡言真人,無心旁顧,只加緊趕路。

約莫一盞茶的工夫,松林盡頭現出一座頗為壯觀的宮殿群落,正是東海五聖中曲仙子駐駕的松溪苑。

紫蘊閣乃松溪苑中的主建築之一,樓高三層,全部以紫岩磚築成,周圍綠樹濃蔭,花香繚繞。

那名弟子引著盛年登上三樓的客廳,在門口躬身施禮道:「啟稟掌門,翠霞派弟子盛年在門外候見!」

盛年心頭一笑,暗道原來這位仁兄並非不懂禮貌,不過因人而異罷了。

他朝裡面掃了一眼,就見正中的主座上,端坐一位身材修長,滿頭銀髮的老者,但肌膚紅潤猶如嬰兒,穿著一身寬大的寶藍袍服,儀態悠閑不怒自威。

老者頷下銀髯長逾四尺,直垂過腰際,一雙丹鳳眼半閉半睜,有意無意也朝著自己瞥了一眼。

盛年在那老者的目光一瞥之下,心頭頓覺一震,思忖道:「這位老者該就是平沙島的掌門耿南天了,看上去果真與耿照有幾分神似。」

在銀髯老者身旁陪坐的,正是曲仙子與葛南詩。

在客位上,一邊坐的是淡怒、淡言兩位真人,另一面卻為太清宮的觀止真人,與一名頭髮半黑的乾瘦道士。

再往外幾排,偌大客廳里坐了三四十位形態各異,道骨仙風的修真人物,當是平沙島請來見證的天陸名家耆宿。

耿南天頷首道:「請盛師侄進來!」

那名弟子低頭應是,轉身對門外站著的盛年道:「盛師兄,敝派掌門有請。」

盛年微微一笑,說了聲「多謝」走進客廳,先朝耿南天等人一禮道:「弟子翠霞派盛年,向耿掌門及諸位前輩問安!」

耿南天面無表情注視盛年片刻,點點頭道:「盛師侄,你總算是來了,請坐下說話。」盛年謝過,在淡言真人下手坐下,有平沙島門下弟子奉上三色茶點。

曲仙子望著盛年冷冷道:「你就是盛年?」

盛年朗聲回答道:「晚輩正是盛年,請前輩指教。」

曲仙子鼻子一哼道:「你是翠霞派弟子,請教二字老身可不敢當啊!不過我平沙島與貴派素無嫌隙,更談不上恩怨,你為何屢下重手傷了耿師侄,還掠走劣徒墨晶?」

盛年聞言,料想這婦人定是墨晶的師父東海曲南辛曲仙子了,見她言辭咄咄質問自己,似乎全然不知內情一般,不禁有些疑惑墨晶是否已將真相告知了眾人?難不成她途中再遭意外未曾回山?

當下他從容答道:「不知墨晶墨師妹是否回山?對於曲師叔的問題,她應可為盛某解釋一二。」他自己當然也可直接回答,可其中牽涉的內情頗為複雜,甚至有些難以為外人道明。

葛南詩臉帶和善笑容,慢條斯理的放下杯盞道:「曲師妹,你也忒的心急,盛師侄剛從千里外趕來,氣還沒緩一口,你便要他回話。依我之見,既然當日之事各有說辭,需要對質,不如先讓耿師侄來敘述一下他的所見,然後再讓盛師侄和墨師侄一一對質。」

耿南天頷首道:「如此甚好,不知諸位真人有何意見?」

淡怒真人道:「貧道沒有意見。」

盛年聽說墨晶已經回山心裡一松,可腦海里一轉念,頓感有異。

他暗暗思量道:「倘若墨師妹已將真相告知了耿掌門和曲仙子,他們當不該再做當面對質之舉,尤其眼下還有太清宮的人在場,除非他們還不曉得,否則絕不會將耿照的不齒醜事張揚出來才對。」

此時,客廳外一名青年男子,瘦瘦高高,皮膚微黑,低頭垂目,神情恭敬走了進來。

盛年認出他就是耿照,經一個多月的療傷休養他好像恢複如初,向著在座長輩一一問安,獨對自己視若無睹。

葛南詩說道:「耿師侄,這位翠霞派的盛年盛師侄,你當日可曾見過?」

耿照這才看了眼盛年,恭敬的回答道:「啟稟葛師叔,那日就是這位盛師兄打傷了我與另兩位師弟,還擄走了墨師妹。」

淡怒真人徐徐問道:「耿師侄,你能否將當時的情形再敘說一遍?」

耿照不慌不忙回答道:「大約兩個月前,弟子和本門的錢、宋兩位師弟,還有曲師叔門下的墨師妹、林師妹奉師門令喻下山歷練,到漢州少陰山中採集靈藥仙草,以供鄧師伯煉製金丹所用。」

他所說的鄧師伯,乃東海五聖中的老大鄧南醫,年近三甲子,生性低調,畢生埋首煉丹之術,連掌門的位子也讓與了師弟耿南天。

耿照繼續說道:「弟子一行在太陰山遊歷數日,起初十分順利,也採集到不少鄧師伯所需的藥材。到了第六天,弟子等人在太陰山燒堰嶺的千步崖上,發現了位列天陸三十六種仙草之一的珠仙奇草,大夥正商量著如何採摘以免傷了它的靈性,不防這位盛師兄打半道殺出,話也不多半句就摘走珠仙草。

「弟子心中不平,上前理論,他卻自稱是翠霞派門下淡言真人首徒,渾然不把我們放在眼裡。」

盛年苦苦一笑,對耿照的話也不反駁,只等對方先說完。耿照的話落在旁人耳里,原也聽不出什麼破綻,可須知盛年這八年多來一直隱姓埋名,不能暴露蹤跡,焉會對著幾名平沙島的弟子自報家門?

那裡的耿照越說越委屈,又道:「錢師弟隱忍不住火氣,就和這位盛師兄爭吵起來,弟子本想從中調解,以免為了這點事情傷了兩家的和氣,倒讓魔道妖孽有了笑料。」

觀止真人右手拂塵一擺道:「善哉,耿師侄能有此念,不枉為平沙高徒,只是後來怎的又斗將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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