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部曲 第五集 戊 神曲天殤 第九章 天殤

丁原與蘇芷玉互望一眼,丁原神色變得凝重道:「玉兒,你留在這裡,我進去查看一下。」

一直以來,丁原心中都把娘親當作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中年村婦,連縣城以外的地方只怕都沒有去過。

可眼前這扇光門,分明是正魔兩道絕頂高手方能布下,其修為絕不遜色於曾山、蘇真等人。

泥牆上的筆跡,毋庸置疑乃娘親留下,這可實在令人不可思議,然而這樣的一扇光門,就出現在自己曾經生活了十年的老屋裡。

丁原耳聽那飄渺的叮咚聲,對自己有著一股說不出的奇怪感覺,彷彿曾經出現在兒時的夢幻里。

莫非說,光門中此時尚有人在撫琴?

蘇芷玉道:「丁哥哥,門中或許還有什麼古怪,讓小妹陪你一塊進去,彼此也好有個照應。」

丁原搖頭道:「這牆上字跡是我娘親所留,我進去瞧瞧就出來,應當不會有事。」話是這麼說,他卻是害怕,萬一這光門裡真有什麼危險害了蘇芷玉,可不好向蘇真水輕盈夫婦交代。

蘇芷玉朝著紅光涌動、深淺不知的光門打量道:「這門裡似有濃烈的魔氣流動,令芷玉覺得有一種難以言喻的詭異感覺。不如讓小妹先以天心燈開道,以防萬一,總好過我一人在外苦等。」

丁原心頭一動,瞥了眼蘇芷玉暗道:「玉兒似乎對我的安危也十分著緊,就算我不讓她進去,稍後她說不定會悄悄跟來。與其這樣,倒不如將她帶在身邊,也好隨時照應。」

於是他點頭道:「也好,不過你要答應我,一旦有事,你要先退出來。」

蘇芷玉領會到丁原言語中透露出來的良苦用心,嫣然微笑道:「小妹記下就是。」說罷,祭起天心燈罩住兩人,丁原一馬當先飄然邁入。

他的雙腳剛一踏入光門之中,滿眼的紅光頓時消失,面前代之是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幽暗。

此時天心燈的光華在黑暗中悠然亮起,照清周圍的景象。

出乎丁原意料之外,他所置身的居然是一間不過丈許見方的斗室,四周無窗無門,回頭看時那光門還在忽隱忽現,但先前的琴聲卻驟然停歇。

蘇芷玉站在丁原身旁環顧左右,就見密室里惟有靠牆的一桌一椅,以及懸在牆上的一幅水墨山水。

桌角上放著一隻三寸余高的香爐,應是漢白玉石精製,裡面尚插有一支熄滅的寸許檀香。

桌面正中赫然平放著一把古琴,有幾處朱黑的漆色已經脫落,顯得年深久遠。

這古琴也有五根琴弦,寬不過一指,厚不到一寸,但琴身通體狹長,倒有三尺掛零。

蘇芷玉自幼耳聞目染水輕盈焚香撫琴,對於音律琴具也識得不少,但樣子如此奇怪的古琴,亦是頭一遭見著。

她秀眉輕蹙的說道:「丁哥哥,這間屋子到處透著古怪。方才的琴聲應是自這桌上古琴傳出,可是我們進來時並未見到撫琴之人,桌椅上布滿灰塵,應說明這兒已長久無人來過。」

丁原走到桌前低頭細看,卻見古琴上一塵不染,與周圍灰塵厚積十分不合。

他沉聲道:「我一定要弄明白,在我家中為何有如此古怪的密室,它與我娘親又有什麼關係?說不準,從這裡能夠找到一些關於我娘親的線索。」

蘇芷玉說道:「丁哥哥,你回憶一下,以前令堂有沒有跟你提起過,這些相關的事情?」

丁原搖頭道:「我從來不知道家裡會有密室,更不曉得這裡的古琴是打哪裡來的?在我印象中,我娘親和這裡鄉村其他孩子的母親沒什麼兩樣,就算識點字也不過百八十個。」

說到這裡,他忽然輕輕「咦」了一聲,怔怔望著牆上懸掛的那幅山水畫。

畫中有一對中年夫婦坐在楓林旁的一座半山亭中,月色當空,楓葉片片,應是深秋夜晚。

畫中的中年男子白衣如雪,身材魁梧高大,但面如黑炭,目露桀驁之色,他端坐在石桌前輕撫古琴,意態悠然。

旁邊的中年婦人眉目如畫,脈脈含情凝望中年男子,素手執著一支通體晶瑩的朱紅玉簫。

畫上的人丁原並不認得的,吸引他的卻是在畫卷角上,那以娟秀顏體題下的四行詩句:「半生金戈半生花,亦無風雨亦無晴。常憶月色侵楓亭,一曲琴簫盡天涯。」

這不是娘親從前經常吟誦的詩詞么?而畫卷上這四行詩句的落款,分明是「赫連宣字」四個字。

丁原驀然記起盛年曾對自己提及過魔教教主夫人赫連宣的事情,亦曾說起她就是身負不治之傷,被布衣大師冰封在棲鳳穀穀底、風雪崖口中的「主母」。

可這位赫連夫人與自己的娘親又有什麼關係?丁原仔細觀察畫上的婦人,卻覺得無一處與自己的娘親相像。

蘇芷玉微微訝異道:「赫連夫人的題詩?」她注視丁原道:「丁哥哥,莫非令堂跟魔教中人有關聯,這赫連夫人跟令堂又是什麼關係?」

丁原心潮湧動,一時也難以明了現在心中是什麼滋味?那泥牆上的胭脂筆跡,分明就是娘親所留,與這畫卷上的詩句隻字不差,字跡更是一模一樣,天底下哪裡會有如此湊巧的事情!

可若娘親當真以一教教主夫人之尊,豈肯甘願十數年中扮作村婦,更寧願受那巴老三的凌辱欺負?他恨不能立刻祭起雪原仙劍直赴棲鳳谷,將這件事情查得水落石出。

忽然間,丁原醒悟到,老道士、布衣大師甚至盛年,對這些事情也應有所知,唯一不能確定的就是,他們是否曉得自己就是赫連夫人的兒子?

倘若事情真如自己所想,那自己的父親,豈不就成了當年號稱天陸魔道第一高手的羽翼濃——百年以來天陸正道第一死敵,二十年前又莫名失蹤!

可自己今年不過十七歲呀。

丁原只覺得腦子裡一片亂麻,越理越沒有頭緒,蘇芷玉的話,他一句也沒聽清。

一旁的蘇芷玉冰雪聰明,見丁原神色複雜,劍眉聳動,知他陷入極難的死結里,她明白此刻任誰解說也無濟於事,只默默用清澈溫柔的目光凝望著他。

丁原驀然低喝道:「不可能!」

他探手扯斷畫上的絲線,將畫卷取到近前凝神打量,然而無論他再看多少遍,也不能將畫上的「赫連宣」三字抹去。

一直以來,他都把自己當作一個鄉下出生、鄉下長大的普通農家孩子,父親早年棄下他與娘親遠走他鄉,從此母子二人艱難度日,相依為命,再後來,娘親也被巴老三所害,這世上他再沒有其他親人,成了無父無母的孤兒。

突然之間他卻發現,自己的娘親很可能是魔教的教主夫人,而且仍然在世;而自己的父親,多半就是當年天陸魔教教主羽翼濃,面對如此巨變,丁原腦子裡面轉了一百個彎,到最後反是一片空白,也著實不知是該喜還是該悲?

他眼珠轉過來,直直望著蘇芷玉,彷彿是對她,也是對自己說道:「玉兒,我想通了一件事情:無論我的爹娘到底是誰,都跟我沒有關係,我就是我,我就是丁原。」

蘇芷玉默默頷首,心中卻對丁原以後可能遇到的麻煩,不無擔憂。

她淡然一笑道:「丁哥哥,這也正是芷玉想跟你說的。無論令堂令尊是什麼人,在玉兒的心目中,你永遠都是丁哥哥。」

丁原心頭一陣溫暖,想說什麼終究沒有開口,只朝蘇芷玉微微一點頭。

蘇芷玉嫣然微笑,明白丁原的心結暫時擱下,她的視線無意落到了畫卷背面,訝然道:「丁哥哥,你看,這畫卷背後還有字。」

丁原一怔,將畫卷翻轉過來,就見四尺多長的捲軸上,密密麻麻寫著上萬的蠅頭小字,那字跡卻還是娘親的。

蘇芷玉望著畫卷最右端的小字輕輕念道:「天魔神曲?」

丁原疑惑道:「玉兒,這是什麼東西,你有聽說過么?」

蘇芷玉搖頭道:「難道說,莫非果真只是一支琴曲。」

丁原見畫卷上跳躍著許多音律符號,料來不錯。

他此刻也無心情探討這個,將畫卷收起,插入背後皮囊道:「且先不管這些,倒是那古琴,先前怎的會有樂曲聲傳出?」

蘇芷玉目光移至桌上一塵不染的古琴上,慧心一動道:「丁哥哥,你看看這古琴的背面,有沒有什麼文字或者圖案?」

丁原聞言,將古琴翻轉,可是雙手剛一接觸到古琴,頓覺一片冰涼刺骨,幾乎拿捏不住。

丁原輕哼一聲,催動體內翠微真氣護住全身,翻過古琴,果然看見底部右上角上,以陰文篆刻著豆粒大的「天殤」兩字。

蘇芷玉微笑道:「丁哥哥,方才那天魔神曲四個字提醒了芷玉,想起爹爹曾說過,昔日魔教羽翼濃教主有一把名叫天殤的古琴,乃上古所傳,與天心燈可說是年代一般的久遠。

「若能催動此琴,不僅可彈射劍光滾雷,令風雲變色,大江倒流,更可憑天魔之音殺人於無形,威懾四方妖魅。

「若把當年刁橫所用的笛子與天殤琴相比,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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