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部曲 第五集 戊 神曲天殤 第七章 通幽

才過了半炷香的工夫,阿牛頭頂已是輕煙升騰,身上汗流浹背,滿面的赤紅,那是真氣不支的先兆,而如果不是他剛在無意中衝破了通幽境界,可能連這點時間也堅持不到。

阿牛並不知曉,他所相助的老者,經過二十年暗無天日的苦修,已達到大乘之境,當世之間難有越。

奈何忘情水之劇毒滲入五臟六腑難以去除,這才不得不兵行險招,以無上功力將其吸入丹田煉化,再從鼻息中排出。

因此,他全身的真氣都在逆轉運行,端的兇險無比,而阿牛的真氣甫一入體就被席捲,也是由此。

方才魔虎突然闖進洞穴大發神威,儘管沒有直接驚動老者的修鍊,可氣機牽動下依然令他受到感應,這才令他渾身經脈受震,險釀走火入魔之災。

若僅是普通的真氣流散失控也就算了,偏巧老者丹田內積聚了大量忘情水毒,一旦重新隨著真氣泛濫而出,後果卻不堪設想。

虧得他遇上的是阿牛。

雖然兩人修為天差地遠,可阿牛自幼修鍊翠微九歌功底極為紮實,又是不計後果的捨身相助,反有了意料不到的效果。

那老者本已進入物我兩忘的境界,對於周圍發生的事情渾然不曉,卻猛然間體覺到經脈一震,真氣隨之紊亂失控。

他心中一緊,急忙收神凝息,小心梳理,正在關鍵時,背後卻是一熱,一股綿綿泊泊的柔和真氣輸了進來。

這道真氣儘管遠不及自己的雄厚,可純正綿長,竟與他的破陣心法毫無抵觸的融合在一起。

老者心中一松,他雖無暇旁顧,但也明白背後有人正在全力相助自己。當下抱元守一,徐徐收斂體內真氣,在阿牛的幫助下納回丹田。

這段時間,在兩人心目中顯得異常漫長,瀕臨走火的真氣,在老者與阿牛合力引導下,終於緩緩注入丹田,漸至盈滿。

此時阿牛幾乎已然虛脫,不過他因不知老者情況到底如何,故咬牙不肯放手,努力將枯竭殆盡的真氣繼續輸送過去。

在他心裡根本沒有保存自己的念頭,只想著老伯遇險自己要出手救助。事實上,對於這個淳厚質樸的少年而言,捨己救人彷彿是天經地義、順理成章的事情,即便犧牲自己也在所不惜。

他不認識眼前的老人,也不曉得對方是敵是友,是善是惡,只是覺得自己不能眼睜睜看著老者走火入魔而無動於衷。

在一個生命面前,有什麼是不可以暫時拋卻的呢?

正當他力竭不支的時候,突然間,老者體內的真氣開始迴流,竟如排山倒海一般涌了進來,比之先前阿牛所輸出的不知強勁了多少倍。

原來那老者已將真氣歸元,不僅沒有走火入魔,反而得將忘情水毒徹底煉化在丹田之內。

他禁不住仰天長嘯,伴著嘯聲將忘情水的餘毒從口中一氣噴出,風化在空氣里。真氣更是因而盡得解脫,從桎梏了二十年的枷鎖中釋放出來,雄壯奔騰於周身經脈,更將部分盈餘體外的真氣回輸向阿牛。

阿牛原本即將乾涸的經脈猶如甘霖普降,精神不覺一振,明白老者已經轉危為安,自己的努力沒有白費,繼而卻想道:「哎呦,不好!老伯將他的真氣全輸給了我,他自己可怎麼辦?」

念及至此,他就想收回雙掌。

可這回情形正與剛才相反,雙手貼在老者的背上,竟是抽之不出,一任雄渾無比的真氣,如海潮般地湧來。

便在此時,耳中卻聽老者喝道:「傻小子亂折騰什麼,還不趕緊凝神打坐,莫辜負了我老人家的一片心意。」

阿牛聽那老者開口說話,喜道:「老伯,您沒事了么?」

老者道:「我不僅沒事,還煉化了劇毒,如今將消受不了的真氣回饋於你,你小子正可藉此衝破通幽境界!」

阿牛一醒,無比感激道:「多謝老伯!」

然後他緩緩合上雙目,進入靜坐狀態,一心一意依照著翠微九歌的仙訣,引導體內的真氣流轉。

一般而言,一個資質上乘者從知著進入通幽境界,若有良師輔弼,約二十年可成。而阿牛修得知著境界的時間尚不及二十年的一個零頭,縱然淡言真人調教得法,他又落力苦修,也絕不可能這麼快就能突破上層境界。

而一旦強意為之,動輒九劫加身,兇險無比,阿牛先是身受冰火兩毒交攻融合因禍得福,修為大進,如今又有這天陸頂尖人物全心回饋,將修鍊了兩個多甲子的破陣罡元慨然相贈,情況自是大為不同。

或有人暗自羨慕阿牛得奇遇,鴻福運,然而世事一飲一啄,總有因緣藏蘊其內。

如果不是他甘願為那素不相識的老者捨身護法,又哪來後來之福。正如丁原若非一念之勇,於耿無行手中救下蘇芷玉來,又哪裡來的日後造化?

當阿牛參悟通幽境界緩緩睜眼時,老者雖目不能視,卻洞察若明。

他微微笑道:「小子,你是翠霞派弟子吧,怎麼跑到這兒來了?」

阿牛也不隱瞞,把原委向老者一五一十交代過。

而後他問道:「老伯,您又為何待在這裡,為什麼那頭怪獸不會傷害您,還好像很尊敬您?」

老者傲然一笑道:「因為老夫是天雷山莊從前的少莊主,聖教護法雷霆!魔尊焉能不認得我?也多虧得它,老夫這二十年躲在這裡煉化忘情水毒,未再受到雷威這個畜生的謀害。」

阿牛「啊」了聲,嘴巴張了老半天,才問道:「那您怎麼會——」

雷霆苦笑道:「這還不是拜雷威所賜。當年聖教一場變故,老夫心灰意冷下回到故園,只想在此隱居。

「誰料雷威豬油蒙心,居然暗中以忘情水加害老夫。老夫一時不察,中了他的奸計,為保住性命拼著耗損真元闖進黑冰潭,靠著魔尊為我護法,才暫時擺脫了雷威的追殺,沒想這一住就是二十年!」

阿牛疑惑道:「他為什麼這麼做,老伯您是個好人哪。」

雷霆還很少聽到有人如此真心實意的把自己稱做好人,當下嘆道:「老夫當年本應繼承莊主之位,卻為了投入聖教而讓與雷威。

「雷威見老夫歸來,一則害怕我奪回他的莊主之位,更窺覷我的一身絕學,故此下了毒手。嘿嘿,可是他萬萬想不到,老夫不僅僥倖活了下來,還參悟了大乘境界,藉以煉化水毒。」

阿牛忽然想起在外面的畢虎、秦鐵俠等人,一下子跳起身來道:「對不住,老伯,我得走啦,我有幾個朋友可能在外面等我。」

雷霆微笑道:「不用擔心,老夫和你一起出去。哼,老夫跟雷威的二十年的老帳,也該算一算了。」說著,他轉身從一道石縫裡取出枚鵝卵石大小的夜明珠道:「我們走吧。」

阿牛見那夜明珠渾圓通潤,散發出淡淡白光,而自己先前所見的光線也就是出自於此,不禁奇道:「這是什麼?」

雷霆道:「這是聖教仙寶平波珠,有了它,這個洞穴才滴水不入。如今我要離開這裡,自然再用不著,就把這兒交還給魔尊吧。」

阿牛恍然大悟,與雷霆相偕出了黑冰潭,又通過密道回到念祖塔中,正趕上了雷威大發淫威的一幕。

等這些都說完,眾人已在天雷山莊的客廳里坐下,自有庄丁奉上茶水。

雷鵬忙前忙後,又是派遣心腹清除雷威餘黨,又是差人打掃整理塔樓,風風火火不亦樂乎。

雷霆坐在了主位上,盛年、阿牛和丁原依次坐下,秦鐵俠和秦柔坐在了對面。

秦柔與阿牛的目光隔了半個客廳正可對上,時不時相互偷偷望上兩眼。

桑土公則與晏殊坐在一張茶几旁,兩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卻是晏殊說的話多,桑土公半天也難得說上一句——並非他不想說,而是不曉得為何在晏殊面前,說完整一句話真的是更加困難了。

畢虎跟石磯娘娘獨自坐在角落裡。

畢虎見眾人都沒把目光放到這邊,小心翼翼掏出石磯珠道:「清妹,我送你一樣好東西。」

石磯娘娘接過一看,怔道:「你這是從哪裡偷來的?」

畢虎甚為無辜的道:「這可不是偷的,是人家給的。」他可不敢說是從丁原那兒費盡心機坑蒙拐騙來的。

石磯娘娘握著石磯珠,神色複雜,忽一瞪眼,低喝道:「說,你這老賊頭是怎麼打曾山那裡偷來的?」

畢虎急道:「我哪有那本事從曾山身上把東西偷出來?」

這倒是實話,石磯娘娘臉色緩了緩,但並不放過他,追問道:「那到底是從哪裡來的?」

畢虎見隱瞞不住,苦著臉道:「我是從丁原那裡討來的。」說著,把事情經過原原本本說了一遍。

石磯娘娘越聽越氣,柳眉倒豎,「啪」的一聲,又給畢虎一個耳刮子。

旁人聽見聲音先是一楞,但看是畢虎挨揍,無不莞爾一笑,並不理會。

惟有阿牛心道:「這位大嫂可真兇,我以後對她可要小心點才好。莫要口笨說錯了話,不然也得像畢先生一般挨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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