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部曲 第三集 丙 牛犢初生 第六章 魔音

原來,刁橫的金笛表面看來,與普通笛子並無什麼兩樣,但裡面的構造卻迥然不同,更是大異於樂理。

若有高手注入先天真氣吹奏,發出來的並非是什麼動人樂曲,而是遠超出常人耳朵可以聽見之外的一種聲波。

這種聲波原本在自然之中,幾乎無處不在,常人也不會覺得什麼。

可是經刁橫的金笛聚絲成束的吹奏出來,卻可崩山碎石,更可蠱惑對手心神,令其陷入幻境,最終走火入魔而亡。

丁原初次遇到,自不識其中厲害,這才著了道。

阿牛站在丁原身旁,見丁原身軀微顫,神色痛苦,額頭上更是有冷汗滲出,彷彿正在與什麼可怕的事物做劇烈搏鬥。

他連呼丁原卻得不到回應,心中詫異道:「難不成那老頭的金笛真有什麼古怪,丁小哥已經著了他的道?」

他漸漸看出不對,此刻丁原的面色已是一片血紅,眼睛裡的目光變得迷茫散亂。

阿牛不敢再遲疑,正要探手貼住丁原背心施以援手,卻聽見頭頂金風大作,天雷山莊的另一院主武里,如鷹隼般振開雙臂,揮動一柄銅斧朝丁原劈下。

阿牛見狀,只得先祭出沉金古劍,封架住武里的當頭一擊,再騰不出手救援丁原。

丁原的耳朵里不斷傳來奇異的嗡嗡鳴叫,腦海中伴隨著陣陣劇痛,心神失守之下,完全迷失在無音魔蝕之中。

他忽然看見自己坐在家鄉河邊的橋洞底下,拿著自己製作的魚竿在河裡垂釣。

遠處的夕陽,將村郭染得一片金黃,誘人的菜飯香,隨著秋日的清風徐徐吹拂而來。

依稀里,聽見母親在家門前呼喚道:「阿原,回家吃飯啦——」

他的眼前一黑,周圍的景物已變成巴老三家高大豪華的庭院。

無數可憎的歡聲笑語飄入耳朵,自己在黑夜裡閃爍著仇恨的目光,揣著菜刀,尋找仇人的蹤影。

一幕幕幻象,從丁原的腦海里閃現而過,體內的真氣,在魔音的刺激下如同脫韁野馬狂亂的奔騰。

若不是依靠九轉金丹守護著心脈,此際他只怕已然瘋癲而亡。

另一邊,刁橫將自己的功力發揮到極致,無音魔蝕猶如長河大浪般,洶湧撲向丁原。

不過,刁橫的心中也微微地有些詫異——這個小子明明嘴角溢血,搖搖欲墜,為什麼卻還不倒?

丁原背後皮囊中,忽然傳來極為輕微的清脆鳴響,就連身旁的阿牛也沒有注意到。

皮囊中的雪原劍,彷彿感受到主人的危機,發出了細微的振顫。

一道溫潤清流在雪原劍身上汩汩波動,再透過皮囊,悄然注入丁原背心的大椎穴。

丁原本來混亂欲裂的神經,受到這股清流的刺激,驀然一醒。

積鬱在胸口的一股熱血,再按捺不住,「噗」的一聲張口噴出,化作一團血雨。

這血雨正對準了站在丁原對面的刁橫,以刁橫的修為,即使讓血珠噴到身上,也奈何不了自己。

可是刁橫終究嫌這血賤,一旦沾上衣裳頗是不雅,當下功運全身,形成了一道護體罡氣。

丁原噴洒出的血雨在空中迅速擴散變薄,化成一團蒙蒙血霧。其中一部分撞上刁橫身前的氣牆紛紛彈回,被縱橫在廳前的罡風稀釋。

可就這麼稍稍一走神的功夫,無音魔蝕難免受到些微影響,丁原的靈台登時一清,已恢複了神志。

他的雙眼陡然射出兩道奪人心魄的寒光,利刃一般穿透了刁橫的眼睛,直刺心底。

「破!」

丁原再吐一口鮮血,挾著這股熱血,以洶湧的真氣送出氣吞山嶽的一吼。

這記吼聲穿到別人耳朵里只是一震,但對刁橫竟別有一番滋味。

刁橫先是被丁原的眼神一懾,尚未來得及反應,就覺得胸口被那吼聲重重的一捶。

經脈中的真氣好似受到了驚嚇,不由自主的微微一下凝滯,他唇邊的金笛不免也是一顫,奏錯了音律,發出極為沙啞的「茲茲」聲。

丁原連吐兩口鮮血,氣息已平,只覺得體內的真氣如萬馬奔騰,迫不及待的尋找著發泄的窗口。

他用目光緊緊懾住刁橫,不待對方回應,再次低喝道:「破!」

這是丁原在思悟洞石壁上修鍊得的「破魔咒」,當日丁原學它,只是覺得好玩,沒想到今日遇到強敵,不假思索的用上,竟收到意想不到的奇效。

刁橫耳朵里宛如有響雷炸開,被丁原第二聲破魔咒喝得心神搖蕩不能自持,呆如木雞般怔怔望著丁原。

須知無音魔蝕最厲害之處,就是在於利用音波蠱惑他人神志,令對手魂魄消散,最終走火入魔。

這種技藝施展出來固然可怕,但同樣亦十分兇險。

若是對手的修為遠遠高出施術者,又或者有奇功妙法抵禦反擊,則無音魔蝕非但不能傷及對手,更會反噬其主,令其萬劫不復。

雷遠見狀,知道刁橫處境不妙,氣運丹田高聲喝道:「刁橫!」

若在往日,刁橫必然忙不迭的回應,可此時他卻似著了魔一般,對二莊主的呼喊不理不踩,面色蒼白直楞楞盯著丁原。

雷遠眼見座下又一名高手要折損在丁原手中,當下飛身而起直撲過來。

可丁原豈容這刁橫再活著回去?聚足十成功力氣壓喉間,第三聲喝道:「破!」

刁橫發出撕心裂肺的一記慘叫,兩眼渾濁無光,身形巨震之下,脫口噴出一蓬鮮血。

他也算了得,竟然支撐了三聲破魔咒不倒,換作旁人恐怕早就瘋癲了。

但即便如此,事後他的元氣勢必大損,沒有十餘年時間休想恢複。

丁原這一下也是全身功力所聚,真氣激蕩之下經脈受損,第三口鮮血噴薄而出。

卻見那血光之中竟有一縷烏光閃現,卻是丁原趁勢發出玄金飛蜈。

刁橫心神為破魔咒所懾,根本不曉得閃躲,被玄金飛蜈射中胸口應聲後仰,卻正落進從後趕來的雷遠懷裡。

那邊傳來切金斷玉的一記脆響,卻是武里的銅斧在阿牛一式「長河落日」中,被沉金劍硬生生一劈為二。

武里悶哼一聲,抱著半截殘斧踉蹌而退,臉上被劍氣割開一道殷紅的細痕,看起來著實吃虧不小。

神鴉上人見狀,喈喈怪笑道:「好小子,看不出真有點斤兩,讓洒家會會你!」

黑衫一晃,人已在半空。身後的衣裳突然爆裂開來,打裡面伸出一對丈許長的肉翅來。

但見那肉翅之上烏光熠熠,皆是一片片兩寸多長的黑色羽毛,宛如倒插的匕首一般鋒利,「鏘啷啷」舒展開,竟有金石似的響聲。

阿牛一怔,不曉得神鴉上人的葫蘆里賣的什麼葯,難不成這人真是什麼怪鳥修鍊成精的,背上居然長著一對翅膀?

忽聽到背後尚志叫道:「羅公子,小心這妖僧的『五羅飛翼』!」

原來他們收拾完其餘的天雷山莊護衛後,便急忙趕來為丁原、阿牛助陣,正撞上神鴉上人要對阿牛出手。

尚志心中不禁一涼,暗道天雷山莊的人已經夠扎手,再多了這個天陸九妖之一的神鴉上人,今日一戰恐怕凶多吉少。

可事到臨頭,說什麼也沒用了,也只有硬拼一途,大不了就來個玉石俱焚。

神鴉上人嘿嘿冷笑道:「小心也晚了!」

他雙翅一振,翼上的羽毛猶如箭矢般,朝向阿牛激射而出。

只見那黑羽三片一組,七組一路,分向阿牛的咽喉、胸口、小腹打來,將他前後左右的退避之路盡數封死。

遠遠望去,六十三片黑羽或快如閃電徑直射出,或弧度詭異繞到阿牛身側,黑蒙蒙一團將他卷裹在了當中。

阿牛也聽不見身後尚志等人的驚呼,全副心神牢牢鎖定空中呼嘯而來的黑羽。

眼見烏光近身,阿牛的身軀猛地如陀螺似的原地飛旋,沉金古劍在身前織起一團密不透風的光網,正是碧瀾三十六式中的百轉千流。

這一招,當日秦柔也曾經施展過,但在阿牛手中威力氣勢何止高上百倍?

只見沉金古劍如水銀瀉地自然流轉,霍霍劍光便如長江大河在身周奔流洶湧,端的是妙到巔毫!

那凌厲鋒利的黑羽一入劍光,就好似泥牛入海,連聲息也沒就隱沒在其中,絲絲烏光瞬間黯淡不見。

阿牛的身形驀然停住,氣定神閑倚劍而立,便好像方才根本沒有動過一樣。

再看六十三片黑羽密密麻麻、整整齊齊吸附在沉金古劍上,隨著阿牛右腕一抖,雨點似的墜在地上。

尚志等人看的心搖神馳,無不大聲叫好,對阿牛與丁原的信心又足了幾分。

他們卻不曉得,當年為了煉就這麼一招百轉千流,阿牛花了兩個多月的功夫,多少個晚上,在睡夢裡都在念叨出招的要領。

一寸心血,一寸功夫,這個世上原本就沒有什麼真正的奇遇與天才可言。

若想要人前顯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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