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部曲 第三集 丙 牛犢初生 第一章 尋仇

此後三個月間,這一老一少整日泡在一塊,鑽到石桌底下,參悟散衿真人六百多年前留下的平亂訣。

除了他們,姬雪雁偶爾也會來湊個熱鬧。不過她是很少鑽桌子的,反正等丁原修鍊成平亂訣,遲早也會傳授於她。

另一個人是阿牛,這個渾小子對平亂訣的興趣,遠沒丁原料想的那麼大,更不用說埋在桌子底下參悟了。他自然也曉得平亂訣的奧妙與威力,可師父教的「紫氣朝聖訣」自己還沒掌握好,哪裡有空閑再學別的呢?貪多嚼不爛,師父說的道理總不會錯的。

所以,阿牛每天還是按時上崖來給丁原送飯,有時不過是多坐一會兒,也只是陪丁原聊聊閑事而已。

至於淡言真人,自然也從阿牛口中,得知了平亂訣的事情。

丁原本來也就不想瞞著這個老道士,而老道士對於這件事情的態度,同樣也是漫不在乎,聽過就算了。

有時候,丁原忍不住覺得,老道士與阿牛,其實像父子更多些,只是阿牛比老道士高大壯碩了許多而已。

那平亂訣看似簡單無奇,實質上博大精深。

丁原與曾山花費了三個多月,不過是粗略領悟罷了,要說到真正參透掌握,恐窮數年之功,也未必能如願。

這日一清早,丁原與曾山兩人又鑽進桌子底下,只約片刻功夫,就聽到外面腳步聲響,卻是阿牛來了。

果見阿牛一面拎著飯盒,跑進思悟洞,一面氣喘吁吁叫道:「丁小哥,不好了!」

丁原自桌子下探出腦袋來笑道:「我有什麼不好的?」

阿牛三步並做兩步,搶到丁原面前,蹲了下來,擦了擦額頭上豆大汗珠。

以阿牛的武功修為,即便是飛馳千里,也不應該顯得如此狼狽,可見方才必定是盡了全力,急趕過來。

阿牛緩了口氣道:「不是你,是盛師兄!」

「盛師兄?」丁原心中一奇,驀然記起,阿牛所說的盛師兄,想來就是自己一直沒見過的老道士另一弟子。

聽阿牛說過,這個盛師兄常年在外,已許久不曾回過紫竹軒。若今天不提起他來,丁原恐怕早就忘了。

果然,阿牛點點頭道:「就是盛年師兄啊。」

丁原聽的一頭霧水,皺眉道:「你說清楚些,盛年師兄又有什麼不好了?」

阿牛道:「今天早上,我拎著飯盒剛要出門給你送飯,就瞧見外面來了一大幫人,足足不下十好幾個。那些人有老有少,有道有俗,有男有女,還有受傷被人攙著的。」

曾山聽他啰哩啰嗦一大堆,卻不得要領,不耐煩的道:「你就說他們是誰吧,來幹什麼,和那個盛年又有什麼關係?」

阿牛答道:「我聽領頭的一位老道長說,他們是東海平沙島和太清宮的,說是要上門找師父還有掌門師伯討個公道。」

曾山「咦」道:「這兩家不都是天陸七大劍派么,卻來討什麼公道?」

阿牛搖頭道:「具體的我也沒聽到,師父就讓我給丁小哥送飯來啦。不過看樣子,好像是盛年師兄在數日前接連打傷了東海平沙島的好些個弟子,東海平沙島的人氣不過,便邀了太清宮一起來找師父。」

丁原嘿然道:「原來是上門尋仇來了。」

「可不是,」阿牛道:「那領頭的老道士可凶著哩,口口聲聲要師父交出盛師兄,不然就要找淡一師伯理論。」

丁原道:「盛師兄這麼多年沒回山,老道士也不一定知道他的下落,又到哪裡去找?況且,東海平沙島的人多不是什麼好東西,一個個盛氣凌人,說不定其中另有曲折。」

說這話的時候,丁原又想起幼年在那客棧里遇見的東海門人晉公子。由此卻又想著蘇真夫婦與蘇芷玉,也不曉得他們現下如何了?

阿牛道:「東海平沙島的眾位師兄如何,我是不曉得的,可盛年師兄為人秉正豪爽,斷不會無緣無故傷人。丁小哥說的對,這裡邊一定有原由。」

丁原道:「不管有沒有原由,我們去看了不就曉得了?總比待在這兒睜眼瞎猜強。」

曾山呵呵笑道:「小子,這怕不行,莫忘了你正被罰面壁,可不能到處亂跑。」

丁原眨眨眼睛,問道:「你老人家不能通融一回么?」說著從飯盒裡拿起兩個菜包子,朝曾老頭手裡送。

曾山滿不客氣一嘴塞進半個包子,含糊不清道:「不是我的問題,而是你去了紫竹軒,必定會被旁人發覺,到時候眼看要滿三年的面壁,就不知道又得加上多少年了。其實,這也不錯啊,我老人家不是又可以有人多陪幾年,哦,說不準是幾十年了?」

丁原氣不過,一把從曾老頭手中搶過另一個包子咬了口。

阿牛道:「曾師叔祖說的對,丁小哥你還是別去了,我得趕快回去再瞧瞧,若是他們仗著人多欺負師父,可就糟了。」

曾山胸有成竹的道:「你們放心,這他們還不敢。就憑那麼十幾個人想在翠霞山撒野,除非是他們全都中邪了。而且,就在我們說話的功夫,淡怒師侄已經帶著人到了紫竹軒,這下更不會打起來啦。」

阿牛奇道:「曾師叔祖,您怎麼知道淡怒師伯已經到了?」

曾山得意說道:「我老人家一百多年前就煉成天眼,方圓百里有什麼是我看不到的?若不是剛才所有精神都用在平亂訣上,不用你說,我也早該洞察到他們。」

阿牛對這位師叔祖深信不疑,鬆口氣道:「淡怒師伯到了就好。」

丁原記起一事,說道:「曾老頭,你上回不是拿出一面破鏡子跟我吹噓,能瞧見千里外的一隻爬蟲,還不趕快拿出來給我看看,紫竹軒到底如何了?」

曾山氣哼哼道:「是昊天鏡!」

丁原急道:「我管是什麼鏡,讓我先試試究竟靈不靈?」

說著說著,丁原便伸手探進曾老頭懷裡一陣亂掏,然而可別說昊天鏡了,就連剩下的三粒石磯珠也找不著。

曾山被丁原弄得一陣痒痒,一面躲閃,一面喘氣笑道:「別掏了,裡面沒有——我老人家怕、哈哈,怕痒痒,哈哈、呵呵——」

丁原不甘心的收手,瞪著曾山的胸口道:「快說,那面破鏡子呢?」

曾山嘿嘿一笑,得意道:「小子,今天我老人家再叫你長點見識。」

他將手伸到懷裡,尋摸片刻,登時手腕一翻,手裡多的那一樣東西,不是昊天鏡卻又是什麼?

丁原剛才摸了老半天,明明他懷裡空空如也,這下子他卻變魔法似的拿出昊天鏡來,不禁目瞪口呆。

「怎麼會這樣?」丁原問道。

曾山用髒兮兮的袖子擦拭著昊天鏡,說道:「我老人家身懷百寶,要真的全部揣在懷裡頭,還不撐爆了?就是不撐爆,那麼多亂七八糟的東西,放在懷裡也太累贅,我老人家豈不被累死?所以,平時不用的時候,你在裡面怎麼找也是找不到的,若想用了,只需一句真言,它便自己乖乖的出來。」

阿牛恍然道:「曾師叔祖,原來您老人家煉成了『懷裡日月』神功啦。」

丁原也醒悟過來,他曾經聽姬雪雁閑談時說起,許多仙魔兩道的高手身懷各式法寶眾多,但平日外人決計看不出來,卻都是藏在懷裡或者是大袖中。

無論是在藏在懷中還是袖裡,旁人伸手進去找尋,絕對是發現不了的。

那是因為,這些高手早就運用了「懷裡日月」或者是「袖中乾坤」的神功,將法寶收藏起來。

不過,只消一念真言,就可召回這些法寶,宛如是憑空變出來一般。

這事情說起來簡單,用起來也方便,但若非是一流人物也無此神力。這個曾老頭平日也不見帶劍,說不定一樣是收在了懷裡。

那邊曾山口中又默念真言,就見昊天鏡鏡面上,徐徐亮起一團柔和的乳白色光華,裡面重影綽綽,漸漸呈現出一座青翠巍峨的山峰。

阿牛叫道:「這不是我們翠霞派的坐忘峰么?」

話音未落,鏡面上景物又變,只見那山峰迅速放大,最終被一大片蔥鬱如汪洋大海般的紫竹林替代。

那鏡面里的一花一樹、一草一木,對於阿牛和丁原而言,是再熟悉不過,幾乎閉著眼睛都能找到。

阿牛張大嘴巴,再也說不出話來,怔怔地瞧著紫竹林在眼前不停的變近,最後顯現出來的,是自己住了十幾年的紫竹軒,默然佇立於一片晨曦里。

曾山此刻才出聲笑道:「如何,我老人家沒有騙你吧?」

丁原關切老道士的情況,也無心跟曾山鬥嘴,催促道:「快對著老道士的那棟竹屋,他們定然是在外間的客廳里。」

不出丁原所料,淡言真人的竹屋外站著十幾個人,除了兩名黑袍道士是淡怒真人的九懸觀弟子外,其他的都是外人。

鏡面上浮現的影像,轉進了屋裡,客廳主位上,一左一右坐著的,正是淡怒與淡言兩個老道士。

在他們兩旁的客位上,左面頭一個坐的,也是一名白鬍子老道,看上去身材高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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