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部曲 第一集 甲 小子天成 第七章 交換

淡一真人啞然失笑道:「仙友多慮了。既然本派不惜用金丹和六合回春心法渡化他,自然要將他好好栽培,怎麼會怠慢呢?」

蘇真搖頭道:「那可難說。」

水輕盈心知丈夫又有什麼詭計要為難淡一真人,當下微笑不語。

淡一真人苦笑道:「若仙友信不過本派,又叫貧道如何是好?」

蘇真胸有成竹道:「我們兩人不妨打一個賭。」

羅和奇道:「不知何賭?」

蘇真一指丁原道:「就賭他在八年之後,勝不勝的過我的寶貝女兒。如果他勝了玉兒,我便親手將《曉寒春山圖》交給他;如果輸了,自然是你們翠霞派沒有盡心傳授,那圖你們就別想要了。」

淡一真人不禁怔了一下,他早料到蘇真不會那麼輕易把《曉寒春山圖》交給自己,卻沒想到提出的條件如此古怪。當下他只得苦笑說:「原來蘇仙友是想讓這兩個孩子斗劍,以定此圖歸屬。」

「我不管是不是斗劍,只要是公平比試就可以。」蘇真說道:「玉兒雖比那少年早了幾年修鍊,但經過你們六人的六合回春心法,再加上金丹功效,這個少年比旁人多了一個甲子的精純功力,這麼算起來吃虧的還是我。」

水輕盈在一旁聽著,終於明白丈夫的苦心,其實既然他們答應交換,就已無所謂《曉寒春山圖》的歸屬。

但蘇真唯恐翠霞派只為《曉寒春山圖》而換得丁原性命,然後便敷衍了這個孩子,故此才想出這招。

以翠霞六仙的修為,尤其是淡一真人三個甲子的功力,只要肯盡心教導丁原,就是頑石也會點頭。

蘇芷玉雖然不明白,為什麼爹爹要自己將來和丁哥哥比劍,但也曉得幾位長輩正在討論救治丁原的事情,所以忍著沒有出聲。

羅和見淡一真人沉默不言,於是說道:「那麼萬一這個孩子輸給令嬡,我們豈不是無法向其他師兄弟們交代?」

蘇真微笑道:「所以才要你們想辦法用八年時間,把這個孩子培育成年輕一代中的翹楚,如果怕時間太短,十年也行。」

「八年夠了。」淡一真人思忖了半天,終於開口道:「蘇仙友的建議果然別開生面,貧道亦不得不佩服閣下的用心良苦。不過事關重大,非貧道一人可以決定,可否容我同眾師兄弟細細商議,再做決定?」

蘇真心中一笑道:「這個老道果然聰明,居然猜到了我的用心。他沒有懷疑我別有企圖,也算懂得事理,我也不要過分為難他了。」

於是回答道:「好,就請淡一真人速與諸位同門宿老商議,不過這個孩子的傷勢實在撐不了太久。」

淡一真人頷首道:「這個貧道曉得。」

他右手食指輕輕一彈,發出一道柔和的白光,正打在懸在床側的一尊青銅小鐘上,那鐘被淡一真人的罡風激得「叮」的一聲脆響,卻並不十分嘹亮。

蘇真也曾聽人說過,這鐘名為「銅雀」,因鐘的身上雕刻了一隻仙雀而得名。此鍾妙用無窮,為翠霞山鎮派之寶,其中一樣,便是掌門用來召集門下。

聽那鐘聲雖不十分響亮,卻早已在彈指間透過洞門傳遍全山上下,在逾千名弟子的耳朵里,皆可聽見那「叮」的鐘聲,不因遠近而分輕重。

第一個到的,正是如今執掌翠霞派俗務的淡怒真人,他的身材瘦小,皮膚乾枯如老樹皮般,鬚髮亦是全白。一雙眼睛閉合之間神光盡露,面相卻嚴肅而冷峻,一襲黑色道袍手執拂塵走進洞來,在淡一真人面前躬身施禮道:「淡怒參見掌門師兄。」

淡一真人拂塵一抖,在石床兩側各多了兩隻草蒲團,他向淡怒微微一頷首道:「淡怒師弟,先請坐下吧。」

淡怒謝過,盤膝坐在左首第一個蒲團上,目光始終沒有多看蘇真等人一眼,更沒有開口詢問。

淡怒剛坐下,卻聽一婦人的聲音道:「原來是有客人到了。」

又一洪亮的大嗓門笑道:「來的必定是貴客,不然怎麼勞動掌門師兄出關相迎?」

羅和坐在蒲團上也不回頭,朝蘇真低聲微笑道:「是五師弟和小師妹到了。」

這一男一女入得洞來,亦先向淡一真人參拜,然後各自盤膝入坐。

那婦人看上去四十幾歲,一身杏黃色的道袍神態頗是倨傲。蘇真雖沒見過她,卻也知道,這婦人必定是翠霞六仙里唯一的女子淡嗔師太。

坐在她對面的那男子五十多歲,身材高大魁梧,滿臉半黑半白的落腮鬍子,鼻直口闊,雙眼如一對銅鈴,臉卻如黑鍋底一般透著油亮。想來,便是除羅和外六仙中的另一位在家高手姬別天了。

據說此公性如烈火,口無遮攔,連淡一真人也拿他沒有辦法,光看模樣倒跟傳聞頗符合。

最後一個到的是六仙中的老三淡言真人,他的個頭較淡怒稍高一點,卻更為精瘦。臉上長了許多豆大的麻子,一對招風耳朵,朝天大鼻子,眼睛如水腫一樣凸出許多,面貌奇醜,神色倒頗是忠厚。

六個人裡面,這淡言果真是言語最少的一個,見了淡一真人也只說了兩個字:「師兄!」

淡一真人早習慣這三師弟的性子,含笑請他在淡怒對面坐下。如此,翠霞六仙便聚集一堂,卻也是近年來罕見之事。

淡一真人先將蘇真夫婦介紹給四位後到的同門,又將淡怒等人向蘇真一一引見。

待寒暄過後,淡一真人對羅和說道:「四師弟,就麻煩你將蘇仙友伉儷的來意,說給大家知曉。」

羅和口舌靈巧,只花了半盞茶的功夫,就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得清清楚楚,但他說完後,洞中卻陷入一片死寂,每個人都做沉思狀。

淡一真人首先將目光投向淡怒真人,問道:「此事關係重大,非同兒戲,因此貧道方急召諸位師弟前來商議。不知二師弟對此有何見解?」

淡怒真人似乎已經想到淡一真人必定首先問他,微微躬身道:「我沒有什麼意見,聽憑掌門師兄安排。」

「三師弟,你呢?」淡一真人又問淡言。

淡言真人的頭始終低著,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聽掌門詢問自己,他沉默許久,最後也只吐了一個字:「救!」

就這一個字,卻讓蘇真對他增加不少好感,要知淡言真人說的是「救」而非「換」,以他惜字如金的風格,那言下之意就是哪怕沒有圖,也必須先救下丁原。

相較於其他人,這個長相最醜陋的淡言,心地反倒最是純厚善良。

沒想到,坐在最後一位的淡嗔師太冷冷開口道:「淡言師兄說的真是爽快,怕是因為自己已靠那金丹度過大劫了吧?」

淡言身子微微一顫,卻沒有反駁。

蘇真一股火氣竄上,剛要出言譏諷,卻聽淡怒真人低喝:「小師妹,尚未輪到你說話。」

淡嗔師太望了眼淡怒,似乎頗為忌憚這位鐵面師兄,哼了聲便不再說話。

淡一真人心中暗暗一嘆,轉眼問道:「五師弟,你有什麼意見?」

姬別天一對炯炯有神的銅鈴眼睛瞪著蘇真道:「以蘇仙友的名望,在下本不該懷疑,但這六十年來,誰也沒真見過那幅圖在仙友手裡。別的先不說,我想請仙友將圖拿出給大夥展示一眼。」

在場眾人心中都是一動,暗想這個老五表面看來甚為粗豪,卻也不是一昧憨直,這一句其實人人都想問,但以他的脾氣問來最合適。

蘇真神色不變,冷笑道:「莫非你當蘇某是在騙人嗎?」

姬別天毫不退讓,回道:「蘇仙友不也是信不過本門嗎?不然為何要訂下什麼八年之約?」

蘇真恍然大悟,嘿嘿笑道:「原來你說了半天,就是唯恐八年後這個孩子贏不了玉兒,你們翠霞派到時落得兩手空空。」

姬別天哈哈一笑道:「蘇仙友雖然名震正魔兩道,百年前便是天陸絕頂高手,藝業驚人,修為精深。但是我翠霞派千年傳承,也未必差人一等。只是那孩子根底如何,性情好壞,我們一概不知,僅僅是聽兩位的寥寥數語。就憑此點,這樣的約定已是不公。」

淡一真人徐徐道:「這個孩子的根底是好的。」他雖只說這麼一句,但在座眾人無人再會懷疑。

而若說性情,大家儘管都不認識丁原,不過一來以蘇真的身分為人也不屑於編造,二來丁原年紀尚小,只要教誨得當未必不是良才。

姬別天搖頭道:「蘇仙友若果真有誠意,這賭約根本是多餘。」

眾人都聽明白他話里的涵義,如果翠霞派救活了丁原,蘇真只管交圖就可,何必節外生枝的訂下什麼賭約?

蘇真嘿嘿笑道:「說穿了,你翠霞派還是害怕會輸給我蘇某人。」

姬別天濃眉一豎,剛要反駁,淡一真人道:「五師弟,蘇仙友這麼做自有他的用意,如今我們需要討論的,只是接不接受這個賭約而不是其他。」

姬別天愕然地看了眼淡一真人,低頭道:「是,掌門師兄。」

淡一真人曉得姬別天還沒明白自己的意思,心中暗嘆道: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