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章 傑弗里·雷蒙德

傑弗里·雷蒙德那天我又得到了一個證據,證明波洛的策略是卓有成效的。他那挑戰性的語言來自於他對微妙人性的透徹了解,恐懼與犯罪的複雜心裡迫使艾克羅伊德太太講出了真話,她是第一個作出反應的人。

那天下午我出診回來,卡羅琳告訴我傑弗里·雷蒙德剛走。

「他是來找我的嗎?」我一邊在大廳里掛衣服一邊問道。

卡羅琳走到我身旁。

「他要找的是波洛先生,」她說,「他先去了拉爾什,但波洛先生不在家,他還以為在我們這裡,也有可能他認為你知道波洛先生去什麼地方了。」「我一點都不知道。」「我叫他等一會,」卡羅琳說,「但他說過半個小時再到拉爾什來找他,說完就朝村子那邊走去。及不巧了,他前腳走,波洛先生後腳就到了。」「來我們家了?」「不,是他自己的家。」「那你怎麼會知道?」「從邊窗看見的。」卡羅琳簡短地回答道。

在我看來,這一話題該結束了,但卡羅琳並不這麼認為。

「你要過去嗎?」「去什麼地方?」「當然是去拉爾什嘛。」「親愛的卡羅琳,我過去幹什麼呢?」「雷蒙德先生非常想見他,」卡羅琳說,「你可以了解到所有的情況。」我揚了揚眉毛。

「好奇可不是我的天生惡習,」我冷漠地說,「儘管不知道我的鄰居們在幹些什麼、想些什麼,但我照樣能夠活得很舒服。」「胡說八道,詹姆斯,」姐姐說,「你肯定跟我一樣也想知道這件事。你這人說話不老實,總是在騙人。」「我真的不想管這些事,卡羅琳。」我邊說邊走進了外科診室。

十分鐘後,卡羅琳輕輕地叩了下門,走了進來。她手裡拿著什麼東西,好像是一瓶果醬。

「詹姆斯,不知道你願不願意把這瓶歐楂果凍給波洛先生送去?我答應過給他的,他從來沒有嘗過自製的歐楂果凍。」「為什麼不叫安妮去跑一趟呢?」我冷漠地說。

「她正在縫補衣服,騰不出手。」卡羅琳和我四目相對。

「好吧,」我站起身,「如果你一定要我拿去的話,我就把它放在他家門口,你聽明白了嗎?」姐姐揚了揚眉毛。

「當然,」她說,「誰還敢叫你做其它什麼事叫呢?」看在卡羅琳的面上,我答應去跑一趟。

當我打開前門準備走時,她說:「如果你碰巧見到波洛先生的話,你就告訴他有關靴子的事。」多麼巧妙的囑咐啊。其實我也非常想解開靴子這謎。當一位帶著布雷頓女帽的老夫人給我打開門時,我木然地問波洛先生是否在家。

波洛聞聲跳了起來,滿面笑容地出來迎接我。

「請坐,我的老朋友,」他說,「坐這張大椅子呢?還是坐那張小椅子?房間是不是太熱?」我感到這屋子太悶熱,但我還是克制住自己,沒說出來。窗子都是關著的,而且爐子里的火燒得很旺。

「英國人有一個癖好,喜歡新鮮空氣,」波洛說,「要吸新鮮空氣外面多的是,這是屬於屋外的,為什麼要放它進來呢?這些老掉牙的話題我們就不多談了。你是不是給我拿來了什麼東西?」「兩件東西,」我說。「第一件——這個——這是家姐送給你的。」我把一瓶歐楂果凍遞給了他。

「卡羅琳小姐真是太好了,她還記得她的諾言。那麼第二件呢?」「可以算是一條信息吧。」我把會見艾克羅伊德太太的經過告訴了他,他非常感興趣地聽著,但並不顯得特別興奮。

「這就弄清楚了,」他若有所思地說,「這對核實女管家提供的證詞有一定價值。你肯定還記得,她說她發現銀櫃的蓋子是開著的,當她從旁邊路過時順手把它關上了。」「她說她到客廳去看花是否還新鮮,這一點你是怎麼看的?」「啊!我們從來沒有認真地考慮過這一點,是嗎,我的老朋友?她的話顯然是個借口,這是她在匆忙中捏造出來的。她認為有必要對自己呆在客廳的原因作一番解釋——順便問一下,對這件事你可能從未想到去詢問一下吧?我當時想這樣做很可能出於這麼一種印象,認為她動過銀櫃,但我現在認為有必要尋找另一個原因。」「是的,」我說,「她出去跟誰會面?為什麼要跟那人會面呢?」「你認為她是去會見某個人嗎?」「是的。」波洛點了點頭。

「我也這麼認為。」他若有所思地說。

談話停頓了一會兒。

「順便說一下,」我說,「家姐托我帶給你一條信息。她說拉爾夫·佩頓的靴子是黑色的,而不是棕色的。」我告訴他這條信息時,眼睛仔細地察看著他的——表情。一瞬間我發現他的神情有點煩亂,不過一瞬間又恢複了常態。

「她能絕對肯定不是棕色的嗎?」「絕對肯定。」「啊!」波洛非常懊喪地說,「太遺憾了。」他看上去有點垂頭喪氣。

他沒作任何解釋,馬上轉了個話題。

「女管家拉塞爾小姐那個星期五早上找你看病——能不能冒昧問一聲你們談了些什麼?我的意思是除了跟看病有關的細節問題。」「完全可以,」我說,「跟疾病有關的問題談完後,我們談了一些毒藥問題,還談了有關中毒後是否能夠檢驗出結果的問題,最後學談了吸毒和吸毒者的問題。」「尤其是可卡因,是嗎?」波洛問道。

「你是怎麼知道的?」我感到有點吃驚。

他沒有直接回答我的問題,只是起身走到歸檔的報紙跟前,拿了一份九月十六日的星期五的《預算日報》給我看,上面有一篇關於可卡因走私的文章。內容聳人聽聞,敘述生動形象。

「這就是她談起可卡因的原因,我的朋友。」他說。

我原想進一步詢問,因為我還沒弄懂他的意思。但就在這時門開了,傑弗里·雷蒙德出現在門口。

他走了進來,還是跟往常一樣氣色很好。他彬彬有禮地向我們倆打招呼。

「你好,醫生。波洛先生,這是我今天早晨第三次來你這裡了,我到處在找你。」「那麼我先走了。」我尷尬地說。

「不要因為我而走,醫生。不要走,就呆在這裡吧。」他說話時,波洛向他揮了下手,讓他坐著說。「我是來坦白的。」「Ee(法語:真的嗎)?」波洛和氣而又關注地問道。

「嗯,只是一點點小事。但事實上從昨天下午開始,我的良心一直在折磨著我。你指責我們所有的人都隱瞞了一些事情,我服罪,我確實有件事瞞著你。」「是什麼事,雷蒙德先生?」「我剛才已經說了,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是這麼回事,我負了一筆債——比較大的一筆債,就在這危難時刻,我做夢都沒想到能得到一筆遺產——艾克羅伊德留給我的五百英鎊。這筆錢能幫我渡過難關,而且還有點結餘。」他坦然地向我們倆笑了笑。這位年輕人的微笑確實討人喜歡。

「你是了解情況的,那些警察非常多疑,如果我承認手頭拮据的話,他們肯定會懷疑到我頭上來。但我確實太傻了,因為從九點三刻到十點,布倫特和我一直在彈子房,所以我有無可辯駁的旁證,證明案發時我並不在現場。我沒什麼可以害怕的。但你昨天嚴厲地指出每個人都隱瞞了一些事,聽了這番話我受到了良心的責備,我想還是把它說出來好。」他又站起身,向我們笑了笑。

「你是個有頭腦的年輕人,」波洛邊說邊讚許地點了點頭,「跟你實說,當我知道每個人都對我隱瞞了一些事情時,我想有些隱瞞的事可能非常嚴重。現在你把隱瞞的事講了出來,這樣做就對了。」「能擺脫嫌疑我感到很高興,」雷蒙德笑著說,「我該走了。」「就這麼點小事。」當年輕的秘書出門後,我說了一句。

「是的,」波洛同意我的看法,「一件微不足道的事——但如果他不在彈子房的話,那就難說了。因為許多人僅僅是為了得到不足五百英鎊就會去犯罪,去謀殺。這取決於多少錢才能把一個人逼上絕路。這是相對而言的,你說對嗎?你想過沒有,我的朋友,那幢房子里的許多人都能在艾克羅伊德先生死後得到好處。艾克羅伊德太太,弗洛拉小姐,年輕的雷蒙德先生,女管家,這些人統統能得到好處。事實上只有一人沒得到好處,就是布倫特少校。」他說布倫特的名字時,語調有點特別,我抬起頭看了他一眼,心裡充滿了疑惑。

「我不懂你的意思。」我說。

「我指責的那些人中,已經有兩個人把真實情況告訴了我。」「你認為布倫特少校也隱瞞了一些事?」「關於這個問題,」波洛若無其事地說,「有句老話說,英國人只隱瞞一件事——愛情。有沒有這回事?我敢說布倫特少校不善於隱瞞。」「有時候我在想,我們是否對那一點下結論為時過早了。」「哪一點?」「認為敲詐弗拉爾斯太太的人必然是謀殺艾克羅伊德先生的兇手,這種看法是不是正確?」波洛使勁點著頭。

「很好,實在太好了。我不知道這是否是你自己的想法。當然這是可能的,但我們必須記住一個事實,就是那封信不翼而飛了。當然,正如你所說的,信並不一定就是兇手拿的。你最先發現屍體,帕克可能趁你不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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