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花 第1節

一月份到二月份,冬子熱衷於帽子的工作。

三月中旬有時裝秀,她被迫必須趕製參加展示的帽子。她並非忽視一般零售的商品,問題是時裝秀的作品需要特別用心。儘管最主要是在設計方面,不過,蝴蝶結和綴飾也不能假手於人。

製作帽子之間,冬子忘掉貴志的事,以及中山夫人的事了。唯有衷心投人工作時,她才能忘記一切,才可以恢複內心的平靜。

不管何等專註於工作,她馬上會想起貴志的事,惦念著對方此刻是在家呢?或是有事務所呢?

但,最近已經不太放在心上了。即使偶爾會想起,卻能在一瞬間馬上忘掉。

或許是失去子宮後,冬子已逐漸能習慣自立吧!

在那之後,中山夫人來過兩次電話,但冬子都沒有前往她家。

第一次冬子推稱有點感冒,第二次則是臨時接下生意必須趕工。

「有空的話,一定要過來。」夫人說。

但,冬子並未主動打電話。

她並非討厭中山夫人,也不是害怕成為女同性戀者,甚至,有時候還會夢見夫人溫柔的愛撫。只不過,冬子希望目前暫時維持現況,希望在時裝秀結束之前和對方保持距離。

這是冬子對自己的一種約束,她覺得不安,深怕苦不束縛自己,將會無止盡的崩潰。

二月初,要展示的帽子大至完成了。

今年只有兩頂帽子展示,一頂是二十年代流行過的深頂圓帽,頭頂部分裝飾鳥的圖案,另一頂則是姻臘色、帶有男孩氣息的水手帽。賣不賣得掉是另一回事,至少在清爽中襯托出女性的溫柔韻味!

最後一頂帽子完成時,貴志來了電話。

「你怎樣了?」他那一貫的口氣。

「沒什麼,一切末變。」冬子也談談的回答,但,內心卻輕微動搖去年歲暮末讓對方滿足的那一夜至今,整整兩個月後才接到電話。

「上次答應你一起旅行之事,下個星期似乎能挪出時間了。」

貴志約好要陪冬子出門旅行是去年十月左右的事吧!好像是為了安慰出院後的冬子,說要去暖和的九州。

但,就這樣到了歲暮,也不知是否工作忙,貴志並沒有再說過什麼,三個月過去了,不過,貿志好像並未忘記。

「下星期,我有事前住福岡,在那之前,想到宮崎去看看嗎?」

和貴志旅行多次,卻總是和工作有關,他不是會純粹度假旅行之人。

最初,冬子也有所不滿,但逐漸的也習慣了甚至更欣賞這種工作慾望強烈的男人。

「北九州雖玲,但是宮崎很暖和,已俠進入梅雨季節了。」

「星期天直接到宮崎,星期一再往福岡。我打算在福岡停留兩、三無,如果你很倦,可以先回來。」

冬子的店只有星期天休息,如果星期二早上從福岡回來,她就得一天半不工作了。「一天店裡也投關係吧?」

冬子考慮的不是店裡的問題,若只是一、兩天,真紀和友美會照顧得很好,她顧忌的是夜晚的事。

在旅途上和貴志做愛,可能還是同樣冷感吧!而若彼此都得不到滿足,這樣的旅行也太沉重了。

「怎麼啦?有什麼事放不開嗎?」

「不……」

「你不能把自己關在房裡,偶爾也該出去旅行。」

冬子想到燦爛陽光照射的日南海岸。如果旅行能使心情轉變,或許無法滿足的心情也會消失,那麼就可能重拾已忘掉的歡愉了。

「如何?沒問題吧?」

「是的……」

「那我馬上安排機票。中午之前應該有直飛的班機,就決定搭這班飛機。」

貴志做事還是一樣乾淨利落。

「是叫人送機票給你呢?或是到機場再交給你?」

「在機場好了。」一瞬,冬子考慮到會是船津送機票過來。慌忙說。

「好,就這麼辦。決定好時間後,我會再繪你電話,你可以事先準備。」

「好。」冬子掛斷電話。

本來,她已決定如果貴志打電活來,就要詢問他新年帶家人前往夏威夷度假之事,同時好好諷刺他一番,但,沒想到不僅沒問,還答應和對方旅行。

——我太差勁了……

冬子對於自己如此順從貴志深感氣憤。

星期天的班機是十一時半由羽田機場起飛。

冬子十一時五分抵達機場。她先到中央大廳,然後到飛往宮崎的班機櫃檯所在的第二搭機大廳,但,沒有見到貴志。

貴志一向準時,卻幾乎不會提早前來。冬子就這樣站在大廳角落等待,不久,貴志出現了,身穿灰色大衣,提著一個旅行袋。

「嗯,好漂亮。」

「什麼漂亮?」

「你啊!」說著,貴志輕拍冬子肩膀。「賣帽子的人不戴帽子?」

「奇怪嗎?」

「不……」

到昨天為止,冬子還在考慮穿什麼衣,結果最後穿了長毛套衫搭配雙袖裙,再加上同樣深藍色系的大衣。本來也想到是否戴上帽子,卻又希望展現柔軟的秀髮,所以沒戴。

「我們去辦理登機手續。只有這個行李?」

冬子只帶了一個路易·威登的旅行袋。

「那就隨身攜帶吧門貴志說著,走向櫃檯。

或許因為星期天,飛往宮崎的班機櫃檯前人很擁擠。也有攜帶高爾夫球具的團體旅客。

「應該會準時起飛。」貴志拿著機票回來了,「下午一時抵達宮崎。」

兩人進入巴士搭乘處,搭巴士上飛機。

座位幾乎客滿。冬子坐在靠窗位置,貴志在她身旁。

這段日子,東京連續晴朗,陽光明亮,卻有風。

「你怎麼告訴家人的?」飛機起飛後,冬子問。

「沒什麼。」貴志回答,點著香煙。「宮崎的飯店距離市區雖然稍遠,不過應該清靜一些。」

「可是,奇怪哩!」

「什麼奇怪?」

「因為……」

應該是已經分手的兩人又一同旅行,如果被熟人撞見。會怎麼想呢?會以為兩人仍然彼此相愛嗎?

事實上是那樣沒錯,但,這種愛和年輕男亥強烈、纏錦的愛不一樣,沒有未來將結合在一起的希望存在。

即使這樣,兩人之間的羈絆仍未解開。

眼下是青藍一色的無盡海洋,從高空住下看,沫浴在陽光中的海面有如綠色地毯。

聽說靠日本海這邊正下著大雪,但,靠太平洋岸這邊卻令人難以置信的晴朗、亮麗。

眺著海洋之間,冬子忽然有了輕微的睡意。如果單獨旅行,絕對不可能如此,但,和貴志在一起時,心情很自然的松馳了,可能認為不管發生什麼事都沒關係吧!

——為何會有這樣的感覺呢?

是來自多年熟悉的安心?冬子將臉頰輕貼在玻璃窗上,貴志的臉靠近了。

「你看到了什麼?」

「只有海,還有,兩艘船。」

「上次以來,身體覺得如何?」

「沒什麼改變。」

「不久之前我遇見中山夫人。」

一聽說中山夫人,冬子一下就離開玻璃窗,望著貴志。

「她來我的事務所。」

「什麼事嗎?」

「是到附近有事,順便過來看看。對了,新年期間你去過她家?」

「是的……」

「她說你們一起喝葡萄酒,聊得很愉快。」

一想起那天夜晚的事,冬子全身僵硬了。

「她似乎很無聊呢!」

「她有說些什麼嗎?」

「談了一大雄中山教授外頭有女人的事。」

「那是真的嗎?」

「或許是真的也不一定,但是她應該也有誇大其詞。」

「她有些歇斯底里,更有著被害妄想。」

冬子突然想起夫人全身赤裸的情景。

「最好少接近那種人。」

「我並沒有……」

「她好像很喜歡你,希望你常去家裡找她。」

「可是,如果丈夫在外面拈花惹草,她會歇斯底里也是無奈吧?」冬子忍不住想替中山夫人辯駁。

「但,沒必要找我談自己丈夫外頭有女人的事吧!」

「也許她喜歡你呢!」

「怎麼可能……」

「你不知道嗎?」

「就算真的,那嘮叨不休的女人,算了吧!」

「其他還說了什麼?」

「沒有。哇啦啦的講完那些話之後就走了。」

「她定很寂寞的。」

冬子想起夫人邊說「我沒有子宮」,邊走到自己身旁當時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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