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章

埃伯哈特說:「你是個白痴,你知道不知道?」

快到三點的時候,我們在法院大廳喝著滾燙的咖啡,他生氣地盯著我的眼睛。不過我今天也不開心。我屁股受傷,耳朵挨了一拳,腦袋很痛。埃伯哈特也頭痛,不過他告訴我,原因是我。

「是的。」我說。

「如果你有什麼想法,必須先告訴我們。但是你卻擅自跑到圖書館去了。」

「我只想幫你問個名字,也想確定一下思路對不對。」

「嗯,好吧,你的想法是對的,不過你出軌了。如果上帝給你哪怕花生那麼大的腦子,現在我們已經抓到她了。」

「你們會找到她的,埃伯。她走不了太遠。」

「你最好希望如此。」他看看手錶,「在我們上樓和頭兒面談之前還有三十五分鐘,如果克萊因還沒有打電話,那麼你的處境還是不太妙。」

克萊因和另一名檢察官傑克·洛根正搜捕卡羅琳·威克斯。圖書館的胖女人提供了她的地址,是在阿古諾的一棟公寓房。我們都判斷她是從那裡到俄羅斯山去的,那兒很有可能就是藏匿霍恩巴克錢款的地方。我一給埃伯哈特打電話,他就通緝了威克斯,第一個巡邏隊十五分鐘內就到了她的住處,但是她到現在也沒有現身。也許錢在其他地方,因為她有可能太害怕了,所以不敢放在公寓里。搜查證已經批了下來,克萊因和洛根可以憑此搜查卡羅琳的公寓。

我說:「是我把她查出來的,是不是?我弄明白了消失的原因和兇手,這足以當做呈堂證供了吧。」

「依我之見,未必。頭兒也許有其他想法,更不用說媒體了。」

他打開桌子抽屜,拿出一個雕刻奇異的管狀物——煙管上布滿了雕飾,做成一個頭顱形狀,而頂端又被硬生生地削掉。他開始往裡面裝煙草。此時,我站起來,猛地拔掉了他的攜帶型加熱器的插頭。

我又坐了下來,他惱怒地問我:「幹什麼?」

「這兒太熱了。」

「如果覺得太熱,就等著到頭兒辦公室坐著吧。」

「別再惹我了,我知道自己現在快撐不住了。」

他反感地支吾了一聲,點上煙,在我面前吐著煙霧。那可怕的煙管掛在他嘴角,顯得面目猙獰,好像他正在吸著某個人已經乾癟而又噴上漆的頭顱。

「好吧,」他說,「你是現在解釋你的頭腦風暴,還是待會兒上樓說?」

「我最好先跟你說。我需要確定我想到了所有細節。」

「好,你怎麼會在圖書館摔倒的?」

「待會兒再說,」我說道,「讓我先問你幾個問題,這樣我才能推斷出霍恩巴克的失蹤經過。」

「來吧。」

「你見過屍體嗎?」

「沒有。」

「但是你讀過驗屍報告。」

「當然,怎麼了?」

「在刺傷和抓傷的傷口處有沒有記號?任何一處傷口,不管多小的。」

他想了想。「沒有。除了他手指上的一處創可貼,如果那個算數的話。」

「那是一定的。」我說,「在克萊因的報告里,是否提及霍恩巴克的車上有緊急剎車裝置?」

「我記得沒有。這有什麼關係?」

「每件事都有關係。如果沒有剎車裝置,停車的時候變速器位於空檔,所有一切便迎刃而解了。等克萊因回來,事情就真相大白了。」

「我還是不太明白,」埃伯哈特說,「這與霍恩巴克的屍體從車裡消失有什麼關係嗎?」

「他不是從車裡消失的。這就是關鍵。」

他皺著眉看我。「什麼?」

「屍體從來沒有在那裡過。」我說,「霍恩巴克不是在觀景台被殺的,他是晚一些時候在某個地方被殺害的。」

「那如何解釋前座上的血跡呢?」

「是他自己故意弄在那裡的——可能是用剃刀之類的東西劃傷了自己的手指。這也是手指上有創可貼的原因。」

「他為什麼做出這麼瘋狂的事情呢?」

「因為他想消失。」

「繼續,你在說謎語。」

「不,我沒有。霍恩巴克太太確認他從公司偷了錢,他將面對刑事指控。他比任何人都了解,他太太是那種喜歡起訴的人。他不打算蹬這攤渾水,從一開始他就儘可能地存錢,一旦他老婆開始調查,就立即拆夥,和卡羅琳,威克斯一起離開公司。」

「接著說。」埃伯哈特說。

「但是他又不想坐上任何一班飛機逃走。」我繼續說著,「因為他不願意四處漂泊,所以想出了一個聰明的花招——不管怎麼說,他認為這是個天才主意。他假裝在某種神秘的環境下消失,好像被謀殺了似的:車被遺棄在偏遠之地,前座上都是血跡。這樣的事情以前就有過,可能也沒法矇騙任何人,但是別無他法,他只有一試。

「好了。他的失蹤表演發生在周一晚上,這也就是他為什麼晚飯後要在第九海濱的藥店停車——去買剃鬚刀和邦迪創可貼了。但是他正要去雙子峰山的時候發生了一些事,打亂了他的計畫。」

「那是什麼?」

「他發現了我,」我說道,「我想在跟蹤方面,我已經老了,也沒有以前仔細了。或許他只是意外發現了我。這不是關鍵所在,主要是他意識到有個尾巴跟在後面。沒費吹灰之力,他就猜出我是他太太僱用的私家偵探,要從他那裡取走東西。這反而助了他一臂之力,讓原來的那個笨主意變得完美起來。當然還是失蹤表演,不過現在有了個證人,而且在天然的、真實的神秘環境下發生了。」

「到目前為止,推理都相當精彩。」埃伯哈特說道,「但是我還在等著聽他是如何在你的眼皮底下從車裡消失的。」

「他沒有。」

「你又在說謎語了。」

「聽我說。他離開杜威之家酒館後,在博萊特等紅燈或是開往雙子峰路的時候用剃鬚刀劃傷了自己的手指。他把血灑在座位上,包紮好傷口。騙局的上半場沒有出紕漏,到觀景台以後下半場開始了。

「沿著觀景台後面的邊緣有一大片柏樹林,就是岔路口拐彎的地方。當我在那兒的時候,任何身處雙子峰路的人都在我視線的盲區中,我拐彎以後看不全觀景台上的情況。霍恩巴克一開到那盲區,就停了車,關了前燈。我告訴過克萊因,我在樹林里見過剎車燈閃了一下,前燈滅了。但是你仔細想想,如果一個人在觀景台這麼轉換車燈是不是有點兒可笑?在他停車的前方不遠處就是一個陡坡。」

埃伯哈特說道:「現在我開始有點兒明白了。」

「是的。他使勁踩剎車,但是又不讓道奇車完全停下來。同時,他把變速箱轉到空檔,熄火,打開車門。汽車內部的頂燈不亮,所以他不必擔心。他從車裡爬出來,故弄玄虛地推下車門鎖,再次關上車門,然後跑進濃密的樹林里,藏得神不知鬼不覺。

「自然,車子順利地向前慢慢地滑著,撞到一塊石頭上,停了下來。我看到了,但是我沒有看到剎車燈又亮起來。如果霍恩巴克還在裡面,正常情況下,剎車燈肯定會亮的。」

「還有一件事。車子停著的時候,你看到的亮光是怎麼回事?」

「那真是畫龍點睛之筆。看到亮光,我自然想到是霍恩巴克又點了一根煙。但是後來在黑夜裡並沒有看到香煙在發光——這是我沒有看到的第二件事。真實的情況是,他在觀景台點了一根煙,我也看到了亮光。他下車之前,將煙屁股那頭插進煙灰缸里,另外還放上一根新的,灰燼燒到足夠熱的時候自然就會把那根新的也點燃了。就這麼簡單。」

埃伯哈特抽著煙含混不清地咕噥著:「好的。失蹤這事是弄明白了,再解釋解釋謀殺這件事。」

「卡羅琳·威克斯殺了他,我想這已經很明顯了。他從觀景台失蹤後直接去找卡羅琳,卡羅琳開車來接他。也許他們發生了爭吵,也許卡羅琳早就想殺了他獨吞巨款。把她抓住以後就清楚了。在路上她用刀子刺死了霍恩巴克,然後把他的屍體扔在公園裡。」

他點頭說道:「後來你怎麼知道在哪兒能找到她?」

「是這樣,那天晚上我跟著霍恩巴克去了許多地方。」我說,「飯店、藥店,去報亭買煙,去杜威之家又喝上幾杯——所有場所都是合情合理的。但是他為什麼去了圖書館?一個人都要策劃自己的失蹤了,為什麼還要不嫌麻煩地去圖書館還書呢?還書肯定是個幌子,真正的原因是他要去告訴在那兒工作的某個人——他的女朋友——我在跟蹤他,他要做什麼,還有在哪兒接他。」

埃伯哈特正要說點兒什麼,電話響了。他接起電話:「埃伯哈特,」聽了一會兒,他說道:「好的,等一會兒,」他朝我看了看,放下話筒,「是克萊因。」

「怎麼了?」

「他和洛根剛剛搜查完卡羅琳·威克斯的公寓,沒發現錢。」他說道。

「該死。我猜也沒有找到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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