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里響起槍聲——三響。樓梯上的腳步聲停了下來。林明季發出細小的悲鳴聲。秋生一把推開林明季,蹲下身子。
「秋生,下面!下面來別人了!!」
瀧澤模糊的聲音傳了出來。槍口轉向樓梯,旁邊的林明季沖了出去。
「救救我!」
站住——他根本來不及阻止她。他們離樓梯太近,林明季一下就沖了出去。
槍聲。沒有慘叫。背部噴出的血花——他只看到這些。
「是個女的,大哥,空著手!」
某人用捲舌的普通話大叫一聲,那是典型的北京話。下面都是些北京的流氓——他們怎麼在這裡?根本沒時間思考。
「上去看看,小心點。」
握住槍柄的手更用力了。
槍聲——從屋裡傳出來的。瀧澤還活著。
「快去,看一眼就回來!」
緊隨咒罵聲而來的,是小心翼翼的腳步聲。看到了槍,看到了頭髮看到了額頭——目光對上了。秋生扣動扳機,手中的黑星猛地一跳。男人的臉消失了,他聽到身體無力倒地的聲音,聽到慘叫聲,聽到混亂的槍聲。他們目睹了同伴的死,已經陷進了瘋狂的狀態中。
屋裡再次傳來槍聲。瀧澤還活著——家麗應該也活著。如果家麗死了——他就把相關人員全都殺掉。
他把注意力轉回樓梯,槍聲平息了。視野中的階梯都沾上了血跡,樓下那些人的恐懼再明顯不過了。
「可惡,到底是怎麼回事!?」
罵聲。扣動扳機。沒有刻意瞄準的一擊,槍聲震耳欲聾。
手槍的槍聲——他們沒有滑膛槍和機槍。緊繃的嘴唇鬆開了。他們一上一下,處在下方的人明顯不利,而且他們連滑膛槍都沒有。是逃,還是上。沒時間了——警察很快就會過來,在此之前他們必定會行動,但他們沒有勝算。二〇二號室的門開了。
「秋生!」
瀧澤的聲音乾澀,沒有血色的唇已然乾裂。瀧澤一把推開鐵門,秋生迅速隱入門後。
「小姐呢?」
「沒事。」
心中的大洞填上了。
「沒時間了!」
僅此一句,瀧澤卻懂了。
「陳雄!是我,日本人。『人戰』這些人我已經幹掉了,下一個就是你了!」
瀧澤大叫道。
「日本人,是你嗎?!你等著。我這就替在欣報仇!」
「少噴糞了,你這沒了手下就什麼都幹不成的廢物!聽說你很喜歡給崔虎吹簫啊,那一定很得他的歡心吧!」
嘈雜聲,樓下的動靜大了起來。男人們發出毫無意義的大吼,沒頭沒腦地沖了上來。秋生躲在大門陰影里,縮起了身子。軍隊時代教官的聲音在腦中復甦。
——要想殲滅敵人,就盡量拖住他們的腳步。
槍聲,鐵門發出刺耳的尖叫。瀧澤逃進屋裡,數了五下。槍聲和鐵門的尖叫同時響起——什麼都聽不到了。他跳出鐵門陰影,俯伏在地。
三人。他們在樓梯口貓著腰胡亂開槍。開槍。最前面的男人帶著血花應聲而倒。開槍。子彈陷入第二個男人的面部炸裂開來。開槍。最後一個男人——捂著肩膀滾落樓梯。
「瀧澤,救小姐!!」
大叫。左肩傳來劇痛。他換手持槍按住肩膀,掌心滿是鮮血。中彈了——他竟不自知,肩膀被削掉一塊肉。
「很痛,別推我!」
家麗的聲音。疼痛瞬間消散。秋生在褲子上擦掉掌心的血跡。
「小姐,沒受傷吧?」
深陷的雙目,憔悴的面龐——但家麗還活著。
「我沒事。」
「都殺掉了?」
瀧澤打斷家麗虛弱的聲音,對秋生大吼道。
「還有一個活口,但他也被打中了。」
瀧澤一把推開家麗,秋生及時接住她搖晃的身體。
「喂!」
瀧澤背部猛地一僵,緊繃的脖頸浮現出青筋。他撿起了掉落在地上的手槍。
「小姐。」
秋生牽起家麗的手,要是不抓緊時間,警察就要來了。
家麗的手冰冷得如同死人。他緊緊握住那隻手,跟在瀧澤後面。
「瞧瞧你現在這個樣子,陳先生。」
洋溢著興奮的聲音讓秋生停下了腳步。一個男人靠在樓梯轉角處喘息,瀧澤正居高臨下地看著那個男人。
「救、救救我……」
「不行。」
瀧澤用槍頂住男人後腦勺。又舉起空著的另一隻手,輕撫自己腫脹的面部。
「我的臉,是不是很腫啊?這可是拜你所賜,你還記得嗎?」
「對、對不起,是我錯了!我給你出醫藥費!你要錢、要女人,要什麼我都給你……請你別殺我!」
「不行。」
瀧澤勾起嘴角,冷漠地說。
「下地獄去吧,狗屎中國人。」
詛咒一般的日語。瀧澤扣動扳機。槍聲。男人的臉炸裂開來。血、腦漿、頭蓋骨四處紛飛。家麗靠了過來,原本就蒼白的臉更加沒有血色了。
失去頭部的男人屍體。瀧澤翻找著他的上衣口袋,在抽出厚厚的錢包後,瀧澤抬起頭來。
「跑路吧!」
男人的血和腦漿——濺了瀧澤一臉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