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屍體塞到衣櫥里,凡是碰過的地方都用手帕擦拭乾凈。
「接下來做什麼?」
秋生問。瀧澤思索片刻。
秋生本打算殺了他——但現在卻不想了。腦中浮現出瀧澤女人的屍體,那副景象與真紀重疊在了一起。
總有一天他是要殺了瀧澤的。不過在此之前,還要盡量利用。換做楊偉民或劉健一,一定會這麼做。
「樂家麗在哪裡?」
「在她自己家裡。」
「我們先到那邊去吧。」
秋生先行走出房間,眼前的光景與進門時別無二致。沒有異常。走下樓梯,朝青梅街道而去。轉頭一看——瀧澤正從房間走出來。
攔下一輛計程車,瀧澤緊隨其後,額頭沁滿汗珠。瀧澤在害怕。
「到池袋去。」
瀧澤對司機說。
「怎麼回事?」
「直接跑到新宿去不太好。」瀧澤一邊用眼角的餘光窺視司機的表情,一邊用普通話說。「新誠會那幫人應該還在找我。」
瀧澤取出手機。
「我給劉健一打個電話,現在可能還來得及。」
他的普通話很難懂,但秋生總算是明白了大意。
「……可惡,他掛了。」
這回說的是日語。瀧澤皺著眉頭遞過手機。
「給樂家麗打電話,叫她小心點。在你到達之前,千萬不能給任何人開門。」
撥通電話。
「秋生?」
「小姐,你那邊沒什麼變化吧?」
「什麼變化……發生什麼事了?」
瀧澤把臉湊了過來,在他耳邊低語。
「你把門鎖好,在我回去之前千萬不要離開房間。」
「搞什麼啊!到底怎麼回事,秋生?」
「北京的崔虎可能要來殺小姐你。」
「……為什麼?」
「『人戰』謝圓的事情,搞不好會被崔虎知道。」
家麗似乎倒抽了一口冷氣。
「到底是怎麼回事?秋生,我根本不知道謝圓的——」
「小姐,你完全沒必要對我撒謊。冷靜點,沒有人能把小姐怎麼樣。有我在呢,我會保護你。」
「秋生,你到底做了什麼?」
「什麼都沒做。」
「騙人!如果你什麼都沒做,為什麼會引出北京的崔虎來?什麼保護我,一切都是你在搞鬼吧?」
「小姐,我——」
瀧澤伸手過來,一把奪走了電話。
「小姐,是我。日本人。現在我們沒時間跟你廢話,趕緊去把錢準備好,你在歌舞伎町已經無法待下去了。」他毫不客氣地說完,就掛斷了電話。「那狗日的惡毒女人!」
「我知道。」
「那種女人究竟哪裡好?」
「你不明白的。」
「也不想明白。」
墨鏡之下腫脹的臉孔,使他看不出瀧澤的表情。只是,瀧澤的聲音有些許顫抖。
在池袋換了一輛計程車,經由白山開往新宿。焦躁和不安。瀧澤不停地給劉健一打電話——劉健一都沒接。
「他故意掛我電話!」
瀧澤一邊咒罵,一邊反覆按下重撥鍵。
「嗯?」
計程車行駛在靖國大道上,左手已經能看到武道館,瀧澤臉上露出緊張的表情。
「健一嗎?是我,瀧澤……你怎麼總掛我電話?聽我說,剛才我們說的都作廢。蔡子明掛了,他被秋生殺了。要是再繼續行動,連你也會被秋生殺掉……已經晚了?」
秋生湊了過來。劉健一的普通話夾雜著噪音一同傳來。
「我剛從崔虎那兒出來。我親口把事情的真相都告訴了他,崔虎都快氣瘋了。現在跟他去說那是開玩笑的,肯定是行不通了。瀧澤先生,我不知你跟秋生之間發生了什麼,但你最好還是放棄掙扎,按照最初的計畫行事吧。」
「崔虎要出山了嗎?」
「崔虎那個人你又不是不知道,現在他肯定已經在召集手下了。」
「你到底在打什麼鬼算盤?」
日本話——是脫口而出的。計程車駕駛員已經在後視鏡里窺視他們。
「沒什麼,我就是為了那一千萬在幹活兒罷了。」
電話掛斷了,瀧澤按下重撥鍵。他把手機按到耳邊,表情扭曲著。
「可惡,他關機了。」
「一開始的計畫是什麼?」
秋生拔出黑星,從司機看不到的死角把槍口對準瀧澤。
瀧澤面向前方並不轉過來,只有嘴巴在動。
「一開始是想操縱你。」
「給我說明白點。」
「去煽動崔虎,然後趁你保護家麗忙不過來的時候,伸手幫你一把。」
「然後再從樂小姐那邊拿錢逃走嗎?真是服了你們。」
無聊的男人。可是,他卻沒有產生任何殺意或怒意。現在唯一要想的,是如何利用他。像楊偉民,像劉健一那樣。
「小姐家不會有問題吧?」
「劉健一又不是拿著證據去找崔虎的,他肯定還要花上一段時間去證實劉健一的話,所以崔虎不會那麼快行動。」
「要是崔虎對樂小姐施暴,朱宏肯定不會放過他的,是吧?」
「那恐怕就是劉健一的目的。」
「北京和上海的衝突嗎……他為什麼要布這個局?」
「只要引發了鬥爭,那些鬣狗就能從中漁利了。而且——」
瀧澤閉上了嘴。新田裡——計程車停了下來。
黃昏的新宿,吹拂著和緩的微風,周圍並未感覺到可疑的氣息。入口處的對講機——無論按多少下都無人回應。
「她不在嗎?」
瀧澤的聲音從背後傳來。他默不作聲地按下了開門密碼,衝過大廳,電梯正好停在一樓。
「打完電話還沒過十分鐘呢。」
瀧澤的聲音不斷挑戰著他的神經。
「閉嘴!」
按下五樓的按鈕,電梯緩慢的上升速度讓他急得咬牙切齒。妄想開始泛濫。濺滿鮮血的房間,家麗的屍體。
「可惡。」
拔出黑星,又把另一柄黑星——扔給了瀧澤。
「真沒問題?」
「就算你想造反,也沒有我的開槍速度快。」
「真夠自信的。」
瀧澤上了膛。金屬聲——剎那的後悔,但被他撇到了腦後。如果家麗真的不在,那他也沒什麼盼頭了。
電梯停住,秋生在走廊上飛奔。五〇三室,他背部緊貼牆壁,透過門板感受著室內的氣息。沒有任何感覺。手伸向門把,門是鎖著的。他把鑰匙遞給瀧澤,瀧澤躬身開鎖。沒有任何異常,門開了。
他也沉下身子,雙手架起黑星。沖了進去——裡面沒人。
浴室、洗手間、起居室、卧室。他舉著槍逐間查找。衣櫥和碗櫃的抽屜大敞著,床上滿是衣物。
「她肯定慌了神逃了吧。」
瀧澤給黑星扣上保險栓。
家麗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