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二十節

秋生消失在了公寓里。

「你留在這裡。」

瀧澤動了起來,他不能讓唐平跟「人戰」那些人取得聯絡。公寓里必定是一場腥風血雨,單看秋生的動作他便能猜測到。這事千萬不能讓別人知道了。

唐平緊緊握著手機。

「搞什麼啊,快接電話呀!」

略顯煩躁的普通話,他根本沒發現瀧澤。瀧澤從一個陰影滑向另一個陰影,悄悄拔出了腰間的警棍,一口氣拉開車門。

唐平終於發現了,驚得長大了嘴,還沒來得及叫喊,就被警棍砸中了脖頸。

「快來。」

蔡子明跑了過來,他把唐平推到了副駕駛座上。汗水,飛快的心跳,急促的呼吸,冰冷的手銬。他想起了坂上那張血肉模糊的臉。

他用手銬銬住了唐平的手腕和腳踝,幾乎被折成兩段的唐平發出了痛苦的呻吟。

「子明,快開車。在周圍隨便轉轉,我等會兒用手機聯繫你。」

洪行和秋生,還有上海女人,其中一人必定會死——恐怕是洪行吧。藏匿屍體需要人手,待會兒肯定有人會來。若想好好監視,必須把唐平的車挪開。

「瀧澤先生你呢?」

惶惶不安的表情。連聲音都飄忽了。膽小鬼。

他強忍著咂舌的慾望。

「我要繼續監視公寓。你冷靜點兒,子明。這傢伙已經不能動了,而且也沒人會把我們的事情告訴老闆。」

「你可欠我一個人情了哦,瀧澤先生。」

「我知道,快走吧。」

尾燈漸漸消失在夜幕中。公寓——沒有任何變化。他從入口向內窺視。正面是升降梯,液晶屏顯示電梯廂停在了五樓,他凝神注視著門口的郵箱。

五〇一——佐藤、五〇二——波潟、五〇三——樂。

樂家麗——上海黑幫老大朱宏的情婦。她就是上海女人。

瀧澤離開公寓,沒入樓房的陰影中。

等了二十分鐘。一輛灰色廂型車停在了公寓門前。開門下車的是劉健一。他四下張望一番,然後消失在了入口處——他很快回來了,身後還跟著秋生。二人從車裡搬出一個紙箱,又走了進去。

他邊等邊想。

唐平監視的是樂家麗,她知道謝圓在哪兒,或者她掌握了關鍵的線索。可是,為什麼朱宏的女人會跟「人戰」有聯繫呢——不知道。

還有洪行,為什麼他要來找家麗?那可是他老闆的女人。要是被老闆發現他三更半夜來找樂家麗,絕對不會有好果子吃。而實際上,他也沒落得什麼好下場,恐怕已經被殺了。為什麼?也許——洪行試圖揪住家麗的小辮子,向她敲詐身體和金錢。

必須要查出來家麗的小辮子。

這其中很可能有油水。只要成功查出家麗的秘密,他就能把謝圓的一百萬和家麗的錢都搞到手。錢和鈴木的建議划過腦海。搞崔虎的錢,搞家麗的錢。

毛骨悚然。儘管如此,銅臭還是繚繞在鼻腔里,久久不能散去。

三十分鐘後,劉健一和秋生抬著紙箱走了出來。裡面裝著屍體,不會有錯。他們這是要去拋屍了。

兩人坐上廂型車,點燃引擎。尾燈消失在了黑暗中。

他把車開進樓房的建築工地里,周圍空無一人,除了高速行駛的汽車聲,再沒有別的聲音。

蔡子明一腳把唐平踹到車外,蒼白的臉上露出了笑容。

「你們是誰!?為什麼要做這種事?」

唐平大叫道,他竭盡全力裝出強勢的樣子。可是,他的手腳被手銬銬在一起,只能在地上來回翻滾,使他的叫聲淪落成了喪家犬的哀嚎。

「你為什麼要監視樂家麗?」

瀧澤用普通話問。

「樂家麗?那是誰?」

「樂家麗就是上海女人吧?」

唐平渾身僵硬了。

「你到底是誰?對了,你肯定就是跑到事務所去的那個警察吧?日本警察做這種事真的沒問題嗎?」

「提問題的是我。」

瀧澤連連踹向唐平僵硬的後背和腹部,把他踹得不停翻滾。

「你們這些『人戰』的小清高為什麼要監視上海流氓的女人?回答我。」

「你在說什麼,我根本聽不懂。」

「不,你能聽懂。」

瀧澤蹲下身來,一把拽住唐平的頭髮,盯著他的臉。

「我這人沒什麼耐心,你早說就能早點兒解脫。」

「你認錯人了吧。我只是個普通的中國人,從來沒幹過壞事啊。」

唐平用蹩腳的日語裝傻。

瀧澤取出警棍,狠狠砸在唐平臉上。脫落的牙齒飛了出去,血液濡濕了唐平的嘴唇。

唐平像蛆蟲般扭動著,大聲求饒。瀧澤並沒有體會到凌虐坂上時的興奮感。儘管如此,股間還是變得又熱又硬,頭腦深處煌煌燃燒的火焰瞬間竄了老高。他揮動警棍,砸向唐平的手、腹部、雙腿。

「瀧澤先生,不行啊。再打就死了。」

蔡子明插了一句,馬上被吼了回去。

「你給我閃開!」

他站了起來,氣喘吁吁,用盡全身力氣踹向蜷成一團的唐平背部。

「為什麼要監視樂家麗?那女人跟謝圓有關係嗎?」

回答他的是含糊不清的普通話。他看向蔡子明。

「他說他什麼都不知道。」

「渾蛋。」

視野被染紅,太陽穴突突直跳。突如其來的發作讓他渾身顫抖起來。

「子明,你有刀嗎?」

「啊,我有。」

「給我。」

小巧的摺疊匕首。瀧澤從面色蒼白的蔡子明手上一把奪過。翻開刀刃,看到冷冽的光芒。他把刀刃按在唐平被銬住那隻手的小指頭上。

「別以為就你們中國人有滿清十大酷刑,那種事情我們也能做得出來。」

又是含糊不清的聲音,這回他聽懂了。

——日本豬。

刀刃陷入了小指根部。慘叫。他壓上全部體重,把骨頭也切斷了。血糊糊的小手指滾落在地上。他拾起來,塞進唐平嘴裡。

「要是不想被我切掉全部指頭,就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

唐平吐出了肉塊。慘叫混合著言語。蔡子明翻譯道。

「他說那女人應該知道。」

「知道什麼?」

「謝圓的所在地。謝圓是誰啊?」

狡猾的蔡子明。他雙眼骨碌碌亂轉,就像發現了食物的松鼠。

「為什麼?流氓的女人和『人戰』的男人是怎麼扯到一起去的?」

他無視蔡子明的問題,繼續逼問。近乎瘋狂的慘叫聲回答了他。染血的匕首,又按在了無名指上,叫聲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長串快速的普通話。

「他說那兩人是青梅竹馬,還說謝圓是被那女人教唆的。瀧澤先生,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你給我閉嘴。謝圓手上有多少?他為什麼消失了?他跟上海流氓有交易嗎?」

「不知道,真不知道。你就饒了我吧。啊啊,我的手指……」

「還不夠,你還知道更多。快說。」

「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真的啊。」

唐平看上去不像在撒謊。可是,身體卻沒有停止動作——他把唐平的無名指也切了下來。又是一陣慘叫。他捂住了唐平的嘴。

「快說,謝圓到底在幹什麼?他跟那女人一起都幹了什麼?為什麼你們要瘋了似的到處找他?」

「我不是說我什麼都不知道嘛,你這日本豬。還我手指來。」

被踹了一腳,側腹一陣劇痛。瀧澤失去平衡,翻倒在地。

「還我手指。」

唐平撲了過來,眼前是一張滿是瘋狂的扭曲面孔。側腹又是一陣疼痛。

殺掉——視野被染得通紅,腦中響起斷弦之聲。匕首刺中了唐平的背部。

染血的手,握著匕首。唐平蜷縮成一團,不再動彈。

腦袋陣陣疼痛,喉嚨乾渴。

他第一次殺人了。但沒有任何感覺,只有頭痛和乾渴。

瀧澤搖晃著站起身,擰開工地裸露在外的水龍頭仔細沖洗著匕首和雙手。濺在衣服上的血並不顯眼。

他聽到蔡子明的腳步聲,回過頭去。

「你怎麼把他殺了?」

「少啰唆。」

「屍體該怎麼處理?」

蔡子明的臉刷白刷白的。

「閉嘴。」

瀧澤取出手機,按下了那個隱約留在腦中的號碼。

「你好?」

「是宮田先生嗎?我是瀧澤。」

「哦,是你啊。最近你好像挺關照我那家小店嘛,當然還有鈴木老爺。」

「我想找你幫個忙。幫我處理一具屍體。」

沉默。宮田雖是武藤組的二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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