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一集 聖堂初現 第三章 出走

一路行來,到處都是拖兒帶女,神色匆忙的逃亡者。

那些有錢的商人們駕著平板馬車,拖斗之上載著妻兒老小,每一個人的手中,都緊緊地抱著他們的行李。

因為沒有僕人為他們駕車,因此,坐在前面趕車的人總是衣著光鮮,他們是車夫中最為體面的一類人。

那些坐著馬車的人們都是貴族。

從馬車的款式和外表的美觀程度,就能夠大致看出,坐在馬車之上的那些貴族們的爵位高低。

和系密特他們完全不同,這些貴族們拖家帶口,僕從成群,因為他們並不是匆匆逃離家園,所以,這些貴族們甚至能夠將他們的財產帶著,因此在幾輛裝飾華貴的馬車後面,總是能夠看到長長的裝滿東西的車隊。

有些貴族,甚至將比較華貴漂亮的傢具都一起帶走。

而那滿載物品的拖車,自然吸引著旁邊行走在同一方向的逃亡者。

他們大多數,原本就是屬於處於社會底層的平民百姓。

魔族的侵襲,逼得他們不得不背井離鄉,而旅途的花費,又使得這些原本就沒有多少身家的平民百姓們變成赤貧。

更何況,即便到了一個安全的地方,想要生活下去也同樣沒有那麼容易,有手藝或者身強力壯的人,還能夠找到一個可以糊口的工作。

但是那些老人、女人和孩子,等待著他們的,無疑便是悲慘的命運。

自從背井離鄉以來,連續兩三天的飢餓和勞頓,使得那些最不適合生存的人,一個接著一個倒下,雖然他們還沒有死去,雖然可能只需要一塊麵包,就能夠讓他們恢複精神,重新上路,但是,在這個自顧不暇的時候,還有誰會在意這些人呢?

更何況,倒在路邊奄奄一息的人,實在是太多了,即便是再仁慈,心地再善良的聖者,也沒有辦法拯救這麼多人脫離苦海。

而能夠存活下來繼續前進的人,都找到了在這個特殊時刻求生的方法。

他們所學會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怎樣躲過那些騎士們的監視,從有錢人和貴族的手中飛快地搶奪下一些東西。

任何東西都是好的,哪怕是一個抽屜,一張雕花座椅,都能夠從附近的黑市商人那裡換回一塊珍貴的麵包。

如果不在乎味道,而只是要填飽肚子的話,那些黑市商人還能夠為他們提供足夠應付兩三倍路程的食物,當然這些廉價的食物,不可避免地有些發霉和變質,但是在這個人人餓著肚子的時候,那些發霉的麵包,長蟲子的烤餅,絕對都是最搶手的貨物。

系密特透過車窗,望著窗外那紛亂的景象。

在不遠處,一溜長長的車隊,顯然是屬於哪個貴族所有。

很多人跟在車隊旁邊,眼睛緊緊地釘住那用油布蓋住的馬車,顯然是在猜測著底下蓋著的東西,是不是可以容易地被搬動。

這些人年幼的只有十二、三歲,而年長的人之中,同樣也有為數眾多的老者。

人群中甚至有不少女人,她們將頭髮盤起,袖管高高地撩著,露出了雪白的臂膀。

這些原本羞澀於裸露自己手臂的女人,之所以這樣作,只不過是為了等一會兒搶到一樣東西之後,能夠迅速地逃離。

所有的人都緊緊地跟著馬車,顯然今天這個車隊,已經成為了他們的目標,而晚上的食物,就著落在這些馬車上面了。

不過,除了站在路旁遠遠地跟著之外,並沒有一個人有靠近車隊的意思。

他們在等待,等待那些虎視眈眈的護衛騎士們感到疲憊的時候,長時間的監視,總是會讓這些騎士們精神疲勞的。

等待有其他的人率先動手,因為,第一個動手的人,總得冒巨大的風險。

等待焦躁不安的貴族老爺開始責罵那些護衛騎士,一直給那些騎士們打賞,以提高他們工作熱情的貴族老爺並不是很多,而眼前的這個,就很明顯的不是這樣。

從馬車裡面已經不時地發出嘲諷的話語,和指桑罵槐的叱責之聲,離和這些護衛騎士翻臉,恐怕沒有多少的時間了。

唯一讓這些緊緊跟隨的掠奪者感到遺憾的是,馬車上的貨物明顯得已經被人偷盜過,不知道還能夠留下什麼好東西。

不過,對於那緊緊纏住油布的粗麻繩,倒是沒有任何人在意。

反正同夥之中,肯定有人帶著快刀和利斧,砍斷這些繩索根本就是輕而易舉。

系密特坐在馬車之中,靜靜地觀賞著那即將發生的暴動,那位西賽流子爵夫人也坐在自己身邊,雙手托著腮幫子,興緻勃勃地看著窗外的一切。

系密特很喜歡這個與眾不同的女人,和她在一起,系密特甚至感到比和姑姑在一起更加親近。

不過,他唯一不喜歡的就是,西賽流子爵夫人總是叫他小系密特,因為在他看來,西賽流子爵夫人頂多能夠作他的姐姐,因為僅僅相差三歲的年紀,並不足以讓她用小系密特來稱呼自己。

系密特雖然並不指望,西賽流子爵夫人和她丈夫一樣,稱自己為塔特尼斯先生,但是她至少能夠將那個「小」字去掉,他就很滿意了。

「你看,他們會在什麼時候動手?」西賽流子爵夫人問道,她是唯一會和系密特談論這種問題的人。

「坐在馬車裡面的那些人好像相當暴躁,看樣子,他們已經將騎士們惹厭煩了,你應該看到,不少騎士跟在我們這幾輛車旁邊,我們可沒有什麼東西可以被別人搶劫。」系密特說著自己的看法。

正當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談論著的時候,突然之間,從旁邊那一溜車隊領頭的那輛馬車之中,發出了一陣咒罵之聲。

系密特和西賽流子爵夫人,連忙佔據了馬車靠這一邊的窗口,他們伸出頭往外張望。

只見為首那輛馬車窗口,同樣也有個人伸出頭來,咒罵之聲就是出自於他的嘴巴。

系密特完全可以想像,最近幾天,他一定丟失了很多東西,因為他不但咒罵那些對他的車隊虎視眈眈的平民們,更用惡毒的話語,咒罵著保護他的那些騎士。

系密特看著這個臉孔蒼白,嘴角和眼角各長著一顆大黑痔,戴著梳理得整整齊齊的假髮套的傢伙。

看著那張臃腫的臉和鼓鼓的眼囊,看著那張不停地噴發著惡毒語言的大嘴,以及那滿口黃牙,系密特立刻將這個傢伙,劃歸於櫥櫃形貴族的行列。

而且這個傢伙,是那種最為低俗的櫥櫃形貴族,和他比起來,那位讓系密特極為討厭的塞福利伯爵夫人,還算是一個內在和外表稍微比較接近的化妝盒類的櫥櫃形貴族。

系密特很想知道,那個傢伙臉上的那兩顆痔是天生的,還是化妝化上去的。

至少,他知道自己哥哥嘴角上的那顆痔,是用黑豆沾上漿糊粘貼上去的,幾年前有一次他在吃飯的時候,不小心將掉落到餐盤之中的黑痔,當作芝麻吃了下去,記得那個笑話,曾經讓自己愉快了很長一段時間。

正如系密特所預料的那樣,這個憤怒的,滔滔不絕地咒罵著的貴族,將原本守護在他身旁的騎士們,全部驅趕到了系密特他們的馬車旁邊。

看到那些騎士和撒丁談笑風生,那個「櫃櫥」甚至還遷怒於系密特他們一行,惡毒的語言向這裡襲來,好像他要將這幾天來所有的怨氣,都發泄在別人的身上。

讓系密特感到有趣的是,他甚至將魔族的出現,也歸罪於除了他自己以外的所有人。

姑丈的感覺是怎麼樣的,系密特並不知道,反正,車裡面其他的人都毫不在意,剛剛經歷了一場浩劫,親眼看到魔族肆意的殺戮,車裡的每一個人,都好像變得堅強了許多。

就像鐵塊通過鍛造成為了鋼鐵一樣,即便是那位失去了丈夫的伊爾維伯爵夫人都已經懂得,沒有必要在自己和孩子同樣面臨危險的時候,對死者作出無謂的哀悼。

系密特原本打算用他手中的弩箭,在那個憤怒咒罵著的傢伙的馬車頂上,開一個小小的窟窿,他很有自信絕對不會誤傷到任何人,馬車車廂頂部的小角是絕佳的目標,因為頂上有行李架子擋住,因此絕對不用擔心箭矢在穿透木板之後,再飛出去傷人。

而且射擊那個角落,也絕對不用擔心會傷害到馬車裡面的人。因為,那是一個任何人都構不到的死角。

但是他的企圖,理所當然地被姑姑所阻止,而緊接而來的,便是姑姑那充滿憂傷的訓斥和責備,和往常一樣,系密特的舉動,被和他那位因為冒險而死去的父親聯想在一起。

這讓系密特感到極為鬱悶。

系密特低垂著頭,聽著姑姑的訓斥,還是不得不向姑姑作出保證,至於保證的內容,早已經經過千錘百鍊,對於其他人是否有效,系密特並不敢保證,但是對於姑姑絕對有效。

雖然,多年的經驗使得他順利地度過了難關,但是作為懲罰,姑姑將窗帘拉了下來。

聽著窗外那咒罵聲越來越響,突然之間,咒罵聲變成了驚叫聲。

那原本還滿嘴噴發著毒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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