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章紅玉心裡不斷掀起波瀾,那種莫名的感覺越來越明顯。從順澤城回來後,她去找了羅麗婭。倆人的心又相通了一次。
羅麗婭說:「紅玉,你看,我倆下一步怎麼著?」
章紅玉坦誠無比,說:「這幾年我的感覺是對的。儘管我從內心深處多次否定自己的這種感覺,不願承認和看到這個現實,可事情還是生了。李萬玉他真的回來找了我。王子亭就是張全榮,就是李萬玉。」
羅麗婭依然平靜如水。
章紅玉接著說:「儘管殘酷和痛苦一直折磨著我,但李萬玉對我的這份感情還是稱得上千古絕唱的。我為他的情而感動,但更為他的不仁而憤恨。這麼多年,我對那個叛徒的恨已經扎到骨子裡和靈魂中去了。兩者鬥爭一番後,我下定了決心,用盡千方百計也必須把那個人揪出來。」
羅麗婭擺擺手:「你這是愛得深也就恨得深。在這樣的心境下,你總有那種感覺,是符合你目前心理狀態的,也可能是準確無誤的,但是,你的感覺是沒有法律效力的。光憑李一葉的回憶也是沒有法律效力的。我們必須搞到真憑實據。我們不挖出他來行不行?恐怕不行,我說服不了我自己,恐怕你的魂靈也不會答應,那些地下的烈士們也不會答應。如果烈士地下有靈,見我們不繼續作為,他們會找我們算賬的。所以說,我們必須做下去。」
「怎麼做?你說!」章紅玉一副附耳聽命的神。
羅麗婭說:「既然縣檔案館能找到資料,那麼省城檔案館也可能有記載此案的資料。縣檔案館資料不全,我們就去省檔案館。我們去查,堅決去查。怎麼去?你丈夫不是公安局長嗎,你會想出辦法來的。」
又過了兩天,章紅玉找到羅麗婭說她沒有想出能進省城檔案館的辦法。羅麗婭沒有為難之色:「你不是做過地下黨嗎?!這能難得住你呀。我給你出個主意吧。」
這一天,章紅玉寫了個證明信,證明她家兒子李雙玉出生在順澤城而不是熊林,說是回順澤辦點事需要這麼個證明信。
她進了公安局辦公室,讓人家幫忙在這個信上蓋個公安局的公章。辦事員一看是王副局長的夫人要蓋個章,證明的又是人人皆知的事,就毫不猶豫地拿出公章要蓋。
正在這時,一個老毛子女人大喊大叫地要衝進辦公室,喊著要找王子亭局長討個說法。她衝勁很大,一個男公安竟然拉不住她。那蓋章的公安也趕忙上去幫著往外推她。
那公安再轉身過來時,章紅玉說:「不好意思,我自己蓋上了。」送上去給那公安看。那公安看後,說:「好好好,以後有什麼事再來找我。」
章紅玉出了公安局的大門,被推出來的羅麗婭從牆角閃出來,倆人捂著嘴「哧哧」地笑。
第二天,羅麗婭和章紅玉去了省城。進省檔案館前,章紅玉換了一身公安服裝,領羅麗婭上了二樓,拿出介紹信。上面寫著:茲有我局幹警李小桃、黃小菊前往貴館查閱日偽時期的舊檔案,請給予接待是荷。落款是熊林縣公安局。上面蓋著鮮紅的大公章。
那天,章紅玉蓋李雙玉出生地的證明信時,下面就藏了這張介紹信。羅麗婭衝進大鬧,把那公安吸引過去,章紅玉迅速偷蓋了公章。章紅玉的公安服裝也是假的,是用王子亭舊服裝改做的。紅領章卻是真的,把王子亭的釘了上去。
倆人順利進了檔案館,連續查了兩天,卻沒有現當年日本人撤退時遺留下的檔案材料。羅麗婭說,不能再待下去了,再不走就露陷了,也會讓王子亭懷疑的。
回到家,章紅玉對王子亭說,在羅麗婭家住了兩天,姐倆說夠了掏心窩子的話。
王子亭聽罷「哼」了一聲:「過去倆人見面就掐,最近怎麼就像穿了一條褲子似的?」
章紅玉說:「我和羅麗婭為了一個共同的目標走到一起來了。」
從表面上看,羅麗婭和章紅玉的關係有了緩和。然而,無論怎麼說,無論兩家如何聯手找叛徒,但歸根結底羅麗婭是讓叛徒李萬玉及其家屬傷透了心的。她再一次警告諾娃少同叛徒的兒子李雙玉往來。
在這方面,諾娃是不大聽媽媽話的,她同李雙玉、壞鼻頭少年結下的友誼長在。近來,仨人背地裡也時有相聚。但自從李萬玉叛徒真相暴露後,諾娃與李雙玉的關係不發生一些變化也是不可能的。李雙玉再想靠近諾娃做一些親昵動作,那也是不可能的了。諾娃從心裡也不願意那樣子,也沒那個心思。周圍發生了這麼多事,鬧得人心慌亂,再談情說愛就不合時宜了。
儘管叛徒真相在一定範圍內澄清了,但外面的形勢對羅家卻越來越不利。這是大環境、大形勢所致。「打倒蘇修」的口號標語到處都是,人們都在罵蘇聯老毛子不仗義。他們這些有老毛子情結的人家,明顯被另眼相看。在政治性很強的大活動中,他們這些人家的孩子就有些抬不起頭來。儘管沒人抓住他們與蘇修特務有什麼實際性的瓜葛,但依然有政治歧視現象。沒人理睬這些長相特殊的異類,他們在人群里越來越沒興趣玩了。
諾娃在家待了一段時間,卻又覺得憋悶,就又去找壞鼻頭。壞鼻頭現在是紅衛兵裡面的一個小頭頭了。他在那個圈子裡異常活躍,對諾娃已不再像以前那樣熱情,那樣想親近她,但也沒有像其它人一樣躲著不同她接觸。他在人們面前並不顧忌與她說話,她卻明顯感覺到了他在應付她。
於是,諾娃又偷偷去找李雙玉。李雙玉見了她很興奮,他說他幾乎每天都在盼著她去找他。他現在也很寂寞。他是叛徒的兒子,儘管保密工作做得好,外面知道這事的人不多,可自己心理是有巨大壓力的。心裡老是有塊石頭壓著,生活就不自在。但他看到他媽與王子亭似乎更親密了,卻越看越覺得哪兒不對勁,非常彆扭。他不願再像以前一樣同他們沒完沒了地說笑,經常自己一人躲到屋裡不出來。
當上紅衛兵頭目的壞鼻頭還算仗義,沒有在場面上把李萬玉叛變真相傳揚出去。他一直在恪守著他們三人之間的這個秘密,堅持著相互的承諾,看來他是不想當朋友的叛徒的。因此,李雙玉對他們家被揪出來批鬥的擔心就打消了。
這個時期,壞鼻頭卻一直在躲著李雙玉,不再同他有過多的交往,更從不帶他在場面上拋頭露面。李雙玉知道,從某種意義上講,這是壞鼻頭在保護他。諾娃也是這麼認為。
章紅玉與王子亭的變異感情進入了白熱化,心也不再更多地放在李雙玉身上。這使李雙玉覺得更加孤獨了。
羅麗婭這段時間心理變化也很大。真正的叛徒找到了,一萬個事實證明羅長虎不是叛徒,在政治上是清清白白的。可也有一萬個事實證明羅長虎心裡已有了其它女人,並同那女人一起生活了多年。所以,她每天愁眉苦臉。
諾娃知道,媽媽在想爸、她和那個葉真真三者之間的事,想她以後怎麼辦。這些想法她是不和她這個女兒說的。媽媽認為女兒現在是不懂男女感情之事的。其實,她不知道,諾娃在李雙玉身上早對情愛有過體驗。媽媽一旦在爸和葉真真身上用了足夠的心思,自然就冷落了女兒。
諾娃像李雙玉一樣,也越來越孤獨。於是乎,諾娃與李雙玉這兩個孤獨之人,就又走在了一起。走在一起的形式,由以前光明正大地日常接觸,改為地下偷偷摸摸地活動。他們變著法兒地找尋他們之間能發生的一切樂趣,變著法兒地用不同形式把自己心裡的慾望和想法全都倒出來。
讓他們最著迷的交流形式,是相互不說話,用身體語言溝通。有一天,在羅家以前的那個地窨子里,這對孤獨的男女青年發生了該發生的一切。
李雙玉那種實施陰謀、揮灑慾望的過程縮短了許多,沒有聽到諾娃像以前一樣的斷喝,就勇敢地闖了進來。
這之後,那荒野里的隱秘之處,成了他們最好的活動據點。他們在炕上鋪上厚厚的乾草,進門就迫不急待地在炕上滾,滾著滾著就抱在了一起。
諾娃沒有像其它第一次發生這種事的女孩子那樣用哭泣來掩飾幸福,她「咯咯」地笑個不停,倒是李雙玉不自在起來,臉紅紅的不敢正視她。
李雙玉有一身閃爍著漂亮光澤的皮膚,一如一方白綢緞,令人愛不釋手。她喜歡在他的光背上摩挲,把臉貼在他胸脯上聽他心狂跳。她一旦把熱辣辣的紅臉靠到他懷裡,他則會更加瘋狂地重複他的陰謀詭計。
天哪,他能無師自通地採用多種方式襲擊她。
天哪,這是個怎樣的壞傢伙呀!他竟然顫抖著、痙攣著吻她那雙火燙的耳垂,專門向她的慾望極限挑戰。
天哪,他有著豐富的身體語言,多個部位都飄逸著不同質的內涵,如同一座沒有圍牆的大觀園,從任何一處都可以進入,或雕樑畫棟,或小橋流水,或茂林修竹,或曲徑通幽,無處不飄溢著生命的氣息、植物的芬芳,誘惑著她甘心情願地同他前行。
天哪,一會兒是夕陽無底的黑夜,一會兒是晨光明媚的朝霞。她感到天旋地轉,和他合為一體,一起飛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