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第十六集 第十八章

沒有人會想到,原本只是餐桌之上閑聊話題的藝術家之間的紛爭,竟然會演化成為一場席捲得里至大地的激烈風暴。

更沒有人想到,那些曾經輝煌一時,被世人視作為知識和才華的寶庫的老者們竟然會變成人人唾棄的垃圾。

繆施科這個曾經被視為得里至國寶,被奉為世界上最偉大的音樂家的顯赫人物,此刻他的名字已然成為了小丑、白痴和蠢貨的代名詞。

幾乎每一個人都在嘲笑他的愚蠢,他的作品,他的生乎,甚至他的死亡,無一不是受到嘲笑的對象。

不過,更出乎眾人預料之外的是,這種嘲笑很快便變成了咒罵和唾棄,而這一切僅僅只是因為一張紙片。

此刻在得里至大地之上被談論得最多的並非是他們那至高無上的國王的死亡,他的遺體被冰凍起來之後,彷彿已然隨之被凍結在人們的記憶深處。

同樣也並非是有可能發生的動亂,經過了那番瘋狂的搶購,那些儲藏在地窖裡面的食物,顯然多多少少平息了一些恐慌和憂慮。

那張紙片成為了眾人談論的主題,因為紙片上羅列著那些老邁的藝術家們所擁有的驚人財富。

其中最招人咒罵的便是那位剛剛死去的繆施科先生,咒罵和唾棄他的甚至不僅僅只有平民百姓,他那數額驚人的龐大家產甚至令不少貴族感到嫉妒,而從他們嘴裡發出的咒罵聲無疑最為響亮。

這些咒罵聲徹底淹沒了那些憤怒的年邁的藝術家們請求給予公道的呼聲,事實上,在這張紙片突然間出現在眾人面前之前,那些老者聯名向莫納赫的領主佛斯大公和巴世蒙大公提出了訴訟請求。

他們口口聲聲宣稱只要求公正,而並非是哀悼和憐憫,但是,當那張紙片突然間散播到得里至的每一個角落,當咒罵的呼聲遍及這個龐大的王國,這些要求公正和正義的老頭們,紛紛逃得無影無蹤。

連他們的家也緊閉房門,這些老頭們的兒孫甚至不敢上學,因為他們同樣會被拉住詢問家裡的事情。

※※※

在繁華熱鬧的曼姆河邊,建造著一座寧靜而又優雅的城市。

這是一座規模頗為壯觀的城市,它擁有著甚至超過莫納赫的人口和繁榮,但是每一個到這裡的人會對這座城市擁有的最為深刻的印象,無疑便是它的寧靜和悠閑。

這裡沒有其他城市的繁華和讚揚,就像是一個世外桃源一般的小鎮靜靜地守在曼姆河旁,這座城市幾乎每一個角落都能夠看到參天綠樹,而生活在這裡的居民,顯然真正明白,什麼是詩情畫意,什麼是田園詩一般的生活意境。

在街道上、大樹下、河灘旁邊,到處能夠看到悠閑漫步著的行人,反倒是馬車顯得頗為稀少,正因為如此,當一輛馬車急急匆匆地飛馳而過,總是會引起路人奇怪的目光。

這輛行色匆匆的馬車最終停在了市中心廣場的一角,從馬車上下來的全是一班老者,他們曾經聲名顯赫,他們曾經是這裡最受歡迎的貴賓,他們甚至不需要打招呼就可以直接進入那座恢宏氣派的府邸,不過此刻他們卻身披著厚重的旅行長袍,彷彿唯恐被別人看到臉面一般。

沒有了以往的盛情招待,也沒有了往日那迎接他們到來的音樂,這些失去了一切,只有財富和伴隨著財富的臭名聲的老者們,清楚地感受到了那些侍從們的倨傲和漠視,這是從來未曾有過的。

不過這些老者們多多少少也能夠猜到,這到底是為了什麼,那張對於他們來說無比致命的小紙片,顯然同樣也刮到了這裡。

這些侍從們肯定也同樣看到過那張紙片上羅列的數字,寧靜優雅,並不代表著對於金錢和財富漠然視之、毫不關心。

糟糕的開始,彷彿預示著糟糕的結局,侍從的冷遇顯然來自主人的漠視,幾個小時之後,那些老者垂頭喪氣地走出了宅邸,他們臉上的神情彷彿末日已然來臨。

在這座宅邸深處,一座樸素而又幽靜的三層樓房建造在一片綠茵茵的草坪正中央。

侍從們正在底樓的會客廳之中收拾著房間,剛才那些不受歡迎的老傢伙,甚至令侍從和傭人們感到反感,而這在以往是根本不可能的,他們實在無法理解,為什麼主人還要如此禮遇他們。

而此刻在三樓的書房裡面,那位高貴的身份顯赫的主人正皺緊眉頭坐在書桌前面。

雖然已然上了年紀,不過這位主人年輕的時候無疑是一位受女士們歡迎的美男子,高貴同時又不失謙遜的氣質在得里至王國並不多見,畢竟這是個擁有著諸多武技高強的勇士和威嚴軍人的王國,肌肉的數量遠比大腦要多得多。

而這位宅邸的主人無疑是一位睿智的學者,他擁有著高聳的額頭,顯然裡面裝著不少東西,他的頭髮雖然是黃褐色的很不起眼,不過卻並沒有因為歲月流逝,而變得花白脫落,這令他看上去年輕了許多。

他的身材瘦削,這在到處能夠看到大塊頭的得里至王國同樣也是不太常見的,而此刻他的身上隨意披著一件睡袍,彷彿剛從酣睡中醒來。

在這位擁有著學者氣質的老者對面站立著兩個年輕人,其中的一個實際上已然不太年輕,他大概三十歲左右,擁有著和那位老者同樣的面容輪廓,而另外一個看上去有些靦腆,他的地位顯然要比旁邊站立著的人低微許多,手臂之中夾著一個文件夾子。

「父親大人,您何必在這個時候,還如此禮遇那些人?」年紀稍長的青年問道。

「是你吩咐噶德阻擋住他們?同樣也是你吩咐僕人們慢待他們?」那位老者淡然說道。

「您認為我做錯了?」年紀稍長的青年猶豫著說道。

「不,不,不,我沒有這樣說,至少在這件事情上談不上對錯。」老者搖了搖頭說道:「我親愛的孩子,你知道我真正憂慮的是什麼嗎?」

「那些人的麻煩?」青年回答道。

「他們的麻煩?不。」老者連連搖著頭說道:「或許麻煩並不僅僅只是這些,或許這並非只是他們的麻煩,或許他們只是一塊跳板,一件武器。」

說到這裡,那位老者看了一眼兒子那充滿迷惘的目光,顯然有些失望一般,搖了搖頭說道:「不,我感覺到這件事情並不尋常,我覺得還有些事情未曾發生,至少這件事情還將會擁有進一步的變化。」

說到這裡,那位老者輕輕地推了一下桌案,將轉椅轉了半圈朝著窗外,看著窗外那怡然的綠色,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道:「簡,告訴我那份財產清單是什麼時候開始流傳開來的?」

那位顯得頗為靦腆的青年毫不思索地回答道:「一個星期前,大人。」

「那麼祝豐節距離現在又有幾天?安德魯你來回答這個問題。」老者說道。

「九天,父親大人。」那位稍微年長的青年畢恭畢敬地回答道。

「你能夠在兩天裡面收集到這些數據嗎?我甚至在這張清單之上看到了繆施科隱秘在表妹名下的財產。」老者說道。

「您的意思是,所有這一切都是預先準備好的?」

「是的,不過真正的關鍵在於,有必要花費那麼多精力來對付這些行將就木的老頭嗎?」老者淡然說道。

「您的意思是,所有這一切很有可能是最終針對您的?」兒子問道,顯然此刻他總算明白了事態的嚴重程度。

「是我讓繆施科走進了宮廷,是我當著眾人的面朗讀帕特的詩篇讓眾人記住了他的名字,在得里至王國布許瓦克的作品收藏得最多的同樣也是我,是我讓他們擁有了顯赫的名聲,那張清單之上所羅列的金額,很大一部份直接來自於我的資助。」那位老者重新轉過身來說道,神情顯得異常嚴肅。

「顯然這是針對您的陰謀。」兒子急切地說道:「那麼我們應該如何反擊?」

「反擊?」老者突然間皺緊了眉頭,嘆息著搖了搖頭說道:「很顯然,這一次我遇到了一個強勁的對手,這是個我從來不曾遇到過的可怕傢伙。」

他輕輕拉開書桌的抽屜,從裡面取出一張粗糙的用廉價油墨印刷的紙片。

「這上面所擁有的只是一連串的數字,這些數字代表不了任何東西,它並非是一份控告書,也沒有絲毫激烈的言辭,更沒有煽動的味道。」突然間,那位老者加重了語氣:「這些簡單而又冷漠的數字真正可怕的原因是它牢牢地抓住了人心之中的一種強烈而又難以消除的情感,那就是忌妒心。」

「我親愛的孩子,一個擅長在人性之上動腦筋的傢伙,無疑是最為危險的陰謀家,對於這樣的對手,加再多小心也絕對不嫌多。」老者神情嚴峻地說道。

「您是否知道,那個在幕後打算對付您的可怕黑手會是誰?」那位稍微年長的青年連忙問道,他被父親大人所說的那番話弄得毛骨悚然,事實上他在此之前從來沒有看到過父親露出如此嚴峻的神情。

「我的敵人很多。」老者冷冷說道。

「難道您絲毫沒有懷疑過某個特定的人物?」兒子問道。

老者皺起眉頭,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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