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分 小說欣賞 特殊者(The Odd Man)

[美]埃勒里·奎因/文

狼舞/譯

埃勒里·奎因後期的短篇小說中曾經出現過一個「解謎俱樂部」系列。這個系列總共有5篇小說,包括《小間諜》(首次發表在1965年1月號的《騎士》雜誌上)、《總統的遺憾》(首次發表在1965年9月號的《就餐者俱樂部雜誌》上)、《三個學生》(首次發表在1971年3月號的《花花公子》雜誌上)、《特殊者》(首次發表在1971年6月號的《花花公子》雜誌上)、《誠實的騙子》(首次發表在1971年夏季的《星期六晚郵報》上)。這個系列篇幅相對短小,但是繼承了後期奎因作品趣味遊戲的風格,仍然是具有奎因特色的作品。

在解謎俱樂部短暫而快樂的歷史上,充滿了它特有的那種遭遇戰,其中的一件卻是以最平淡無奇的方式開場的,而世間的趣事正是往往如此。

這件趣事是這樣開場的:在某個星期三的晚上,7點30分,埃勒里按響了塞雷斯寓所的休息室的門鈴,這是一處坐落在派克大街上的高級住房。猶如傑弗斯(美國作家P.G.伍德豪斯所著小說中人物,現用來指理想的男僕。———譯註)般的男管家為他開了門,並引導他進入了那間規模宏大、裝飾華麗的起居室。很明顯,這間起居室的設計靈感得益於塞雷斯在西南部住過的那些大號的棚屋,正是在那裡,他賺到了他的千萬家財。

一切都按部就班,如同往常———俱樂部的會員們已各就各位,除了那位永遠是缺席的阿卡維———這位生物化學家受他的諾貝爾得主的名頭所累,不得不奔走於數不勝數的國際研討會之間,以至於埃勒里還從來沒有機會一睹他的尊容,實際上埃勒里已經開始懷疑這位偉大的科學家也不過是另一個想像出來的人物罷了,他的俱樂部夥伴們為了他們自己那些惡作劇式的理由,總是樂於此道而不疲。在場的有塞雷斯,那位體形龐大、深受尊敬的主人———他是以俱樂部的創建者而非一位千萬富翁的身份受人敬重的;還有高個的,性好嘲諷的,有著約翰·L.路易斯(美國社會活動家,1920-1960年間任美國礦業工人聯合會主席。———譯註)式眉毛的達奈爾,他是一位刑事訴訟律師,在美國律師界以———儘管聽上去不大親切———「富人的克來倫斯·丹諾」(美國著名律師,一生不畏權勢,代表下層階級利益。———譯註)的稱號而為人所知;下一位是個精神病學家,弗里蘭德醫生,他衣著整潔,面頰紅潤,其職業聲譽就像他的五短身材一樣,籍籍無名;最後是有著一雙調皮的藍眼睛的小愛米·萬德米爾,一位剛剛以史無前例的全票通過獲得普利策詩歌獎的女詩人。

解謎俱樂部有一條最嚴格的規定,那就是絕不允許用任何外界的事件來侵佔俱樂部成員解決手頭問題的時間,無論是政治、藝術、經濟、國際大事,甚至是茶餘飯後的流言飛語都是被禁止的,只有解決那些俱樂部成員自己創造出來,旨在挑戰其他成員的謎題才是俱樂部的簡單的目的———所謂的簡單,只是在口頭上說說罷了,在俱樂部的座右銘上,這個修飾詞是絕不會出現的。當然,在解決了謎題之後,大家會照例聚集到查理奧特的餐桌旁享受一頓美食———查理奧特是塞雷斯的大廚,他在烹飪界享有的名氣完全可以和俱樂部成員在他們各自領域中的赫赫威名相媲美。這些謎題往往是以故事的形式出現並由那些挑戰者逐一地講出來,就像是一個帝國要依靠它的財政收入一樣,這些謎題都經過絞盡腦汁地計算以贏得這場智慧與智慧間的戰鬥。

今晚又輪到了埃勒里,他在最簡短的適應之後在競技場中他的位置上嚴陣以待———在俱樂部中,這個位置就是那個巨型壁爐邊上的巨型的舒適的皮椅子,一瓶酒,一個玻璃杯以及查理奧特拿手的夾心吐司,除此之外,沒有任何的進一步的準備了。

講述由達奈爾開始(這是預先安排好的———講述者的順序就像芭蕾舞一樣經過精心設計)。

「今晚的謎題,奎因,就發生在你住的那條街上———」

「您很好心的省略了那些法庭審判式的心理學,律師先生,」埃勒里裝腔作勢地說,因為他感到今晚的狀態格外得好,「請繼續。」

「———因為這是一個警察與小偷的故事,」律師接著說,絲毫沒有受到干擾,「唯一特殊的是,這個警察是一位卧底,他的任務是追捕一名毒販子。這個毒販子經營著一個巨大的違法藥品批發生意,數以百計的吸毒者從他那裡取得毒品,所以將他繩之於法是當務之急。」

「問題是,」弗里蘭德醫生邊說邊玩弄著他領帶的結(埃勒里想,我很好奇,他的患者對這個動作會有什麼想法,這是心理醫生們最令人氣惱的習慣。),「他的身份無法被準確地知道。」

「按我的理解,這就是說知道的不準確,」埃勒里說,「在一組嫌疑人中無法被確定。」

「是的,三個嫌疑人。」

「經典的數目。」

「為了方便起見,奎因。」

「這就是它成為經典的主要原因。」

「這三名嫌疑人,」石油大王塞雷斯插了進來,無法掩飾地皺著眉,因為埃勒里總是不能表現出這位舉辦者認為他們的勞動應該得到的禮貌,「全都住在同一座公寓里,這是一座三層的建築物。」

「總有一天,」埃勒里做出一副眺望未來的表情說,「我會寫一個三座建築的故事(three-house story)來代替三個故事的建築(three-story house)。」

「奎因先生!」愛米·萬德米爾忍不住嘟囔道,「請嚴肅一點,否則我們將剝奪你品嘗查理奧特的大餐的資格,據我所知,今晚那肯定是最妙的。」

「我找不到線索了,」塞雷斯抱怨道,「我們進行到哪了?」

「我請求你們每一位的原諒,」埃勒里說,「我們講到一位卧底的警探,他已經找到了三名嫌疑人,他們中的一個是個毒品批發販子,而且他們三個人都住在一幢三層公寓里,我估計每人住一層,那麼這些住戶都是……?」

「那個住在底層的人,」我們的小詩人回答,「名字叫做約翰·A.錢德勒(John A. dler)———在鄰裡間被稱為『賈克(Jac)』,這是取他名字的開頭字母得來的。他獨自經營著一家小小的店鋪,修理收音機和電視機,就在他的公寓里。」

「當然,問題在於,」達奈爾律師說,「這個店鋪是否只是毒品交易的一個掩護。」

埃勒里點頭,「那麼中間那層的住戶是……?」

「一位保險經紀人,」弗里蘭德醫生說,「人物的名字是卡特克立夫·克瑞(Cutcliffe Kerry)。」

「什麼名字?」

「卡特克立夫·克瑞就是我們決定的名字,」心理醫生堅定地說,「而且你是否在意這個名字是你自己的問題,奎因,他還是卡特克立夫·克瑞。」

「很好,」埃勒里說,「不過我想我聞到了鯡魚的味道。要不就是我遇到了雙重的難題?無論如何,卡特克立夫·克瑞是個賣保險的,或者他試圖去賣保險,這就意味著他要見一大票的人。所以這個保險的職業也可能是個掩護。那麼頂樓的住戶是……?」

「頂樓被一個叫弗萊徹的傢伙租下了,本傑明·弗萊徹(Benjamicher),」塞雷斯說,「弗萊徹也是個生意人,不過與前兩個人做完全不同的生意,他推銷空調清潔器。」

「走家串戶,」埃勒里說,「也是可能的掩護。好的,賈克·錢德勒,收音機和電視修理商;卡特克立夫·克瑞,保險經紀人;本·弗萊徹,空調清潔器推銷員。他們三人中的一個是個壞傢伙。接下來發生了什麼,塞雷斯先生?」

「根據這位卧底特工給他在警察總部的上司的報告,他一直在監視這幢建築,和———這個連接詞用的不是很恰當嗎?———這三個嫌疑人。」

「就在他發現了這個毒販子的真正身份之後,他被謀殺了,但是,他沒能把確實的證據交給警方。」達奈爾語氣哀痛地說。

「據我推測,」埃勒里說,一邊搖著腦袋,「這個可憐人將得到部門的一次褒獎以及六尺葬身之地。當然,他是被那個毒販子幹掉的。」

「當然。」

「殺人滅口。」

「還能是為什麼?」

「這也意味著他沒來得及報告那個毒販子的姓名。」

「這麼說並不確切,奎因先生。」愛米·萬德米爾向前傾斜身子,在弗里蘭德醫生的金制打火機上點燃了香煙,然後靠回椅子背上抽起煙來,看起來就像是一台急劇升降的小火車頭。她正試圖戒掉對尼古丁和焦油的依賴,所以她現在抽的是一種由經過處理的生菜製成的香煙。「這位卧底沒有報告這個毒販子的名字,這沒錯,不過在他被謀殺前的一次報告中他提到了一條線索。」

「哪種線索?」

「他這樣形容這個毒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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