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大師身影 埃勒里·奎因對後世的影響與貢獻

dsky/文

100年前的1905年,美國紐約的布魯克林住宅區誕生了兩個新生命,100年後的2005年,我們仍然可以在世間找到他們燃燒的耀眼餘光。埃勒里·奎因,史上最為傑出的偵探小說家之一,今年已是整百年了。無論是作為一位作家、編輯甚至偵探,奎因的名字都似一枚枚鮮活的烙印,訴說著品質的保證和強大的鼓舞。

從1929年《羅馬帽子之謎》開始,到國名系列與悲劇系列的結束,這段時期內,奎因的作品有一些令人著迷的特色:調理極為清晰的推理過程,死亡留言的使用,作品當中體現出來的推理的深度在當時和今天看來都是無與倫比的。我們在奎因的很多作品中,可以讀到這樣的字句:「……那是某種模式……」,或「……總有什麼地方不對勁……」之類的,這樣的一種直覺主義證明了奎因仍然承襲了范·達因的一些風格,奎因自己的特點並不在於此,而我們關注的也僅僅是推理的精彩與真相的意外。從奎因最早的作品《羅馬帽子之謎》的解答來看,他的「二分法」推理已經頗具雛形,即非此即彼的推理,偵探嘴裡念念有詞:「通過某某線索可以知道,某某人絕非兇手;或者,既然不是這樣,那麼一定是那樣。」於是當真相的範圍逐漸縮小,我們就可以看到諸如《Z之悲劇》那令人蕩氣迴腸的推理大結局———在一分再分之後,兇手被完全鎖定,非之莫屬(這也許是奎因的二分法推理運用的最為精彩的一次)。類似的情形我們可以在《荷蘭鞋之謎》以及《半途之屋》里看到,尤其是前者最後一章洋洋洒洒的偵探陳詞伴隨著真相的巨大轉折,相信對很多人造成的衝擊至今難忘。

讓我們再來看看奎因作品的另一個顯著特點———公平競爭。在國名系列中除了《孿生之謎》,奎因無一例外的在揭示真相之前發出了挑戰讀者的宣告:至此,所有的線索都已經明白無誤的呈現在您的眼前,如果您是一位有心的讀者,相信此刻,應能與偵探一起發現事實的真相。為了製造真相的意外感通常可以有兩種方式,第一是使用異想天開的詭計,第二是謎題的精巧布局,卡爾是前者的大家,而奎因則完美地詮釋了後者。因此,請別再以為線索越多越好,因為這兩兄弟早就站在布滿岔路的終點偷笑了。我們甚至在很多作品中得到了偵探的提示,告訴我們什麼是不可能的,什麼是必然的,例如《Y之悲劇》與《希臘棺材之謎》(這往往令讀者拍案叫絕,是奎因的又一特色),最終我們離真相接近的距離與總長相比也只是九牛一毛。更有甚者,我們曾被某些作品的多重解答玩得暈頭轉向,這也是導致大偵探奎因間歇性消極不振的原因。

奎因也許不是具有多麼奇思妙想的天才,但他卻絕對是一位大師。偵探小說中的許多元素從他開始展現出極其驚人的魅力,奎因之前也有小說包含有死亡留言,例如柯南·道爾的《博斯科姆比溪谷秘案》和阿加莎·克里斯蒂的《斯泰爾斯莊園奇案》,但抽象的無文字的死亡留言在《X之悲劇》中,所蘊含的推理的藝術和美感,則超越了前人。奎因也寫不可能犯罪,但並非我們常常提及的密室殺人,更多的,奎因涉及到的是不可思議的消失。無論是《美國槍之謎》中的點25口徑手槍,還是《七月雪球》裡面身軀龐大的火車,都消失得有模有樣。通過這些量多質優的作品,奎因向我們展示了他的全能———這一點,似乎沒有人超越。

奎因和卡爾及克里斯蒂不同的是,解謎過程並不是非常離奇,但最後全部合理且完美的解開謎底。完美的伏筆,引人入勝的謎,饒有興趣的各個出場人物,出人意料的犯人設置等等,他所有作品都說明他是一個真正推理小說家的典範。一般人常常說「推理小說不就是解謎么」,但寫解謎小說是很困難的,尤其堅持寫半個世紀更是非常困難的事情,讀了奎因的長篇之後就會有清楚的認識。

奎因後來的作品發生了一些改變,在故事的人物以及場景上,有了新的特點:隱喻和指代。我在這裡並不想對此做過多的討論,因為我認為這一方面,牽涉到奎因自己的思想轉變,以及時代脈搏的變化,並未對後來的作家造成較大的影響。

雷克斯·斯托特(Rex Stout,1886—1975)和奎因一樣也是美國著名的偵探小說作家。他的「尼羅·沃爾夫」(Nero Wolfe)系列偵探小說在人物對話、心理分析、情節設置等方面也深受范·達因和奎因等人的影響。同風度翩翩的奎因一樣,他的人物對話犀利機智,針鋒相對,讀來有古希臘戲劇一般的雄辯色彩,兒時表演戲劇的經歷在這方面發揮了極大的作用。這些對話往往同大量的人物心理活動和性格特徵描寫結合在一起,被用作甄別兇手的手段。也同奎因一樣,他喜歡採用兩段式框架結構。故事一開始·謀殺發生,偵探人物出場。緊接著,揭露兇手的作案手法。後半部則集中描述如何查找真兇。他的故事情節都是由點到面地平鋪開,環環相扣,此起彼伏的一系列事件既是過程本身,又因各自的聯繫而組成有機的整體。此外,他還善於營造真實的氛圍,作品中所有的人物都被賦予固定化的角色,並且每部均有出場。他十分巧妙地把案情的敘述融入單調、重複的日常瑣事中,成功地創造一個較為真實的虛擬世界。

斯圖亞特·帕爾默(Stuart Palmer,1905—1968),是比較公認的受到奎因影響的作家,老處女威瑟斯是他筆下的主要偵探。業餘偵探和紐約警察局,是不是令你想起了奎因呢?沒錯,威瑟斯的初登場作品《企鵝潭之謎》(The Penguin Pool Mystery,1931)也許就帶有《羅馬帽子之謎》的影子:檢察官派普與理查德·奎因相似;相同的城市,紐約;案發現場都是人群擁擠之處,企鵝潭的水族館和羅馬帽子的劇院;在關於兩樁案件里涉及到的帽子提供的線索方面,二者也有很多共同之處。《企鵝潭之謎》甫一出版,即受好評,完全不輸給前一年粉墨登場的馬普爾小姐。

另一位聲名顯赫的作家克雷格·賴斯(Craig Rice,1908—1957)的作品更加被認為像極了奎因。克雷格·賴斯本名喬治亞娜·倫道夫。1939年,她以克雷格·賴斯的筆名出版了第一部偵探小說《凌晨三點的八張面孔》(Eight Faces at Three)。據她自己介紹,這部小說的創作整整花費了兩年時間。起初,她順利地寫完了第一章,但接下來的章節卻不知如何動筆,後來總算敷衍成書。不料,書中的偵探主角約翰·馬隆居然得到了廣大讀者的認可,她由此而成為一個知名的暢銷書作家。克雷格·賴斯一生短促,僅創作了28部偵探小說。這些小說情節曲折生動,邏輯推理環環相扣,體現了奎因式的典型的精巧布局。在偵探小說領域,她與福翠爾和奎因構成了「超現實主義三人行」———將重點放在構造一連串的怪奇表象,形形色色反常的人物和事件令讀者產生極大好奇與潛在的恐懼感;但最終通過邏輯的鎖鏈,將它們完全統一起來。從年代上來看,賴斯是最晚出道的,因此,她成為奎因頭號書迷也就不足為奇了。在她的作品中,除了相似的場景設定,甚至還出現了與奎因小說中相同的身份幾乎一模一樣的人物。

此外,安東尼·阿伯特(Anthony Abbot,1893—1952)的8部「撒切爾·科爾特」偵探小說也有如下標誌性的奎因特色:以複雜生動的情節構思見長。尤其是早期創作的《傑拉爾丁·福斯特謀殺案》(About the Murder of Geraldine Foster),非常強調對謀殺現場的調查,重視目擊者的證詞,將破案解謎的重點放置在獲知謀殺的時間、地點和方式上。不過以上幾位作家筆下的偵探則與埃勒里·奎因有天淵之別,一個是老處女,一個是酒鬼色狼,最後一個則是警察局局長。這一方面說明奎因對其他作家的影響主要在於文章的「plot」,另一方面也說明,奎因早年並不注重對人物的塑造。

也有人認為卡爾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奎因的影響,例如卡爾的邏輯以及犯罪調查程序,對現場的思考深度,對潛在誘因和新信息、新線索的洞察等等。奎因和卡爾都花費大量的筆墨描述案發時所有人的位置、行動、反應,最終構成了一個複雜龐大的舞台。與阿加莎對人物隱藏的過去展開調查所不同的是,這兩人關心的只是犯罪本身。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奎因成為了先鋒式的偵探廣播劇作者之後不久,卡爾也緊隨其後,涉足此領域。

在當代,則有更多的作家是讀著奎因的書長大的。以「短篇偵探小說之王」愛德華·D.霍克(Edward D. Hoch,1930-2008)為例,在他9歲那年,讀了第一本偵探小說,即是奎因的《中國橘子之謎》,這可說是影響他一生的一次閱讀。在表達對奎因的感激之情的《致敬》[收錄在《錯誤的悲劇》(1999)一書中]一文中,霍克這樣寫道:「我想你會說它改變了我的一生,這也解釋了為什麼我早期的短篇小說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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