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最後的交鋒 鷲之屋

在義大利,湖畔的居民向來起得很早。天剛亮,湖面上各種船隻往來穿梭——派繁忙景象。林格魯斯來到約定的碼頭,上了船。氣溫開始上升,布爾庫男爵早已等候在甲板上,他脖子上掛著雙簡望遠鏡,見林格魯斯上了船,快步迎上前去和他握手。

「我正在擔心你是不是改主意了。」男爵精神抖擻。天氣雖然不錯,卻算不上晴朗,朦朦朧朧的讓人打不起精神。儘管如此,男爵仍然不住地讚歎,「清晨的景色實在太迷人了。除了北極以外,我幾乎領賂過世界各地的黎明風光,這裡獨一無二,是的。看,那就是卡爾比卡山。」

「那麼高!我擔心我是不是能爬上去。」

「用不著擔心,我們的目的地離頂峰還有兩千米呢。」

在帕爾勒查下船時,林格魯斯注意到男爵手中拎著一個小籃子。

「籃子里是什麼?」

「簡單的午餐。」

「我空手來的,我還以為山裡會有休息的地方……」

男爵微笑地搖搖頭:「在『鷲之屋』除了食肉的猛禽什麼也看不到,你那一份我也帶來了。」

男爵因為熟悉進山的路,在前面領路。他選擇了一條近道,慚漸地農舍、田地被甩在身後,他們進了山。林格魯斯記得這條路,他曾經不只一次騎在騾背上,從這裡上到「鷲之屋」。已近半山腰,道路逐漸變得寬闊。突然,男爵打破了沉默。

「從現在起我要對你講一些你非常關心的事情,對於這些事情我不知道你到底了解了多少,但是我確信你知道得很多。首先,你隱瞞了你的真實姓名和你的動機,你不叫弗得斯,威斯特也只是你的化名,我說的不錯吧?」

兩雙眼睛對視著,好半天誰也沒有從對方臉上移開。林格魯斯並不感到吃驚,然而,說實話,他沒有料到男爵開場白竟是這樣。

「請接著說下去。」

「看來你對我的話並不怎麼驚訝,今天,我可以把你正在調查的事情的真相毫不隱瞞地告訴你。在過去的兩年當中,我簡直象生活在地獄裡,一個人獨自忍受著心靈的痛苦,而這長久以來的痛苦,由於你的出現馬上就要結束了,真得感謝你。」

男爵站住腳,擦了擦頭上的汗,向山谷望去,那裡皮埃諾湖宛如一面綠色的鏡子。

「你大概這樣考慮吧?靠自己的機智和努力把對方退上絕路,罪犯在主動坦白的同時,向你訴說後悔之心,請求你的幫助……如果是這樣想的,那麼你誤解了。在你接近皮特以前,在你以弗得斯的名字出現在布爾庫·諾頓別墅以前,我一直獨自吞飲著自己酸下的苦酒。我並不想知道你是怎麼發覺我犯罪的,對於那可憐的孩子,你的推理是正確的。但是,你懷疑那孩子的父親也是我殺的,那是你主觀的想像。我和家兄的死沒有關係。坦率地說,家兄是自殺的。為了孩子們,我一直保守著這個秘密,科西達安醫生可以作證。我們今天要去的目的地『鷲之屋』就是家兄跳崖的地方。」

說到這兒,男爵沉默了。林格魯斯沒有插話,只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男爵接著說:「這一年多,我是在悔恨和痛苦中度過的。我簡直無法用語言描述我的這種悔恨。我知道在上帝面前我必須說出真話,但是我知道你不會相信我。我的同案犯皮特不可思議,他突然自殺,對我震動很大。」

「我非常了解皮特。當我產生了害死弱小的侄子魯德比克,侵吞那本不該屬於我的財產的罪惡念頭時,首先想到了皮特,讓他做我的幫凶。因為我知道皮特並不比我有更多的良心。當他不擇手段幫助我收集象牙雕刻的時候,我就認清了他。沒想到連一向心狠手毒的皮特最終對於自己造的孽都那麼恐懼,追悔,最終選擇了死亡。我想,他是在你的幫助下才得以解脫的。

「我的心靈也到了無法承受痛苦的時刻,這一切終於就要結束了。無論是我還是皮特,都在不知不覺中敗在了你的手下。我不知道這一切你是怎麼發現的,不知道你的真實身份,也不知道你究竟是為誰工作。總而言之,你要達到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對我來說,儘管被你逼上了絕路,我卻要感謝你。兩天前我來到魯卡諾,就是希望可能的話見你一面。至於我怎麼知道你在那裡,等我的話講完之後我會告訴你。」

男爵平靜地往下講,隨著自白,他彷彿卸下了心中的重負,神色逐漸輕鬆起來。林格魯斯建議休息一下。

「我們休息十分鐘,你剛才講的這些大致符合事實。不過,你是怎麼知道我的真實身份的?」

「哪裡,我並不清楚體的真實身份。我想你是上帝派來的,因為上帝發怒了。對於你的真實姓名,我並不感興趣,我對你有別的請求,這我待一會兒會告訴你。在這以前,我先告訴你,我是怎麼察覺你對我注意的,也就是說怎麼知道弗得斯與皮特的朋友威斯特是同一個人的。」

兩個人在杏無人證的山道上走了一會兒,在一處坐了下來。林格魯斯仔細地聽著對方的敘述。

「在布爾庫·諾登別墅,當我第一眼見到你時,絲毫沒有感到你對我的威脅,只覺得似乎在哪裡見過你,卻回憶不起來,朦朧中有種不安。但隨著彼此的熟悉,親切的氣氛漸漸消除了我心中的疑慮,我不再懷疑你,相反,我被你與眾不同的氣質征服了。這樣說也許你不以為然,你善解人意。在布爾庫·諾登別墅和你相處的那幾日是我一生中最愉快的時光,現在我還這樣認為。然而,就在我們即將分手時,你的舉動卻一下子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不記得了吧?那天趁你不注意,我輕輕走進陳列室,站在你身後。於是,我發現你正在全神貫注地研究那件雕刻。那件雕刻對於你來說究竟有多麼重要的意義,它和皮特和我有什麼聯繫,我想只有上帝清楚。即便如此,你的舉動對我來說也非同導常。我知道事情一旦敗露,對我來說將意味著什麼。我被自己的猜測嚇了一跳,簡直太出乎意外了。難道除了我和皮特還有人知道那件奇怪的雕刻與侄子魯德比克的死有關係?」

「緊接著,我倒吸了一口冷氣,在哪裡見過你?想起來了,那是在布里德博特的街上,當時你和皮特並肩走著,我招呼皮特時,你卻閃身不見了。我問皮特剛才那人是誰?他說是認識不久的朋友……因此,我猜想你已經知道魯德比克的事了。在你就要離開布里庫·諾登別墅的時候,為了不讓你覺察我對你的別有用心有所醒悟,最後一刻,我下決心買下康貝爾夫人的雕刻,這樣,我給了你支票。

「我想以此來轉移你的注意力,讓你不認為我已經回憶起了你就是皮特的朋友威斯特。迫切地想對朋友坦白一切的心情,在一個犯罪者的一生中總會有一次的。對於我,這種時候早就到了。然而,我苦於一直沒有找到一個能夠聽我病痛快快地說出一切的人,所以忍到今天。而你,正是我要找的那個人。

「在你的經歷中,也許還沒有人對你說過這樣的話,即使現在,我也並不想問你的名字。我很清楚,你是帶著戒心在聽我講話。不管怎麼說,請你耐心把我的話聽完。」

「我在認真聽著!的確,如此奇妙的經歷,在我還是頭一次。」

「我的話就快完了。那以後,我去了佛羅倫薩的別墅,並且知道你已經來過了。從洛克雷老人的話中,我立刻明白了你把又一起案件和我連在了一起。害死侄子的兇手也一定會對自己的兄長做出同樣的事,你大概是這樣分析的吧?

「你不厭其煩地向洛克雷老人打聽我以往的行蹤,並且追蹤到魯卡諾,於是,我就跟來了。因為我也希望見你一面,這樣才有了今天的談話。你認為我殺死了家兄,這樣想也沒有關係。」

「你是說我冤枉你了?」

「完全是捕風捉影的事,家兄遇難後,我想借這個機會把家兄的財產據為已有,這個罪惡念頭是後來才有的。」

「不過,令兄去世的時候,你恰好在魯卡諾,不是嗎?」

「是的,為了搜集象牙雕刻。」

「那麼,你剛才對我說有一個最後的請求,是什麼?」

「這個必須等我們到達目的地之後才能說,已經不遠了。」

林格魯斯不再說話,他顯得很疲憊,灼熱的太陽曬得人無精打采。天熱起來了,到底該怎麼理解男爵剛才那一番自白呢?林格魯斯似乎很傷腦筋,所以當他們好不容易爬到了『鷲之屋』,林格魯斯一面接著額頭上的汗,一面四下里尋找樹蔭。

「在你坐下之前,先來這邊看看,我要告訴你家兄遇難的地方。」

男爵走在前面,沒幾步便到了斷崖邊。好險的地方!林格魯斯很快地往前探了一下身。

男爵說道:「你是想說小心對嗎?我剛才那些話似乎沒怎麼使你吃驚。大概你還是想送我上斷頭台吧!即使我見不到你,我也一定會到這裡來。我早就下決心選擇自殺這條路了。象家兄那樣……不過,我已經向你坦白了一切,在我死之前,我想知道你的想法。現在,我的命運掌握在你的手裡,自然,我可以暗中和你較量,而且不一定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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