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揭露真兇 信的圈套

離和男爵約好的時間還有幾個小時,林格魯斯利用這段時間一個人將方案重新推敲了一遍。男爵現在是怎麼看自己的,這是首先要考慮的。時至今日,男爵所能掌握的大致有以下幾點:九個月以來,一個男人,不知是私人偵探還是職業偵探,在自己周圍緊張地進行著一系列調查。這個人不僅知道自己和皮特過去的關係,而且最終把皮特逼得走投無路,畏罪自殺。緊接著,又借口出售象牙雕刻,出現在布爾庫·諾登別墅,和自己會了面。與皮特交往甚密,而在其自殺後一度失蹤的威斯特與出現在布爾庫·諾登的弗得斯實際上是同一個人……通過洛克雷老人,不知道男爵能了解到多少情況。但是毫無疑問,由於科西達安醫生寫給男爵的那封信,男爵對我這個謎一樣的人物一定更加重了疑心。儘管他在給醫生的信中說對我毫無興趣,事實上卻急不可耐地趕到了魯卡諾。

男爵下一步到底會採取什麼行動?是想為自己的過去辯解;表明自己心中無愧呢?還是想採取果斷的行動,剷除對自己的威脅呢?男爵的敵人,對於魯德比克的死,的確知道得很多,然而,關於少年父親遇害一事卻並非一清二楚。科西達安醫生顯然沒有對這個男人產生信任而講出超出眾所周知的詳情。

這個暗中查訪自己的人,把少年的死與其父親的遇難聯繫起來,想像著父子倆都是被害,而且兇手是同一個人。為了證實這一點,在義大利調查了很長一段時間……這就是男爵所能推測到的。那麼,從現在起,男爵會以什麼方式對付他的敵人呢?林格魯斯還不能肯定。宴請男爵的地點就在林格魯斯下榻的旅館。

當林格魯斯開始伏在案前寫一封家信時,約定的時間到了。寫到一半的林格魯斯被進來通知客人已到的侍者打斷,他順手抓過一張吸里紙蓋住了信。

「您能來太好了,比茲先生。」兩個人握了手。林格魯斯問男爵是否先喝點什麼,然後說:「很抱歉,我還沒來得及換衣服,請稍等一下。」說完進了另一個房間。男爵在邁進這個房間的一瞬,林格魯斯正把一張吸墨紙扔在桌子上,這個動作沒有逃過男爵的眼睛。房間里只剩下男爵一個人的時候,他迅速地掀開吸墨紙,看到了寫到一半的家信。上面是這樣寫的:

愛妻:

我坐在魯卡諾的旅館裡給你寫這封信。從布里德博特的皮特開始的那一奇特案件,現在已接近尾聲。關於布爾庫男爵殺死其兄一事,我敢肯定我的預料不會錯。具體細節正在調查中,相信會越來越明朗。

男爵現在已經驚慌地跟到此地,幾個小時以前我們在街上不期而遇,我請他今天晚上吃飯,我的對手是一個惡魔,卻又狡猾得令人吃驚。因此我必須盡我全部的力量和他較量。這個案件中最有趣的是,沒有一個人知道男爵是最大的惡棍。我對他的暗中查訪目前還不為任何人所知,相信警察局早晚會大吃一驚的。

明天也許我要去「鷲之屋」,那裡是罪犯行由之處……

男爵把信小心地放回原處,又照原樣把吸墨紙準確地蓋在上面。信的內容並沒有使男爵大吃一驚,而且,他很快識破了這封信是有意放在桌上的。男爵微笑著走到陽台上,俯視著魯卡諾的街景。

經過梳理後的林格魯斯身穿黑色的上衣從裡間走了出來,他戴了一條黑色的領帶。林格魯斯快步走近桌邊,把信放進抽屜里,上了鎖。他還不能斷定男爵是否已經讀了這封信。假如讀了的話,至少能從對方表情中看出一絲驚恐或不安。然而男爵一如既往,並沒有顯得心神不定,看來只有通過晚餐桌上的對話來判斷他剛才的舉動了。

「從這裡眺望魯卡諾,簡直象置身天堂。」男爵依舊聲音愉快。

「我也有同感,遺憾的是我一兩天內就要離開了,我們走吧!」林格魯斯催促道。

進餐時,男爵顯得食慾極好,他一樣一樣地把端到面前的食物吃光,不斷興奮地講著自己收藏的寶貝,講著與老朋友再度相會的驚喜,問林格魯斯還準備去什麼地方。林格魯斯含糊其詞地編了一些話。誰都知道對方在說謊,卻都不願戳穿。

突然,男爵問道:「在科摩湖你見到過一個名叫科西達安的醫生嗎?」

「是的,見過。我請他給我看過病,我相信他就是那個拋棄米爾德萊丹小姐的醫生。」

「他已經結婚了嗎?」

「這個沒有問,因為只見了一面。米爾德萊丹小姐怎麼樣?」

「已經完全恢複了從前的朝氣。」

漸漸地,兩個人的談話不能合拍了,男爵似乎耽於自己的思考,常常扯出一些彷彿猛地想起的話題。林格魯斯冷眼旁觀,想起了皮特。當時皮特也總是一副猶豫不決的樣子,好象馬上就會說出一切。那種遲疑不定的神態恰似眼前的男爵。

不久,男爵開始了這樣表白:

「有生以來我還沒有一個真正親密的朋友。無論對什麼人,我總是既不喜歡也不討厭。可是,自從見到你,我有一種奇特的感覺,彷彿聽到了一種呼喚。你使我產生一種與人親近的衝動,請別見笑,這是真的,我感到了一種力量。」

「聽你這樣說,真讓我高興。」林格魯斯嘴上說著卻感到陣陣倦意。

「我不知道你到底是誰,本以為和你在布爾庫·諾登分手後會很快把你忘掉,可是事實上,你在我腦海中的印象卻越來越鮮明。連我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我對你這麼感興越。今天早晨當我在街頭意外地看見你時,你不知道我有多麼高興!我幾乎不假思索地喊出了你的名字。」

林格魯斯沉默著,至今為止,男爵已經掌握了不少情況,因此,這些話顯然不是出於真意,那麼他是為了別的什麼目的。想到這裡,林格魯斯故意露出困惑的表情。

「我是一個普通人,能和你這樣一位出身高貴的人認識是我的榮幸。我不會忘記你對我的好處。很快我就要回國了,走之前如果我能為你做些什麼,我將非常高興。」

林格魯斯對眼前這種無聊的遊戲極為厭倦。自己的對手難道不是為了打敗自己才和自己接近的嗎?林格魯斯決定不再兜圈子了。

「在告別這個國家之前,我想去馬爾格麗特看看。聽說從纜車上眺望,群山非常壯觀。」

「是的,的確很壯觀。」頓了一下,男爵又說,「我也在考慮是不是明天出一趟遠門,我要去的地方不僅在這一帶風景最美,同時對我來說有著特殊的意義,可以說刻骨銘心。你是否聽說過『鷲之屋』這個地方?」

「不,沒聽說過。」林格魯斯回答,他還不能斷定男爵是否讀了那封信。

「那是卡爾比卡山半山腰的一個平台。站在上面可以眺望科摩湖和魯卡諾,景色美極了。」

「聽了你的描述,真讓人嚮往。」

「我剛才說那裡對我來說是一個刻骨銘心的地方,是因為我哥哥就是在那裡遇難的,它成了一塊心病,每年我都要去那裡憑弔。有時候我覺得你對於我的事知道得很多,好象比我自己更了解我。」

林格魯斯一時不知如何回答,他盯著自己的對手。

「看上去你是一個富有同情心的人。可能的話,明天的旅行,希望有你同行。等到了卡爾比卡山,我一定把你想知道的全部告訴你,都是一些極其重要的話,弗得斯先生。」

「如果你願意我去的話,我一定奉陪。只是到了我這個年齡,登山已經有些力不從心了。」

「這樣辦吧,先坐輪船去,雖然要爬山,但是只有八公里左右平緩的山路,很容易上去。」

「那麼好吧!」

男爵對於林格魯斯同意一同前往一再表示感謝,並約好明天上午十點鐘上船。

這個不同尋常的晚餐終於在十一點鐘結束了。林格魯斯回憶著今晚的談話,咀嚼著男爵的每一句話,顯然,對方已經開始主動進攻了。

男爵首先對於自己至今的舉動裝作一無所知,從兩次見面的情景看,似乎願意對自己敞開一切。說到今晚的聚會,男爵顯得異乎尋常的高興,並且暗示自己要坦白一切,並最終發展到明天一起去登山。

然而,男爵顯然有隱藏得更深的東西。假如明天上午在「鷲之屋」的平台上,男爵把以往的罪行全部坦白出來,將如何對待?

不可能,他還不至於如此絕望。即使坦白了一切,也一定另有意圖,絕不能受其蒙蔽。一個殘害兄長把侄子虐待致死並成功地欺騙了世人的狡猾的惡魔,即使流淚也絕不能憐憫。

「總而言之,我得到了一個逮捕他的機會,同時對方也達到引我出去的目的,到了明天一切都將見分曉。」

林格魯斯放心地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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