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章 如今,全沒了

結果維利警佐並沒有找到那把槍。維利警佐,警探福林特、皮格特、赫塞、約翰遜以及其他所有人耗費了不少時間,搜遍了所有大大小小地方,用盡各式各樣的方法也都一無所獲。

幾天下來,在波茲大宅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的搜尋毫無所獲,結果卻發現了一些有趣的收藏品——例如一個西班牙式的皮革箱子埋在賀拉提奧小屋後面,裡面裝著大而扭曲的硬幣,埃勒里很興奮地宣稱一共有八大枚。這皮革箱子被挖掘出來之後,賀拉提奧為此大為惱火,並且大聲叫喊他花了好幾年的工夫收集了這些西班牙珍寶,一連用七天晚上一手提著一個鐵制的燈籠,一手拿著一把短彎刀,摸黑埋藏寶物,而且他也不甘心袖手旁觀,任憑一群該死的警察掃他的興,破壞他的樂趣——那把依然撲朔迷離失蹤的柯爾特點二五自動手槍。警察們後來也不再繼續踩他的痛腳,留下賀拉提奧自個兒生氣地重新埋藏他的海盜船寶物箱。

奎因警官也有意地發了頓小小脾氣,不過是為了其他的理由。

不久,麥克林的遺體經由家族的安排埋葬在聖普萊克斯德教堂墓地。一處有四個路口長寬的廣場被圍起來,作為舉行葬禮儀式之用,這裡禁止車輛通行,部署的警力也在演練勤務。

在大房子里的科爾尼利婭·波茲心臟病好了起來,而且不知道從哪裡她知道了她兒子的死訊。

老女人最有可能是在她兒子葬禮當天早上知道的。她在床上坐起來喊她的女傭,這個女傭和她歲數相近,名字叫做布瑞吉特·康尼弗雷,英尼斯醫生很討厭她,老布瑞吉特是一個駝背嘮叨而又皮膚龜裂的老太婆,奉老女人的權威命令打電話給英尼斯醫生。英尼斯醫生火速趕到,上氣不接下氣,臉色蒼白,連話都快說不出來了。這絕不可能,做醫生的他負不起這責任,她得明理些,畢竟他也無法再為麥克林做什麼了,總而言之,他禁止她下床。

對這一切老女人沒有發表任何意見。她很鎮定地爬下床來,厲聲叫喊布瑞吉特,布瑞吉特唯唯諾諾趕緊跑過來,幫女主人梳洗。

當老警官從守衛在老女人房門外的警探口中聽到這個消息時,臉上露出笑容。

「能不能跟她說話,嗯?」他對英尼斯醫生說,說著便邁開大步找老女人去了。

那是一段又短又難過的交談。老女人幾乎不開口,就算說了,也儘是一些尖酸刻薄的話。不,沒有人告訴她,她就是「知道」,而且她正要去參加麥克林的葬禮,連州自衛隊也無法阻止她。

「滾一邊去,讓老太太換衣服,你這蠢蛋。」

老警官走了出去:「顯然,是瑟羅把消息透露給他媽媽的,」他口中喃喃抱怨,「真是豬啊!」

科爾尼利婭·波茲在英尼斯醫生以及布瑞吉特·康尼弗雷的協助下離開了她的皇宮,裹著披肩,只露出她那油油的鼻尖。她臉上帶著一種憂鬱的神情,卻一滴眼淚也沒掉,蓋棺時,她連她兒子的臉也沒正眼瞧過。

在聖普萊克斯德教堂,埃勒里一直訝異地觀察她這顆老舊的心,埃勒里所聽到現場所有的耳語和吸泣聲音,她似乎對在短短一個星期內第二個兒子的死亡絲毫沒有反應。

她簡直就是鐵石心腸,就是冷血動物……她看也不看席拉一眼,或是她丈夫斯蒂芬,或是今晨看起來又憔悴又困惑的梅傑·高斯。她好像也不怎麼在意其他孩子的缺席。

回到屋子後,布瑞吉特幫她寬衣,然後她就爬回床上去了。她閉著雙眼並且要求英尼斯醫生「給一點有助睡眠的東西」。

不久她就睡著了,然而睡得不安穩,一直在呻吟。

「好了,」當葬禮結束時,老警官問,「接下來我們怎麼做?」

「但願我知道,爸。」

「你就真的那麼沒用?」

他兒子聳聳肩:「我不相信這個案子破不了,一定有什麼地方可以找到線索,我們所要做的是找出這個點來。」

老警官攤開雙手:「如果你看不出任何曙光,我絕對也沒辦法,埃勒里,我們所能做的就是緊盯著這些人,並有任何新線索出現就緊追下去,現在,先回家去吧。」

麥克林·波茲葬禮結束的幾天後,埃勒里·奎因吃早餐時來了兩位訪客。

席拉·波茲的改變令他大吃一驚。她的臉瘦了很多,膚色灰暗,藍色的雙眼更加深藍凹陷並且不安,黑眼圈像是畫筆畫過一樣。她正處於黑暗絕望的深淵中,處境堪憐。

查爾斯·帕克斯頓看起來是瘦弱不堪。他的雙眼也在分擔著席拉的焦慮不安,連奎因先生也被感染了,他們發現自己正陷入一場無法逃脫的混亂中。老警官正準備出門上班,可是當他看到這兩個年輕人憔悴的臉龐,他打電話給總局說晚點到辦公室去,並狡詐地扮演起主人來了。

「你媽今天早上怎麼樣?」他十分關切地詢問席拉。

「我媽?」席拉含糊地說,「老樣子吧。」

查爾斯打起精神:「現在你知道那是廢話,親愛的,」他用愉快的口氣說,「告訴埃勒里和奎因警官吧。」

「才不是廢話呢,查爾斯,你明明知道的,」席拉有氣無力地說,「有時候我真是受不了你。我知道我嚎陶大哭很多次,可是我不是小孩子——我還是有些想法,而且這些想法可能很對,這你也知道。你們曉得,」她說著轉向奎因父子,查爾斯還來不及反應,「我一直在想,奎因先生……埃勒里,我一直在想,後來我想到——是這樣的,對於到目前為止所發生的事情,我有個可怕的想法。」

「真的嗎?是什麼?」

席拉垂下雙眼:「起初我真是被嚇呆了,我腦袋一片空白,兇殺案只是報紙上所報道的……是那麼樣遙遠。它根本不會發生在你身上,你在報上看到它,或者是在偵探小說里讀到它,它讓你看得心裡直發毛,或是激發你的同情心,可是終究還是不關你的事。」

「真是這樣。」

「然後——它真的發生在你身上。警察到你家裡來。你所愛的人死了。跟你相處了一輩子的人……朋友之類的。你看著圍繞在你身邊的臉孔,那些熟悉的臉孔,甚至是你討厭的人……然後你傷心欲絕。這一定是有內幕的。多少次你覺得這是多麼不可能的,可是它真的發生了。你們再想想看……羅伯特死的那一刻,我簡直不敢相信。我被搞糊塗了,一切都好像在做夢。我才剛剛挨過了這個打擊,緊接著麥克林……」她再也控制不了自己,掩面而泣。

查爾斯想過去安慰她,埃勒里搖著頭,查爾斯只好轉身兩眼茫然地凝視奎因家窗外的沉靜街道。

奎因警官一直緊盯著這個眼淚汪汪的女孩子。

過了一會兒,席拉從皮包里胡亂掏出一條手帕:「對不起,」她抽了一口氣,「這幾天我整日以淚洗面。」她很用力擤擤鼻涕,把手帕放到一邊,坐了回去,還露出一絲笑容。

「說下去,波茲小姐,」奎因警官說,「這些個人的想法會有意義的。」

她看起來有點心虛:「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搞的,怎麼會有那樣的念頭……我想說的是——從麥克林死後我就一直想,我們家已經發生了兩件兇殺案,想想看被殺害的都是些什麼人?羅伯特、麥克林,我兩個雙胞胎哥哥。」她藍色的雙眼目光閃爍,「沒有一個是我媽第一任丈夫的孩子——哦,不!沒有一個是那些瘋子,死的都是我們布倫特家的人,只有我們姓布倫特的——我們這些正常的人。」

查爾斯清了清喉嚨。

「讓我說完,查爾斯。事實擺在眼前。我們布倫特家的人正一個個被殺害。首先是羅伯特,接下來是麥克林……然後就輪到我父親或是我了。查爾斯,這是真的,你是知道的!我們其中一個將會是下一個被殺害的目標,如果下一個死的是我爸爸,我就是布倫特家唯一的活口,然後就輪到我了。」

「可是,這是為什麼呢?」查爾斯發瘋似地大叫起來,「這沒道理啊,席拉!」

「就算知道為什麼又有什麼用?錢財、怨恨或是純屬精神失常……我不明白為什麼,可是我知道這一切都是真的,就如同我此時此刻坐在這裡一樣真實。此外,還有其他一些事情,你是知道的,查爾斯,或許奎因先生和警官不明白,可是你很清楚……」

「波茲小姐……」老警官開口了。

「請叫我布倫特,我不想再被叫那個可怕的姓氏了。」

「沒問題,布倫特小姐。」

埃勒里和他父親互相交換了眼神。席拉說得沒錯,那就是他們大伙兒都害怕的事情——第三次謀殺。而且還是非常合理的推側:那把失蹤的自動手槍。

老警官走到前頭其中一扇窗口。過了一會,他說:「布倫特小姐,請你過來一下好嗎?」

席拉疲憊地穿過房間走到他身邊,陽光照射著他們。

「往下看那裡,」老警官說,「不,街道的那一邊,那棟公窩房子的入口處,你看到了什麼,布倫特小姐?」

「一個高大的男人正抽著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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