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章 瑟羅·波茲,平原上的恐怖分子

有樣東西引起了他們的注意,他們停在樓下書房的門口。在書房中間擺著一張看起來很眼熟的棋桌,兩旁放著兩張不可缺的椅子,桌子上放著棋盤,一場棋賽正進行著。

梅傑·高斯蜷縮在其中一張椅子上,他寬黑的下巴撐在一隻拳頭上,眼神十分專註地研究著棋盤,然而另外一張椅子卻是空的。

突然間這個老海盜移了一枚紅色棋子到棋盤中央。他坐回,拍著大腿歡呼。過了一會兒,他從他坐的椅子上跳起來,繞過桌子,然後在對面的那張椅子坐了下來,繼續望著棋盤沉思。他很生氣地猛搖頭,移了一枚黑色棋子,又跳了起來,繞過桌子,坐回他原來的椅子,然後帶著得意洋洋的勝利姿態,跳過三個黑棋子,他的紅棋子砰的一聲停在黑棋國王那一排。高斯靠在椅子上,威風凜凜地把他那厚實的雙手交叉在胸前。

就在這個節骨眼,埃勒里咳了起來。

梅傑·高斯慌忙放下雙手四下觀看,紅通通的雙頰頓時黯了下來。

「是誰,我不喜歡這樣,」他大叫,「誰在偷窺?這是毛利人偷偷摸摸的玩意兒,我很介意的,先生——你最好小心點!」

「對不起,」埃勒里很客氣地說,「進來,查爾斯——我們不妨跟梅傑·高斯聊聊。」

「哦,是你嗎,查爾斯?」梅傑·高斯叫了一聲,鬆了一口氣,「我的眼睛已經不行了,不像從前那麼好,不一樣了,真是不一樣了。」

「奎因先生,」查爾斯一副很神秘的樣子解釋著,「正在幫忙調查殺害羅伯特的兇手,高斯。」

「哦,那個啊。是瑟羅殺他的。」梅傑·高斯表情很不屑地走過其中一道法式門到陽台上去。

「瑟羅只是扣了扳機,」埃勒里說道,「在柯爾特手槍里原本是一顆空包彈,梅傑·高斯,可是空包彈不見了,有人在晚上換了一顆子彈進去。」

梅傑·高斯摸了摸下巴:「這下好了,」他說,「事情暗藏玄機,搞不清是怎麼一回事了,可是瑟羅覺得他在那場胡鬧的決鬥里光明正大地殺了羅伯特呢。」

「我想瑟羅恐怕還是蒙在鼓裡,」埃勒里很難過地說,「高斯,是不是你殺的羅伯特?」

「我?見鬼,不是我。」梅傑·高斯很鎮定地回答說,「我太老了,先生,要是四五十年前還差不多。」突然間他偷偷笑了起來,「我們從前干過許多這種事,斯蒂芬和我。」

「斯蒂芬?」帕克斯頓一副多疑的樣子。

「唉,斯蒂芬從來就沒有火爆到想殺人,我承認這一點,他只不過是跟在我後面學學,把我當成老大哥一樣崇拜,好幾次我從土人手中把他救出來。斯蒂芬害怕血腥的場面,太血腥的場面會讓他全身不舒服無法忍受。他頂多跟在槍杆子後面乾瞪眼干羨慕而已。」

「嗯……這些血腥場面發生在哪裡呢,高斯?」埃勒里很有禮貌地問。

「尼加拉瓜、索羅門群島、爪哇等等。」

「幸運的勇士,不是嗎?」

高斯聳聳肩:「我好像已經跟你們說過這些了。」

「你們兩個勇士早年大部分時光不是都在南海和馬來西亞度過的嗎?」

「哦,沒錯,我們全都跑遍了。斯蒂芬和我好幾次死裡逃生,有一次在巴達維亞……」

「是的,是的,」埃勒里趕緊說,「對了,高斯,那一夜你在哪裡?決鬥的前一晚?」

「我在床上睡覺。查爾斯,下一盤棋如何?」

查爾斯很失望地咕噥了幾句。

「還有,高斯,」埃勒里小心翼翼地點了根煙,「你結過婚沒有?」

老女人的食客喊了起來:「我?結婚?沒有。」

「你覺得誰有可能謀害羅伯特·波茲?」

「又是同樣的問題,我已經被問過了。我不知道。我這個人就只管自己的事。各自為政,互相效力,這是我的生活哲學。當然你是不會跟我下象棋的,對吧,查爾斯?」

查爾斯敲敲塔樓的門,勞拉瘦削的臉出現在隔層玻璃保護的鐵格子窗後面,並且對著他們咧嘴一笑。她馬上打開實驗室的門,很熱烈地歡迎他們進入她到處都是蒸餾器的私人房間,弄得埃勒裡頭皮發麻。

「請進!很高興你們來看我,有一件最美妙的事情剛剛發生!看——在這裡——」

她一直不停地說話催促他們走到工作台,然後展示一堆灰灰綠綠顏色恐怖的勃糊糊東西,像某種海里生物的體液一樣,那種東西還散發出一種刺鼻的惡臭。

「那是什麼啊,波茲小姐?」

「我發明的塑膠。」勞拉降低了她的聲調,四處張望,「我想我快要達到我的目標了,奎因先生——我真的快要達到了,當然,我希望你千萬不要告訴任何人——甚至是警察。我不相信警察,這你是知道的。他們都是被公司所僱用,而且仗著他們的權威,他們可以進到我這兒來盜取我的塑膠,而我卻拿他們沒辦法。我知道你父親就是那種小人,當警官的,不過查爾斯跟我保證過,你跟警察局沒有任何關係,而且——」

埃勒里趕緊安撫她:「不過,波茲小姐,我知道你需要更多的錢來進行你的工作,我也聽到那天晚上你母親拒絕資助你……」

勞拉干扁的臉憤怒地扭成一團:「她會後悔的!」她怒氣衝天,「哦,事情總是這樣——那些大公無私、偉大的科學家雖然遭遇不少困難和阻礙,終究還是會實現他們的夢想!算了,我媽的貪心吝嗇不可能阻止我,有一天她一定會後悔——有一天當勞拉·波茲這個名字……」

勞拉在她臭氣衝天的實驗室里不為人知地艱苦奮鬥,是被推動科爾尼利婭·波茲、還有瑟羅·波茲甚至是賀拉提奧·波茲的同一台隱蔽的發動機所推動的,那是光耀門庭的動力。光耀門庭……埃勒里只希望這家子稍稍可愛一點就夠了。

他問了勞拉幾個應景的問題,心中暗忖千萬不可驚動她。問出來的結果是,在決鬥的前夕,她整晚都在她的實驗室里埋頭研製她的塑膠,一整個晚上只有她自己一個人,絕對錯不了。

「我喜歡單獨一個人,奎因先生,」她說著,瘦削的臉散發出一陣光彩。過了一會兒,彷彿敘述把她帶到惡劣的情緒中,她的熱誠消失了,興緻也沒了,她臉沉了下來說,「我已經浪費太多時間了,對不起。如果沒有別的事——我還要工作。」

「當然,波茲小姐。」埃勒里朝著門口走去,查爾斯早就在那裡啃指甲了,「哦,順便問一下,」埃勒里轉過身輕聲地說,「你這裡有沒有槍?我們正在收集這房子里所有的槍支,波茲小姐,自從你弟弟羅伯特發生可怕的意外之後——」

「我討厭槍械。」勞拉顫抖著說。

「也沒有子彈嗎?」

「當然沒有。」她眼睛對著那一團暗黑的塑膠看了又看,「哦,槍械,」她突然說,「對了,他們曾經追問過這個。那個大塊頭——什麼警官……他到這兒來強行搜索,我整個實驗室都被他翻遍了。我得把我的塑膠藏到我的外衣裡面……」她的聲音愈來愈模糊。

他們垂頭喪氣地離開這裡。

當他們兩人從勞拉的塔樓下來時,恰巧碰到英尼斯醫生,他也正從科爾尼利婭·波茲的房間大步走出來。

「哦,醫生,波茲太太怎麼樣了?」

「不好,不好,奎因先生,」英尼斯醫生焦慮地說,「心臟狀況十分不理想,我們能做的都做了,情況還是沒有改善,我剛剛才給她做了皮下注射。」

「或許我們應該去請一位會診醫師進來,英尼斯醫生。」查爾斯建議。

英尼斯醫生愣了一下,好像吃了查爾斯的一記當頭棒喝。

「當然,」他冷冷地說,「如果你覺得需要的話。可是瑟羅·波茲先生對我有十足的信心,我建議你先跟他商量一下,然後……」

「喂,別誤會,醫生,」查爾斯著急地說,「我知道你盡一切所能在做,我只是不希望別人說我們沒有想盡辦法,請個護士來你覺得如何?」

英尼斯醫生稍微平靜了一點兒:「你知道她會怎樣看待請護士這件事的,她會大發雷霆,我覺得那樣招惹她實在很不明智,那個老女人在這個家裡……」

「很難纏?」

「沒錯,沒錯。她真是夠難纏的了。」英尼斯醫生搖搖頭,「她心臟的狀況,帕克斯頓先生——我們對心臟所知有限,所以我們所能做的也有限。她已經是一個老太婆了,而她自己卻把自己搞得更糟糕,現在又加上過去幾天所受的刺激,更加危害她的身體健康,我很擔心她的心臟支撐不了多久。」

「真要命。」埃勒里關切地說。

英尼斯很驚訝地瞄他一眼,好像他從沒看過有什麼人會為科爾尼利婭·波茲可能死去而悲傷。

「是啊,沒錯,」醫生說。「現在請你們兩位先生多包涵——我必須給藥局打個電話多要點強心劑。」他以他一貫優雅的大步急急走開。

他們通過樓下的休息室走到通往陽台和庭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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