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呂克警官哼了一聲走到壁爐跟前,脫掉大衣,使勁搓著兩隻被凍紅的大手。一個穿飛行服的人跟在他的後面走進來,朱尼厄斯大夫隨即關上大門,以免有更多的冷風吹進來。那個飛行員靜靜地找了個角落坐下,沒有開口說話,格呂克警官也沒向大家介紹他。
「現在讓我們先來認識一下吧,」格呂克皺著眉頭說,「我想你就是斯圖爾特小姐,你是羅伊爾先生,對吧?你呢,一定是布徹。」
特伊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怎麼?」他急切地問,「你找到兇手了?」
邦妮叫道:「他是誰?」
「不,請先別激動。我都快凍僵了,我們在外面耽擱了好長時間,因為飛行員說暴風雨就要來了。那個老先生在哪兒呢?」
「在樓上生氣呢,」埃勒里說,「你好像不太高興見到我,老朋友,你是怎麼卷進這件案子里來的?」
格呂克咧咧嘴:「你這是什麼意思?他們不是洛杉機人嗎?嘿,這火著得夠旺的。」
「我是說你這次是不是又靠捷足先登來爭得辦案權的呀?」
「你這會兒可別惹我,奎因。當我們在總部收到證實羅伊爾先生和斯圖爾特小姐均已死亡的照片後——那時我們已經知道他們被綁架了——我就給自己找了架飛機飛到那塊高地上去了,在那裡輕而易舉地說服了里弗賽德縣和聖伯納迪諾縣那些人。如果你要問,他們正巴不得由洛杉磯方面介入並接管呢,這件案子太大,他們管不了。」
「但是這案子對你來說不棘手嗎?」埃勒里嘟嚷著。
「啊,太簡單了。」警官答道。
「那麼說你已經找到兇手了!」特伊和邦妮同時叫起來。
「還沒有,不過我們的人已經開始行動了,等一找到他,這案子就算結了。」
「等你們找到他,」埃勒里不服地說,「你是說『假如』能找到的話?」
「也許吧,」格呂克笑了,「不管怎麼說,這案子與你無關,奎因,只不過是一次很普通、很一般的追捕罷了。」
「你有多大把握,」埃勒里點著一支煙後不依不饒地問,「斷定那兇手是個男的?」
「你不是在說兇手是個女人吧?」警官嘲笑道。
「我是說有這種可能。斯圖爾特小姐,你和羅伊爾先生都在近處見到過那個飛行員,你覺得他是男的還是女的?」
「男的,」特伊肯定地說,「別講傻話了,他是個男人。」
「我不知道,」邦妮嘆了口氣,集中精神使勁回憶著,「你其實也說不準。那身飛行服是男式的,可是女人也能穿。而且你看不見那人的頭髮、眼睛,甚至連臉也看不清。那付護目鏡遮住了臉的上半部,下半張臉又藏在了豎起的衣領里。」
「可他走路姿勢像男的,」特伊叫道,「而且對女人來說,她的個頭也太高了。」
邦妮的聲音一下子高了幾度:「胡說!好萊塢有的是男扮女裝和女扮男裝的人。我敢打賭,我本人就有那個畜生那麼高。」
「而且沒有人。」埃勒里插嘴說,「聽到過那個畜生的聲音,這是那傢伙特別小心不開口講話的絕好解釋。如果是男的,為什麼要保持沉默?他完全可以偽裝一下他的聲音就行了。」
「你聽著,奎因,」格呂克哀嘆道,「別再生事了。好吧,我們不知道兇手是男是女。可是不管他是男的還是女的,我們已經掌握了身高和體型——」
「你准就知道嗎?鞋跟可以使人變高,那身飛行服既笨重又臃腫。不,你只有一件事可以肯定。」
「什麼事?」
「就是那個飛行員的確會開飛機。」
格呂克的嗓子眼兒里不滿地咕嚕著。朱尼厄斯醫生在一片安靜中忍不住咳嗽起來:「我不想讓人覺得怠慢客人,不過——我是說,你們是不是趁現在離開這兒更好些呢?趕在暴風雨到來之前,警官?」
「嗯?」格呂克警官冷眼瞧著朱尼厄斯醫生。
「我說——」
「我聽見你說什麼了,」格呂克冷冷地盯著朱尼厄斯那張暗黃色的臉說,「你是怎麼了?有點兒緊張嗎?」
「不,當然不是。」大夫邊說邊向後退去。
「你是什麼人?又在這兒幹什麼?」
「我叫朱尼厄斯,是個醫生。我跟斯圖爾特先生一道住在這兒。」
「你是哪兒的人?認識布里斯·斯圖爾特和傑克·羅伊爾嗎?」
「應該說不認識。我是說——我在好萊塢見過羅伊爾先生幾次,而布里斯·斯圖爾特小姐以前來過這裡……不過我已經有好幾年沒見到她了。」
「你在這兒多長時間了?」
「十年了。斯圖爾特先生僱用我來照料他的生活,應該說我幹得還不錯,待遇也還說得過去——」
「你是哪裡人?我沒聽見你的回答。」
「科羅拉多州的比尤納維斯塔。」
「有犯罪紀錄嗎?」
朱尼厄斯大夫跳了起來:「我的好先生!」
格呂克審視了他半天,然後和顏悅色地說:「沒有問題。」大夫這才鬆了口氣,退後幾步,抹了把臉上冒出的冷汗,「就我們目前所知,你關於死亡原因的推論是對的,奎因。里弗賽德縣的驗屍官也跟著他的上司飛到高地去了,他對屍體進行了檢驗——」
邦妮再次臉色發白。
布徹不客氣地打斷他:「朱尼厄斯大夫說得對,我們是該離開這兒把這兩個年輕人送回家了,你明天再找他們談話吧。」
「我沒事,」邦妮低聲說,「我很好,布徹。」
「到了現在這一步,」特伊也叫起來,「你越早開始越好。當謀害我父親的人還在某個地方自由自在地呼吸時,你說我能吃得下、睡得著、還能像從前一樣地說笑和做事嗎?」
警官接著說他的,就好像剛才沒有人打斷他的話一樣:「好了,正如我所說,初步檢驗的結果證實了他們都是死於大劑量的嗎啡中毒。」
「嗎啡是在用保溫瓶盛著的酒里嗎?」埃勒里問。
「是的,那酒里被人投放了嗎啡。在沒有做化學檢驗之前,大夫還不能肯定放了多少,不過他說每口酒里至少含有5谷嗎啡。 我得叫我們的化學檢驗師布朗森一有空就趕緊化驗一下那兩個瓶里剩下的酒。」
「可我還是不明白,」邦妮皺著眉頭問道,「我們在起飛前都喝了那兩個保溫瓶里的酒,為什麼我們沒有中毒?」
「如果你沒有中毒,那是因為當時酒里還沒放嗎啡;有誰還能清楚地記得後來那只有蓋的籃子到哪兒去了?」
「我記得,」埃勒里說,「我被人群擠來擠去站不穩,只好在倒完最後一圈酒以後就坐在那籃子上,兩隻保溫瓶都放回籃里了。也就是說在瓶子被人拿走到我坐在籃子上這段時間裡我的眼睛一秒鐘都沒有離開那個籃子。」
「那是一段空檔。你是一直坐在籃子上直到那位假冒的飛行員來劫持飛機嗎?」
「比那時間還要長,」埃勒里臉上的肌肉因激動而扭曲著,「事實上在他登上飛機後,是我站起身親手把籃子遞給他的。」
「那就是說酒是在飛機里被放的毒,咱們先把這事搞明白了。」格呂克看上去很滿意,「他控制了飛機,接過籃子後在酒里下了毒,然後起飛,等著傑克和布里斯喝酒——據驗屍官介紹,在開懷痛飲時這種毒藥一點兒特殊的味道也沒有——當他們雙雙中毒之後,他只消把飛機降落到那塊高地上,然後溜之大吉。這該死的、老練的冷血殺手!」
飛行員預見到的暴風雨終於來了。屋外像是有一千個魔鬼在咆哮,狂風猛烈抽打著這座小山頭,搖撼著這座老房子,敲擊著百葉窗令它格格作響。忽然間,一道閃電劃破夜空,把整個山頭照得通亮,緊接著是一聲炸雷。
沒有人出聲。朱尼厄斯大夫拖沓著步子走到壁爐前,往火中又添了根木頭。
雷聲響了一陣又一陣,像是沒完了似的。埃勒里不安地傾聽著,似乎從雷聲中隱約聽出了什麼。他向四周看看,但是他那些同伴們好像都沒有意識到有何異常。
雷聲停了片刻,格呂克對大家說:「我們已經開始在全州範圍內調動人手追查那個開飛機的人,抓到他只不過是個時間早晚的問題。」
「可是這場雨,」特伊叫道,「會把他逃離高地的痕迹全沖光的!」
「我知道,我知道,羅伊爾先生,」格呂克安慰他說,「別發愁,我們會抓住他的。現在我想請你們這兩個年輕人給我講講你們的父母,他們的生活中肯定會有什麼線索的。」
埃勒里從靠近大門邊的椅子上拿起他先前放在那兒的帽子和外衣,不引人注意地溜到通向廚房的走道上,然後穿過廚房來到了外面。
屋旁的樹木都被大風刮彎了腰,瓢潑大雨劈頭蓋臉而來,就在他低頭的一剎那,又冷又硬的雨水已經把他澆得透濕。他在風中低著頭,抓緊頭上的帽子,藉助閃電的亮光,深一腳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