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三十章 盤詰

這些人化整為零,三三兩兩,潛聲躡足,乘著沒有月色的黑夜,神不知鬼不覺的,都在諾克斯家冒了出來。鐘敲九點——人們全都是從緊靠小路的僕人室溜進去的——諾克斯那個書齋里集合著:奎因父子、辛普森檢察官、佩珀、瓊·布萊特,還有諾克斯本人。拉起了黑窗帘;不讓一絲光亮透出到房子外面。所有的人都壓低著聲調,心情緊張興奮,但強自鎮靜。

所有的人,應該說:埃勒里不在其內。埃勒里儘管使自己順應著這種場合下的莊嚴肅穆和老成持重的氣氛,但總是設法給人家一種印象:他並不預期今晚會有什麼驚人之舉——不會有的!

「諾克斯先生,你小包準備好了嗎?」警官的八字鬍子軟茸茸、亂糟糟地耷拉著。

諾克斯拉開寫字桌的一隻抽屈,拿出用褐色紙裹著的一個小包:「用這來冒充。是裁成鈔票大小的紙。」他聲調平穩,可是神情緊張。

「我的老天爺啊,」檢察官在沉默一陣之後開口了,「咱們還在等什麼?諾克斯先生,我看你可以動身了。我們跟在你後面。那地方已經包圍住了,那個人不可能——」

「我敢說,」埃勒里拉長了語調說道,「今晚到時報大廈衣帽間去的必要,已不再存在了。」

這又是一個戲劇性的時刻——就象幾個星期之前,埃勒里分析兇手是卡吉士那個自鳴得意的時刻一樣。然而,如果他現在意識到自己再次使人覺得可笑的話,他並不形之於色。他滿臉堆笑,彷彿那一切手忙腳亂的準備工作,一輛輛警車布置在時報廣場的周圍,一隊隊人馬聚集會齊,都只不過是一場兒戲罷了。

警官的瘦小身軀陡然升高了六吋:「埃勒里,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咱們在耽擱時間啊!這是不是你另一個異想天開的新花頭?」

埃勒里臉上的笑容消失了。他望望大家,見他們都站在那兒瞪著迷惑不解的大眼端詳著自己。笑容一消失,代之而來的是煞有介事的神情。

「很好,」他一本正經說道,「我來講個明白吧。我們現在到鬧市區去,將是白跑一趟——事實上,是滑稽可笑——你知道什麼原因嗎?」

「滑稽可笑!」檢察官嚷了起來,「為什麼?」

「因為,辛普森啊,那將是白費勁兒。因為,辛普森啊,你那對象不會去的。因為,辛普森啊,咱們已經上了大當啦!」

瓊·布萊特大喘氣。其餘的人張大嘴。

「諾克斯先生,」埃勒里轉身朝著銀行家說道,「請你打鈴把男僕召來,好嗎?」

諾克斯遵命照辦;他的前額皺起了很深的一條道紋路。瘦長條的老頭兒立刻應召而來:「諾克斯先生,有何吩咐?」

然而回答他的卻是埃勒里,非常乾脆:「克拉夫特,你熟悉這房子里的防盜報警裝置嗎?」

「熟悉的,先生……」

「馬上去檢查一下。」

克拉夫特有點猶豫,諾克斯簡單地示意了一下,男僕就走出去了。誰也不說一句話,直到男僕匆匆忙忙回了進來,驚惶失措,圓睜兩眼:「被弄壞了——不響了,先生!可昨天還是好好的呀,先生!」

「什麼!」諾克斯叫了起來。

埃勒里冷靜地說道:「果不出我所料。沒你的事啦,克拉夫特……諾克斯先生,你最好還是去看一看你那幅寶貝畫吧。」

諾克斯內心一震。他那嚴肅的灰眼中急得冒火。他先顯得吃驚,緊接著就立刻下了決心。他一言不發,縱身向前,衝出了房間,埃勒里緊跟著他,其餘的人也尾隨在後面。

諾克斯領路,把眾人帶到了樓上一個長大而靜謐的房間內——這是一間陳列室,許多珍貴古畫都懸掛在黑絲絨上……此時此刻,沒什麼人還會有鑒賞審美的雅興了。諾克斯一進入陳列室,就直奔遠遠的一個角落,埃勒里緊跟在他後面。

他在牆壁的一塊鑲板前面突然止步,摸索著一個花體裝飾……一大片看上去是實心的牆壁,悄沒聲息地向一邊移去,露出了一個黑洞洞的孔穴。諾克斯把手伸進去,哼哼了起來,拚命朝黑孔內張望……

「沒啦!」他臉如土色,喊道。

「一點不錯。」埃勒里以諸事都在意料之中的口吻說道,「真是詭計多端啊,真不愧為格林肖的神出鬼沒的同黨。」

謹致

本書讀者:

《希臘棺材之謎》故事情節發展至此,我按老規矩插上幾句話,來考一考讀者的智慧,這實在使我私心喜悅,莫可名狀。

為何喜悅呢?因為,我所參與偵破的各案中,也許當推這件奇案出現的難題最為複雜。確是件樂事啊!——對於一個常被購書顧客以揶揄的口吻問倒的人講來,這是真正的樂事。「這算得上疑題難案嗎?」他們這樣問道,「天哪,我一下子就解決啦!」——如果能用下面這句話來回敬上述說法,那真是其樂無窮:「好吧,讀書諸君,也許你自以為解決得恰到好處,卻不料你已上了大當啦!」

我可能是過分樂觀了。不管怎樣吧,大局是已定了。粗心的讀者啊,你應知道,你現在已經掌握了一切事實,可以準確地解答這項三位一體的問題:誰是掐死亞爾培·格林肖和槍殺吉爾伯·史洛安以及偷竊詹姆士·諾克斯藏畫的人。

我至至誠誠地斗膽進言:Cardeà vous, 去傷傷腦筋吧!

——埃勒里·奎因謹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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