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是清晨五點鐘,蘭德和我正坐在艾米莉·鄧恩失蹤案的搜查總部,在空蕩蕩的總部里一邊喝咖啡一邊等著警方調查朗尼。艾米莉從牆上的海報中盯著我們,照片里的她看上去有些擔憂。
「我只是不明白,如果艾米莉心裡很害怕的話,她為什麼不跟你講呢?為什麼她沒有告訴你?」蘭德說道。
艾米莉曾經到商城買過一把槍,當天恰好是情人節,這就是我們的朋友朗尼爆的料。當時她有幾分窘迫,還有幾分緊張,她說「也許我在犯傻,不過……我真的覺得我需要一把槍」,不過話說回來,她實在被嚇得厲害。有人把她給嚇壞了,她告訴朗尼,除此以外她沒有透露更多細節,但當朗尼問她想要一把什麼樣的槍,她說了一句「能夠一下子了結一個人的那種」,朗尼讓她過一陣子再去,她倒是照辦了,結果朗尼沒有幫她弄到(「這種事我還真管不著」,朗尼說),但眼下他真心希望當時能給她一把。他對艾米莉的印象很深,這幾個月來他時不時會想起她,尋思著她到底怎麼樣了,畢竟這位甜蜜可人的金髮女郎有著一張憂心忡忡的面孔,想要在情人節當天買一把槍呢。
「她害怕的人會是誰呢?」蘭德問道。
「再跟我講講德西的事,蘭德,你見過他嗎?」我說道。
「他到我家來過幾次,」蘭德皺起眉頭回憶著,「他長相英俊,十分鐘愛艾米莉,待她好似公主一般,但我一直都對他看不順眼,就算是在他們情竇初開、感情一帆風順的時候,就算他是艾米莉的初戀,我還是不喜歡他。他對我的態度很粗魯,簡直莫名其妙,對艾米莉有很強的佔有慾,不管什麼時候都伸出胳膊摟著她。我覺得這一點十分奇怪,讓人百思不得其解,他為什麼不努力討討我們的歡心呢,難道大多數小夥子不都希望跟女孩父母處得融洽些嗎?」
「反正我就一心想討你們的歡心。」
「你確實很討我們的歡心!」蘭德的臉上露出了微笑,「你有點兒緊張,不過緊張得恰到好處,看上去非常討人喜歡,可是德西就上不了檯面了。」
「德西住的地方離這裡不到一個小時。」
「沒錯,還有那個希拉里·漢迪,」蘭德說著揉了揉眼睛,「我倒不願意對女人有什麼偏見,可是她那個人比德西還要嚇人,再說商城那個叫朗尼的傢伙,他可從來沒有說過艾米莉怕的是個男人。」
「不錯,朗尼只說艾米莉很害怕。」我說,「還有個叫諾伊爾·霍桑的女人,就住在我家附近,她告訴警方她是艾米莉最親近的密友,可是我很清楚她在胡說,她們兩個人連朋友也算不上。她的丈夫說她一直在歇斯底里地發狂,對著艾米莉的照片號啕大哭,當時我還以為她是從互聯網上下載了艾米莉的照片,不過……如果那些是她自己拍的照片,如果她在偷偷地跟蹤艾米莉,那怎麼辦?」
「昨天我有點兒忙不過來,她卻千方百計要跟我搭話,」蘭德說,「她還對我引用了『小魔女艾米莉』里的一些句子,而且是『小魔女艾米莉與密友之戰』那本書里的句子,當時她說『最了解我們的人,便是我們最親近的密友』。」
「聽上去活生生是個成年版的希拉里。」我說。
清晨七點剛過,我們就在高速公路邊上的一家「國際煎餅屋」連鎖餐館跟波尼和吉爾平見了面,跟他們面對面地攤了牌:眼下蘭德和我擔起了他們的本職工作,這事壓根兒沒有半點兒道理;琢磨出一條又一條線索的人居然是蘭德和我,這也實在太離譜了。如果本地警方處理不了這個案子,那恐怕是時候讓聯邦調查局出面了。
一位身材豐滿、長著琥珀色雙眼的女招待幫我們下了單,給我們倒上了咖啡。她顯然認得我,於是便一直在附近流連,悄悄偷聽著我們的對話,直到吉爾平把她打發走。但那位女招待簡直像一隻死活趕不走的蒼蠅,她給我們滿上了飲料,發放了餐具,一眨眼便奇蹟般地上了菜,而我們幾個人時不時七嘴八舌地說著:「這樣絕對不行……」「我們不要咖啡,多謝……」「真是令人難以置信的……」「呃,當然,黑麥麵包沒問題……」
我和蘭德還沒有把話說完,波尼就打斷了我們,「我明白,夥計們,家屬想要參與是很自然的,但你們的所作所為很危險,你們必須放手讓警方來處理。」
「不過問題就是,警方壓根兒沒有處理,」我說,「如果我們昨晚不出去走一趟,警方根本不會得知關於槍的信息,在警方和朗尼談的時候,他說了些什麼?」
「跟你聽到的那些話一模一樣。」吉爾平說,「艾米莉想要買一把槍,她嚇壞了。」
「警方看來不怎麼重視這個消息嘛,」我厲聲說道,「你覺得他在說謊嗎?」
「我們不覺得他在說謊,」波尼說,「他沒有必要故意招惹警方的注意,你的妻子似乎真的讓那傢伙吃了一驚,非常……我不知道,總之他想不通她的遭遇,他連具體的細節都記得。尼克,他說她當天圍了一條綠色的圍巾,知道吧,不是禦寒用的那種,是扮時尚用的圍巾。」她動了動手指,意在表明她覺得扮時尚是種小孩子氣的行為,愧對了她的注意,「一條翡翠綠的圍巾,你有印象嗎?」
我點點頭,「她有一條這樣的圍巾,常用來搭配藍色牛仔褲。」
「大衣上還有一枚金色的別針,一枚龍飛鳳舞的 A字別針?」
「沒錯。」
波尼聳了聳肩,意思是說:「哦,那就對上號了。」
「你不覺得他對艾米莉的印象有可能太深刻了,以至於他出手綁架了她?」我問她。
「他有不在場證明,牢不可破的不在場證明。」波尼說著用銳利的眼神盯了我一眼,「說實話,我們已經開始在找另一種動機……」
「一種更加……涉及私人恩怨的動機。」吉爾平補充了一句話。他正滿腹疑心地打量著自己的煎餅,上面淋著一團團鮮奶油和點綴著幾顆草莓,吉爾平伸手把奶油和草莓刮到盤子的一側。
「更加涉及私人恩怨的動機。這麼說,警方總算會找德西·科林斯或希拉里·漢迪問話了?還是要我去找他們問話?」實際上,我已經答應瑪麗貝思今天去找這兩人聊一聊。
「當然,我們會找他們問話。」波尼用上了姑娘們用來哄老人家的腔調,彷彿她在向煩人的母親保證會照顧自己的飲食,「我們不覺得這條線索走得通,不過我們會找他們問話。」
「嗯,太好了,謝謝你們盡職盡責地做了你們的本職工作。」我說,「那諾伊爾·霍桑呢?如果警方懷疑我家附近的人,她不就住在我們小區里嗎,再說她似乎有點兒痴迷艾米莉。」
「我知道,她給我們打了電話,我們隨後也會找她,就在今天。」吉爾平點了點頭。
「那好,警方還有什麼別的行動?」
「尼克,其實我們希望你能抽一些時間配合警方,讓我們多聽聽你的思路。」波尼說,「配偶知道的詳情往往比他們意識到的要多,我們希望你能想一想你與艾米莉的爭執……你的那位鄰居,嗯,泰威爾夫人不小心聽到了你和艾米莉在她失蹤的前一天晚上吵嘴,說是你們兩人吵得熱火朝天哪。」
蘭德猛地扭過頭來望著我。
簡·泰威爾,那個信基督教、做砂鍋菜的夫人,怪不得她一直躲著我的眼神。
「我的意思是說,難道是因為……我知道這話不好聽,艾略特先生……有沒有可能是因為艾米莉嗑了葯?」波尼一邊問一邊露出無辜的眼神,「我是說,說不定她真的接觸過城裡一些不三不四的東西,反正城裡除了朗尼還有許多其他的毒販,也許她惹下了什麼罩不住的麻煩,因此才想要弄一把槍。畢竟她要買把槍保證自己的安全,卻沒有開口告訴她的丈夫,總是有原因的吧?尼克,我們希望你能想清楚你在當天晚上十一點左右的行蹤,也就是你和艾米莉吵架的那段時間,那是有人最後一次聽見艾米莉的聲音……」
「在這之後,就只有我聽過艾米莉的聲音了。」
「在這之後,就只有你聽過艾米莉的聲音了。我們還希望你能想清楚你在次日中午的行蹤,也就是你抵達酒吧的時候。如果當時你在這個鎮上溜達,駕著車開到海灘,然後又在碼頭附近出沒的話,那一定有人見過你,就算只是一個遛狗的路人,知道吧。如果你能幫我們,我覺得那真是……」
「幫了我們的大忙。」吉爾平幫她圓了話,一叉子刺中了一顆草莓。
此時此刻,兩位警探都聚精會神地看著我,舉動十分合拍。「那真是幫了我們的大忙,尼克。」吉爾平又友好地重申。這還是我第一次聽到警方提起艾米莉與我吵的那一架——警方一直對此隻字未提,而且警方還非要當著蘭德的面告訴我這個消息——他們還非要裝成沒有故意給我設個埋伏的意思。
「悉聽尊便。」我說道。
「你不介意告訴我們當時你和艾米莉在爭什麼吧?」波尼問道。
「泰威爾夫人是怎麼跟警方說的?」
「既然你就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