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十八章 訂情

「嗯——!」風洛陽緊緊咬住牙齒髮出一聲沉悶而嘶啞的呻吟。低頭為他縫合傷口的姜楠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咧著嘴搖了搖頭,感慨地嘆息道:「唉,想不到昔日的天下第一劍也有今天這樣慘烈的下場。」

「喂,老薑,說話留點口德好不?老風折桂華山才過去幾天啊,這麼快就昔日了?」在一旁看護的唐斗聽到姜楠的話,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你看看這傷口,差一點點就開膛破肚了。貫進來劍氣把他的奇經八脈撞擊得七零八亂,我縫完這口子,還要喂他吃上一個月的好葯才能勉強回覆平日七成功力。要想盡復舊觀總也要大半年。能把他傷成這樣的柳青原,已經是現在的天下第一劍了。」姜楠瞪著眼說道。

「哼,別看柳青原現在囂張,我唐斗遲早讓他為那一夜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唐斗斜眼看了看自己肩膀上的傷口,想到當夜那一場幾乎將自己送入墳墓的暗器對決,心中忍不住泛出一股寒意。

「大少,老薑說的不錯,你我當夜都實打實敗在柳青原手下,現在的天下第一已經是他囊中之物。」風洛陽睜開緊閉的雙眼,顫抖地說道。

「唉,都怪我衝動,想著乘勝追擊,直搗鬼樓的老巢,把柳青原的走卒全都解決掉。如果我聽得進阿韶的勸,暫避鋒頭,說不定我們的實力不會這麼快就泄底。」唐斗一把抓下頭上的秀士帽,狠狠摔在一旁的黃木桌上。

「大少你剛剛殺了唐萬壑,統一了唐門,正是意氣風發之時,自然會有輕敵之意。這一次敗陣能讓咱們清醒地認識到敵人的強大,未嘗不是一件好事。」風洛陽輕聲道。

「嗯,老風你這話我愛聽。」唐斗聽到風洛陽的話,浮躁難耐的心情頓時沉靜了下來,「柳青原他入了魔之後,我承認,是厲害了不少。但是我就不信南疆神葯治身子也能治腦子,憑我唐斗的足智多謀,我就不信他永遠不栽跟頭。」

「喔,聽你這麼說,我真是鬆口氣,不如你來跟我們說說,接下來怎樣?」聽到唐斗厚顏無恥的自我吹噓,姜楠忍不住開口問道。

「嗯……」唐斗神色嚴肅地點點頭,從桌子上把帽子重新戴在頭上,站起身緩步走到姜楠醫室南窗畔,望著窗外院子中密密麻麻的墳頭,陷入了沉思。

「我最煩就是你這樣。明明就沒話說,偏偏裝出一臉深沉樣,不知道的還真以為你肚子裡面有貨呢!」姜楠看到唐斗又一次在他面前擺出這幅故作深沉的模樣,不禁大為光火。他一把扯斷風洛陽胸前的絲線,疼得風洛陽驚呼了一聲,接著將一把藥丸胡亂塞入他的口中,然後收拾起藥箱,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門。

「喂,老薑,你去哪兒?這是你的醫室!」風洛陽看到姜楠離開房間,忙奇怪地問道。

「我去行醫,現在魔潮看漲,正是我大賺特賺的時候,你們兩個別擋我財路。我給你的葯一天三次,一次三丸,嚼碎了再咽下去,藥丸大了點兒,別噎著。」姜楠說完這句話,已經推開了院門飄然去遠。

風洛陽聽教聽話地將含在嘴中的藥丸嚼碎,艱難地咽了下去,忍不住打了個嗝:「……果然噎得很。」

他抬頭看了看兀自一臉深沉望向南窗的唐斗:「姜楠已經走了。」

「呼……」唐斗長長出了一口氣,「唉,這個老薑,整天和我抬杠,一點面子都不給我,好歹我也是唐門大少。」

「老薑問得其實不錯。接下來該怎麼辦?」風洛陽沉重地開口道。

「我也不知道啊。柳青原本來的武功已經有些嚇人,如今更成了魔人,武功突飛猛進不說,性子也更加乖戾囂張,這樣的傢伙如果為惡,必然荼毒天下,更可慮的是他麾下還有上千魔人。一個幾乎沒有弱點,沒有破綻的惡人,誰能抵擋?」唐斗嘆息著說道。

「他還是小事,可慮的是在他的引領下,江湖中想要入魔的人會越來越多。當整個江湖都是魔人的時候,這個天下就算徹底完了。」風洛陽長長嘆息一聲。

「也許,柳青原和我說的是實話,我們早就敗了,鬼樓已經取得了勝利,魔潮勢必席捲天下。」唐斗用手扶住窗框,跟著風洛陽嘆了口氣。

「別這麼灰心,大少。」風洛陽從卧榻上支起身子,「我們知道魔人至少有三個缺點。第一,喝下南疆神葯之後,很可能會變成一具混混噩噩,神志不清的殭屍,任由行蠱分身的持有者擺布號令。第二,即使練成天魔大法第二重,仍然有致命的弱點——行蠱分身,一旦分身失守,則形神俱滅。第三,練成天魔大法之後,不分冷熱寒暑,不分春夏秋冬,不分苦辣酸甜,不會感時傷秋,無法享受人生,唯一的樂趣就是爭強鬥勝,好勇鬥狠,向強者之路不停行進。」

「這個……最後一條對我來說最是要命,不過很多喜歡好勇鬥狠的傢伙可能會覺得無所謂。」唐斗苦笑道。

「但柳青原不是這樣的人。據我所知,他很會享受,也懂得享受,驟然間失去味覺和感覺,化為一具冰冷的殭屍,這一定讓他很是痛苦。」風洛陽分析道。

「嗯——,有理有理,超海公子,黟山錦衣,哈哈,當夜他和你交戰,若不是為了一件天青色錦袍,你已經命喪黃泉。如此懂得衣著品味的佳公子驟然變成毫無感覺的魔怪,必然無所適從。」唐斗冷笑道。

「這也是為什麼我一出現,他立刻拋棄了早就預謀已久的布局,非要和我分個高下的原因,他迫切需要證明自己入魔之路是走對了,他想要不斷地提醒自己,他已經天下無敵。這也很可能是他唯一能夠堅持下去的動力。他付出了這麼多,就是要當天下第一,他要證明這是值得的。」風洛陽沉聲道。

「果然不愧是昔日的天下第一劍,對於對手的心理揣測入微,妙到顛毫。」唐斗賊兮兮地笑道。

「你怎麼也說起昔日來了?」風洛陽不滿地說。

「阿哈,天下第一果然還是有點魅力,你也是眷戀不去啊。」唐斗捉狹地說。

「呵呵。」風洛陽自嘲地一笑,隨即臉露喜色,「哎,這麼說來,我已經不是天下第一劍了。這樣也好,忽然感覺輕鬆了很多。」

「哇,你不是吧,這麼看得開,準備修仙啦?」唐斗笑道。

二人正在談笑間,姜楠醫室的大門忽然被推開,魚韶和祖菁魚貫走入房間。

「洛陽哥,你的傷勢好些了嗎?」魚韶一進屋就關切地問道。

「好多了,姜神醫妙手回春,你們不用擔心。」風洛陽連忙說道。

魚韶點了點頭,在他的卧榻邊坐下,拍了拍他的膝蓋:「好好休養。有件事情我不得不和你說一下。」

「什麼事兒啊?」風洛陽和唐斗同時擔心地問道。

「那一夜你和大少與柳青原激戰,岳州城中很多江湖人士親眼目睹了戰況。我的乘風會也無法多做隱瞞,不得不向整個江湖發出消息。現在的天下第一劍和天下第一暗器高手,已經不是洛陽哥和阿斗,天下第一錄上的名字也被換成了柳青原。」魚韶說到這裡抱歉地看了看風洛陽,「洛陽哥,我試圖阻止消息的傳播,但是我們乘風會一向以消息的真實可信名著天下,魚家的名頭不能壞在我的手上。」

「什麼?我這麼快就被踢出天下第一錄啦。真是一代新人換舊人,我唐斗才蹦躂幾天,屁股還沒坐熱就沒戲唱了?真是晴天霹靂啊!」唐斗失聲訴苦道。

「噓,別吵。」魚韶不耐煩地朝他瞪了一眼,轉頭朝風洛陽望去,俏臉微微一紅,「洛陽哥,我知道你經歷了很多才終於在華山拿到天下第一劍俠的稱號,如今因為我的風媒而失去這一切,你要是怪我,我願意做出任何補償。」

「不用啦,阿韶,這樣的事情你要擋也擋不住,何必放在心裡。」風洛陽輕鬆地笑了笑。

「你不怪我?」魚韶有些驚奇地問道。

「當然不怪,我們多年朋友,難道這點小事我還來怪你?」風洛陽失笑道。

「我怪你,我要求補償!」唐斗湊到風洛陽旁邊苦著臉說。

「你那暗器天下第一的名頭要不是我告訴你,你自己都不知道,偏要來湊什麼熱鬧,去去。」魚韶朝他揮了揮手,彷彿趕蒼蠅一般將他趕到一邊。

「唉,待遇相差太遠啦。」唐斗半真半假地長長嘆息一聲,落寞地站到了牆角。

「就算你不怪我,我的心也過意不去,不如待你傷勢大好之後,我在鳳凰客棧擺一桌好酒,親自為你陪罪。」魚韶緊張地抿住嘴,一雙妙目偷偷望向風洛陽的臉龐,柔聲說道。

「你這麼捨得花錢,我沒道理不去占這個便宜。」風洛陽毫無心機地笑道。

「一言為定。」魚韶心滿意足地長長吐了一口氣,微笑著站起身,轉頭朝祖菁看了一眼。

祖菁朝她靦腆地一笑,怯生生地走到風洛陽面前,從背後取出一束野山菊,舉到風洛陽的面前:「小師叔,恭喜你終於摘下了天下第一劍的頭銜,從此以後可以自由自在地做想做的事。」

野山菊此時正是盛放之時,粉黃色的花朵充滿了蓬勃的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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