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在香港怎麼去「方便」?

香港可以變「臭」,儘管理由多多,但是現實的香港到今天還是「香」的,尤其不可不提的是一種所在——茅廁。內地人走在香港的大街,不經意一抬頭,或許一間廁所就已經出現在自己的身旁,但是很奇怪,既然廁所近在咫尺,那麼腥臊臭氣怎麼一點也沒聞到?僅憑這一點,我就要說香港人對自己城市的管理真的是已經進入到了一種不可思議的層面——算上全球一百多個國家和地區,所有人口稠密的大城市,廁所對哪一個政府都是老大難的問題,誰能讓一座擁擠的城市所有廁所都不臭,讓行人不必大老遠地就捂起鼻子繞著道兒走路,那委實不是一件易事。

2006年5月,新華網香港專版發布了一條消息:香港首次在網上公開評選「最佳」及「最差」公廁,這場特殊的選舉由「香港廁所協會」和「香港電台」聯合舉辦。我看到這條消息,內心非常驚訝,香港還有專門的「廁所協會」?「最佳」及「最差」公廁還要讓市民在網上投票評選?而且本次「茅廁大賽」香港市民除了要親手選出「最佳公廁」的金、銀、銅牌得主,主辦方還要正兒八經地邀請由專業人士組成的龐大的評審團,評審團還要同步選出「評審團大獎」,並以公廁的舒適度、安全度、設計和衛生情況等四個方面來作為評審的基本準則。

香港的公廁遍布城市的街頭巷角,樣子並不花哨,但一間間不僅不收費,裡面還總是有人在不停地進行著沖洗,不像內地頭幾年曾經大興「雕塑式公廁」,外表看上去很詩情畫意,但是裡面看守的人除了收費,或者象徵性地每天搞它幾遍例行公事的清掃,誰管廁所內是不是污穢外溢、池壁結垢,犄角旮旯兒臟紙成堆,一團團、一處處地早就成了蚊蠅爬蟲的安樂窩?

記得剛來香港時有一次我走到跑馬地馬場東門的外牆,看到一排很好看的黃房子,以為是馬場設施的一部分,就問身邊同行的老公,老公立刻搖頭說不對,那不是馬場的什麼設施,只是街邊的公廁。我一聽,啊,真的?立馬就犯了職業病,跟著:「對不起,我尿急。」說完閃身進了廁所,在這間公廁內忙活完了自己,急忙仔細觀察,但見所有的平面,無論是檯面還是地面,到處都一塵不染,洗手池沒有雜物污斑,牆上的鏡子也沒有水漬,除此以外,廁所的門口和北京的大賓館裡的衛生間一樣,竟然還有干手機,有擦手紙。一位大嫂穿著水靴,正不停地拖走如廁人剛剛在地板上弄出來的一兩個濕腳印。說實話,我當時真是感慨萬端,這樣的「感慨萬端」並沒有一次性抒發完畢,而是貫穿到了以後的近三年。以後的近三年我在香港不知道「偵察」過多少級別不同的廁所:酒店、高級俱樂部;碼頭、車站、公園、小飯鋪兒,甚至很多街道上的普通廁所我都去過,百分之百的都沒有聞到刺鼻的臭味,百分之百都有免費手紙(除了人多,一時補充不及),這讓人感到方便、體貼,也讓我這個內地人很快竟忘了過去的一個生活小常識:要上廁所,你兜里有紙嗎?

有一次,我和我們單位的同事十來人集體到香港大潭郊野公園去燒烤,進山用了一個多小時,出來還要翻過好幾座山坡,這時看到路邊有一處非常簡易的洗手間,就想去方便,又不知這麼偏僻的「山間小廁」會不會也有免費手紙?為了此事我和同事還差點打賭,因為有人說「有」;有的說「沒有」,我也猜測「可能沒有」,因為大潭郊野公園離開城市已經很遠,誰會每天專門進山為遠足的旅客不斷地補充衛生紙?結果我進去,幸虧沒打賭,要是打了准輸,「山間小廁」不僅和城裡的一樣乾淨,而且有衛生紙,恭恭敬敬地就放在盛紙器里,還是無言地為所有人準備著一份時刻不斷的關懷。

香港人可以把廁所管理到這副模樣,其他的疑問,比如香港整個城市為什麼很少見到蚊蠅?這和北京相比,北京的天氣那麼乾燥,夏天的蚊蠅也是趕不走、滅不了的。可是在香港,漫漫長夏,我幾乎沒有見過城裡有一隻蚊子或蒼蠅。每天早上開窗戶透氣、晚上做飯把廚房的玻璃窗全部都打開,從來不必擔心蚊蠅小咬會討厭地飛進屋來。如果你不去山地草叢,身上也難有機會被叮出一片片的紅疙瘩。

香港為什麼難見蚊蠅?

開始這個疑問還裝在我的腦袋裡揮之不去,但是後來研究了香港的廁所,我想這個問題就沒有必要再去追究,沒有必要再去艱難地尋找什麼ABC答案。

曾經在北角(福建移民多在此居住),我看到大白天有人用一種從沒見過的工具在處理著人行便道,開始還以為是工程隊在進行什麼道路施工,接著發現那些正滿脖子流汗的工人不是路政人員,而是清潔工,他們手裡握著的是一種高壓氣水槍,用這種工具專門清潔便道上膩在地縫兒里的雜物、污物。高壓氣水槍每次清潔到的地面只有巴掌大一點點,但是強度巨大,讓人想到醫生在口腔門診部耐心地為顧客一點點地洗牙。

原來香港之所以乾淨,大街小巷,一巴掌、一巴掌地都躲不過有人定時在那裡反覆進行的清洗。這樣的手段、這樣的細心、這樣的覆蓋、這樣的功勞,整個城市還怎麼會變「臭」?還怎麼會讓外來人走到哪裡時不時地都得墊起腳尖兒、皺上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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