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卷 破繭化蝶 第二章 翩若驚鴻照影來

斗轉星移,開鋪日轉眼之間便在打打殺殺之中度過。孔武有力者佔得好位,技不如人者淪為次席,兩百個鋪位在這一天中都有了主人。當太陽再次升起的時候,升魔台已經化為一片群魔亂舞的海洋。所有魔頭為了讓自己帶來的秘笈換得好貨,無不使出渾身解數,當場展示本門本派最強悍優秀的武功。一時之間,朝陽廣場刀光劍影,掌擊拳震,槍來棍往,竟比開鋪日的那一場大亂斗還要熱鬧。

鄭東霆和祖悲秋肩並著肩,邁著肆無忌憚的大步,將雙臂氣勢如虹地來回搖晃,高高地挺著胸,將頭半仰著,彷彿兩個剛剛成了億萬富翁的莊稼漢。升魔台上清風送爽,吹拂得他們渾身十萬八千毛孔都舒爽得想要歡唱。兩個人的心中充滿了憧憬和夢想,很久都沒有過的愉快心情彷彿萬花筒一樣在心中變幻。

此刻他們還沒有找到中意的鋪位,還沒有開始進行自己天翻地覆的計畫,一切的一切都還在未知之中,但是他們卻沒有一絲惆悵和焦灼,反而充滿了對未來的期待。眼前的一切,對他們來說都充滿了勃勃生機和說不出的新奇滋味。他們只希望能夠將此時此刻的自由自在盡情享受。漸漸地,他們來到了朝陽廣場靠近核心的位置。這裡是那些最兇悍的魔頭才能夠爭得的鋪位,也是武功表演最精彩的所在。數不清的魔頭聚集在這裡如痴如醉地看著這些武林巨頭彷彿江湖藝人一樣演示著自己的成名絕學。

太行山的刀客們刀光霍霍,太行山數十路神刀在他們手裡使得出神入化,夜刀花青、帶刀活閻王黨三刀所演示的飛蛾撲火、吞月刀法,吸引了絕大多數魔頭的視線。公羊舉的挑燈槍技驚全場,引來潮水般的喝彩聲。無論如何,能夠看到年幫第二號人物親自演示火龍點燈槍的神髓,已經足夠值回票價。火龍點燈槍乃是脫胎自年幫絕頂秘笈——龍蛇火訣。想到他日能夠在這本秘笈中悟出這樣厲害的武功,怎不叫人垂涎三尺。

唐萬里的春暖花開訣竟然是一門可以不靠口鼻呼吸,只用真氣沿體內小周天運行進行換氣的功法,確實讓人大開眼界。不過最讓人大吃一驚的是,他竟然把這門武功全部用在了連續發射暗器的心法之上,難怪他的鋪位人氣冷落,實在是沒人對一口氣發射幾千幾萬枚暗器感興趣。就算有這個心思,也沒有這個財力啊。另一個和他一樣人氣冷落的要算海南劍派的鬼王宋無期。顯然這位萬人之上的海南掌門仍然不習慣這種沿街叫賣的宣傳方式,只是一臉晦氣地扶劍坐在哪裡,對著過往行人瞪眼。他的鋪位方圓數十尺內,被說活人,連一隻螞蟻都沒有。

越女宮小劍神魚蘭蘭確實渾身透著邪氣,在向人們示範移魂大法的功效時,隨隨便便瞪了幾個魔頭一眼,這幾個魔頭已經捂著腦袋,慘號倒地,半晌之後都變成白痴。也難怪她下如此重手,這幾個好色之徒一路上已經對她騷擾了無數次,便是佛也有火,何況魚蘭蘭這個貨真價實的女魔頭。

「瞧一瞧,看一看啦,少林無上神功,洗髓經脫胎換骨,伐毛經神力加身,練會兩經,無師自通金剛不壞體,刀槍不入,天下無敵!」金和尚獨具特色的沙啞嗓音在朝陽廣場中心嘹亮地迴響。少林經典的魅力,刀槍不入的誘惑,頓時讓人們將金和尚的鋪位團團圍住,在所有魔頭之中,最會做生意的看來竟然是這個受戒僧。祖悲秋看了鄭東霆一眼,小聲道:「師兄,這個人不簡單,挺會做生意,應該是我們最大的競爭對手,我們去看看。」

「久聞少林金剛不壞體的威名,不知道是不是真有這麼厲害?」鄭東霆連連點頭,強忍著好奇拚命分開人群,帶領師弟鑽入了前排。

就在金和尚眼看就要打開場面的時候,在他旁邊不知何時鑽出來一個天竺和尚。這個和尚操著濃重的口音說道:「這位同道,少林武功緣自天竺,金剛不壞體神功脫胎自天竺瑜伽術,學會瑜伽術延年益壽,強身健體,通悟生死,無懼無畏,坐地成佛。不知你對瑜伽術可有興趣?」

「別開玩笑了,你要是悟通生死,還跑到天書大會上湊什麼熱鬧!」金和尚看到這個天竺和尚搶他的生意頓時大怒,忍不住出口諷刺道。

「阿彌陀佛,很多東西都是貧僧死也悟不透的。」天竺和尚雖然口音很重,說的話倒是風趣得很。他的話讓圍觀的眾人都笑了起來。

「哦!」金和尚看到自己輸了氣勢,頓時勃然大怒,「好。今天我就划下道來,我能做到的,只要你也能做到,我就認你做師父!」

「阿彌陀佛,就依施主。」這個天竺和尚似乎並沒看出金和尚的歹意,只是老老實實地回答道。「哼!」金和尚雙手叉腰,大步走到人群之中,伸手指著一個帶刀的魔頭:「你,過來,砍我一刀,就照我胸膛砍。」

能進得了葬神谷,上得了升魔台的人哪一個是省油燈?只見這個不知名的魔頭二話不說,箭步上前,抖手一刀,對準金和尚的胸膛狠狠劈去。只聽「當」的一聲巨響,這一刀劃著他的胸膛掠過他的身體,破入風中,發出凄厲的呼嘯聲,隱隱約約能看到數點金星閃爍。金和尚連退兩步,一敞僧衣,露出自己金光閃閃的胸膛,圍觀的眾人可以清楚看到上面只有一道淡淡的白痕。

「好——」驚天動地的叫好聲頓時四下響起。

「看到沒?刀砍一個白道,槍扎一個白點兒,金剛不壞體,就是死不了。」得到眾人喝彩的金和尚越發精神抖擻,雙臂一振,仰天高呼。

「要是錘砸能怎樣?」一個心中意動的魔頭好奇地問道。

「錘砸?你要是笨到被錘砸著,還是去死吧!」金和尚得意地一轉頭,看了一眼身邊的天竺和尚,「怎麼樣,你行不行?」

那天竺和尚學者他的樣子挺了挺胸,遲疑著說:「貧僧大概……」他的話音未落,那個提刀的魔頭已經來到他的身前,抬手就是一刀。刀落,血起,兇悍的一刀在天竺和尚胸前印下一條長達一尺的血痕。這可憐的和尚連哼都沒有哼一聲就仰天栽倒,胸膛上鮮血狂涌而出,宛如噴泉般噴涌不止。看到這一幕慘景,周圍吵鬧的觀眾突然陷入了一片安靜。

「我的老天!」鄭東霆來不及感慨金和尚刀槍不入的神功,連忙俯身穿過人群,一把拎起那位天竺和尚的雙臂,將他拖出了人群。在他身旁的祖悲秋一隻手捂住眼睛,不去看猙獰的傷口,另一手攬住他的腿,和鄭東霆齊心合力將他放到一旁鋪面的牆腳。

就在這個時候,靜默良久的魔頭們突然不約而同地轉過頭來,望著那已經死了大半的天竺和尚,幸災樂禍地大笑了起來。冷漠而刺耳的笑聲震動著鄭東霆和祖悲秋的耳膜,令他們目瞪口呆,也讓他們終於重新記起自己此刻兇險萬分的處境,提醒了他們這裡不是人間凈土,而是齊聚著世間魔頭的森羅殿。「兩位施主,不必為我……」那天竺和尚強忍著劇痛,顫巍巍地抬起頭,剛說出半句話,就頭一歪,昏死過去。祖悲秋連點他十幾處止血的截脈穴位,好不容易才將狂涌的鮮血止住。鄭東霆從懷中取出金瘡葯,將半瓶藥粉塗在傷口處,撕下內襟,為他包裹好傷口,接著一把抓住他猶如朽木的手,凝神靜氣,就要用小無相功為他續命。

「師兄……」祖悲秋忽然輕輕一拍他的肩膀。

「嗯?」鄭東霆轉頭露出詢問的神情。

「不必了,這位大師已經沒有氣息了。」祖悲秋遺憾地一抬手,搖了搖頭。「呼!」鄭東霆茫然放下天竺和尚的手,抬頭望了一眼朝陽廣場。只見聚集在金和尚鋪位周圍的魔頭們早就忘了天竺和尚這個人,看完表演就若無其事地朝著其他鋪位走去,彷彿這個天竺和尚從來沒有在升魔台上出現過。

「師兄,先把大師的遺體放在這裡吧,我想天書大會的主事會妥善將他殮葬的。」祖悲秋輕聲道。

「唉,升魔台上,人命低賤至此……」鄭東霆搖了搖頭,感慨地嘆息了一聲,卻也不得不同意師弟的提議。兩個人將天竺和尚的身體扶正靠在牆腳,同時朝他鞠了三個躬以示哀悼。就在這時,一陣又一陣動人的腰鼓聲忽然在廣闊的朝陽廣場上嘹亮地響起。

「師兄,你聽!」祖悲秋猛地支起耳朵,小聲說道。

「鼓聲,從廣場最中心的鋪位傳來的。」鄭東霆一把抓住師弟的胳膊。

「嗯,是拓枝舞的鼓點,很好聽。」祖悲秋搖頭晃腦地閉目聽著。

「師弟,走,廣場中心的鋪位俯瞰四方,是我們最理想的開鋪位置,看看是被誰佔了。」鄭東霆一把拉起祖悲秋的胖手,飛一般地朝著廣場中心跑去。

此刻的朝陽廣場已經人山人海,幾乎所有在廣場上開鋪的魔頭都被吸引到了這個中心鋪位的周圍。鄭東霆和祖悲秋站在層層疊疊的人群之外。什麼也看不見,只能聽見人們轟天動地的叫好聲和越來越歡快激烈的鼓點。鄭東霆和祖悲秋試圖往人群里擠了幾次,都沒能夠從一群魁梧雄壯的魔頭中尋出一條路,只能無奈地踮起腳尖,想要看到裡層的情景。就在這時,一群魔頭突然起鬨一般大聲叫好:「好一個天山美人!」

「天山?」鄭東霆和祖悲秋互望一眼,同時瞪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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