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俠影迷離 第二章 青州彭門長安蕭

第二天清晨,彭七、鄭東霆早早起身,分幾個方向仔細觀察了長安城周圍的情況,直到確定沒有任何餘震的痕迹,才長長舒了一口氣。

「各位,一切正常,我們趕快進長安!」鄭東霆興奮地揚聲道。

「好!」彭七振奮地說,一轉身就要下山,卻看到祖悲秋獃獃地站在坡前,彷彿一具泥人像般痴痴傻傻地望著山下的長安城。

「師弟,走了!」鄭東霆走到他身邊叫了一聲,卻被他的表情嚇了一跳。只見他張口結舌,雙眼圓睜,兩行淚水汩汩地從他的小眼睛裡奔流下來,順著胖臉落在衣襟上。

「怎麼了你?中邪了?」鄭東霆問道。

「這……這是我見過最整齊、最對稱,最中規中矩的城市。看,師兄!由朱雀大街為中軸線,整個長安城東西對稱,皇城正南四列九行三十六坊,分毫不差,東西各有一列九坊,東西市劃分成紋絲不差的井字形,以朱雀大街為中軸線,左右對稱、分立兩肩。東西市各佔兩坊之地,緊接著又是一列九坊整齊劃一。整座城市就像棋盤般整潔利落,簡直就是人間仙境。」祖悲秋熱情洋溢地大聲說。

「走吧,祖兄弟,我們的時間不多了。」彭七不耐煩地說。他上前拉了一把祖悲秋,卻發現他彷彿僵住了一般,一動不動。

「讓我再看看。」祖悲秋顫抖地說,「我們在這裡多呆一天不行嗎?」

彭七瞪大了眼睛望向鄭東霆,似乎在問他這個師弟是否是個瘋子。

鄭東霆苦嘆一聲,走到祖悲秋身邊,一拍他的肩膀,輕聲道:「師弟,你是不是看漏了,你看長安東南的曲江池,從城內突出一塊,和長安西南角不對稱。」

「呃……」祖悲秋雙目之中神采一暗,緩緩嘆息了一聲。

「再看那興慶宮,足足佔了一又二分之一坊之地,和西邊的居德坊不是對稱的。」鄭東霆又道。

祖悲秋整個胖臉都失去了光彩,失望的搖了搖頭。

「群賢房、懷德房只佔了半坊之地,而道政房、常樂房卻有一坊之地,這不太對稱吧?」鄭東霆還不罷休,再次挑剔道。

「不要再說了,都被你毀了。」祖悲秋煩悶地一揮袖袍,氣鼓鼓頭也不回地下山去了。

彭七領著祖悲秋、鄭東霆來到了關中蕭府。這對師兄弟一路上闖過了太行山賊幾十路的刀陣,在山崩地裂中九死一生,還被彭七醉酒鬧事耽擱了一整夜,如今他們看到關中蕭府正門牌匾上那斗大的「蕭」字,激動得淚花閃閃。

「哎呀,終於到了!」鄭東霆和祖悲秋爭先恐後來到蕭府的黃銅大門前,雙雙抬手就要敲擊。

眼看著他們的手就要落在門前的銅把手上,這黃銅大門突然間朝後一開,一個藍衣身影噌地躥了出來,和兩人撞了個正著。

就在這時,蕭府大門內嘈雜聲驟然大起,一個凌厲刺耳的聲音響徹雲際:「蕭重威,你給我出來,今天你不把七路蕭家槍一百零五式的槍招由頭到尾給我使全了,你就別想吃飯睡覺上茅房!躲哪去了?」

鄭東霆和祖悲秋從地上艱難的爬起身,抬起頭來剛要說話,卻被蕭重威一手一個捂住了嘴巴,朝遠處的彭七一使眼色,幾個人一起在街道拐角一處矮牆後躲藏起來。

那尖利的咆哮聲由遠而近,瞬間來到蕭府的大門前:「蕭重威,蕭家一門英烈屬你最沒出息!洛陽擂上我千叮嚀萬囑咐要你莫使『九天雷落鄱陽湖』,你就是不聽,最後輸給弓天影那叫一個丟人。就算是換我上去,也比你撐多三五個回合。你還配做一個男人嗎?連個女人都不如!」

聽到這個女子的聲音,鄭東霆掙扎著看了蕭重威一眼,心中暗想:「這不是他老婆花紫英嗎?我的天啊,在洛陽的時候就覺得這娘們兒厲害。看來那是出門在外還懂得收斂,原來在自個兒家裡嘴這麼狠。」

「蕭重威,是個男人就給我冒個頭,天天就知道東躲西藏,你以為你能躲一輩子嗎?蕭家槍一共只有七路,你個大男人學了二十年還記不全,我要是你早就買塊豆腐自己撞死算了,活著都是浪費糧食!

「蕭家祖上縱橫漠北,把突厥人都殺得繳了械,那是多大的威風!你現在憑你那桿銀槍能滅得了誰?你也只能拿它晒晒衣服晾晾被子,你祖宗的臉都被你丟盡了。

「你就躲著我吧,最好一輩子都不要在我眼前出現,有你這樣的夫婿算我祖上損了陰德,我倒寧可做了寡婦一輩子伴著塊貞節牌坊,至少人家刻上去的東西能記一輩子。

「記三招忘兩式,知道的說你那是腦子,不知道的還以為那是漏勺!吃飯比別人多吃三碗,敢情都是從後腦勺漏出去餵了狗!」

聽那花紫英罵得起勁兒,鄭東霆和祖悲秋忍不住笑得頭腦發顫,可惜笑聲都被蕭重威狠狠地堵在了嘴裡。二人轉頭望去,只見這位健忘的蕭家公子此刻已經渾身顫抖,淚流滿面。一旁的彭七看著他,似乎深知其中原委,只是搖頭嘆息。

花紫英罵過一陣,看到天色已經擦黑,狠狠一跺腳,轉頭轟的一聲關上蕭府大門,人也消失在了蕭府的深宅大院之中。聽著她的腳步聲漸漸去遠,蕭重威之才緩緩放開鄭東霆和祖悲秋,雙手捂住了臉,整個人靠在牆角,低聲抽泣了起來。

鄭東霆和祖悲秋不約而同地止住了笑容,和彭七一起蹲在牆角,默默看著蕭重威,四個人就在這堵矮牆後面陷入了一片沉寂。

過了良久,蕭重威才深深吸了一口氣,用袖口擦了擦眼睛,啞聲道:「幾位見笑了……」

「蕭兄……」鄭東霆抓起他的手輕輕拍了拍,「你一個爺們兒,怎麼被自家的婆娘糟蹋到這步田地啊。」

「別提了,說出來都是眼淚!」蕭重威啞著嗓子說道。

「師兄,我……我從來沒見過這麼厲害的女人,好可怕。」祖悲秋小聲道。

「唉……」蕭重威用力的嘆了口氣,緩緩的搖了搖頭,「剛開始的時候和她不這樣。剛成親的那會兒我們兩情相悅,情投意合,彷彿蜜裡調油,天天膩在一起,一刻都分不開。」

「後來怎麼變成這樣了?」祖悲秋好奇的問道。

「我……不知道,也許是在一起呆得太久,厭了,也許是天天柴米油鹽,雞毛蒜皮,煩了,也許是發現我並沒有當初想像的那樣好,失望了,又或者三樣都有一點兒。女人的心,我們男人不會懂。」蕭重威蹲坐在地上,垂頭喪氣地答道。

「我看嫂子對你似乎有點兒恨鐵不成剛。」彭七小心翼翼地問道。

「她只不過是找個由頭罵我。我這個健忘的毛病又不是一天兩天了,她怎會不知。只是今天心情不好,所以找到我頭上出氣。」蕭重威憤然道。

「女人嘛,每個月總有一兩天心情差,忍了吧,兄弟。」鄭東霆用力一拍蕭重威的肩膀。

「開始的時候,不過是一兩天,我以為忍一忍就會雨過天晴。漸漸地,兩天變成了四天,四天變成了八天,還沒等你反應過來,她的心情只要陰天下雨、颳風打雷就會不好。天晴的時候,一朵雲彩遮了太陽,立刻讓她火冒三丈。一個月里沒一個日子你不擔心她會找你出氣。壞心情變成了唯一的心情,倒霉的最後還是我這個做丈夫的。」蕭重威說到這裡眼圈再次紅了起來,「動不動就說我健忘,說我沒記性。我為什麼會忘事兒,還不是被她嚇出來的?」

彭七、鄭東霆和祖悲秋陪他嘆了會兒氣,誰都不好再說一句話,只是搖頭嘆息。

蕭重威訴了一番苦,心情似乎好受了些,清了清嗓子,問道:「你們三位到長安來有什麼事嗎?」

「蕭兄,」祖悲秋立刻急切地開口問道,「貴府的家主是否在長安?」

「我父親?他老人家到東北去訪友,可能月余才回。」蕭重威道。

「啊,我們還想要找他詢問彭求醉彭大俠的下落呢。」祖悲秋嘆息一聲,失望的說。

「你們找彭大俠是為什麼?」蕭重威好奇地問道。

「蕭兄,你沒聽說過太行山賊圍攻關中刑堂總舵的事情嗎?」祖悲秋問道。

「沒有啊,我說最近怎麼沒有南山鎮的消息!太行山竟公然和全天下武林挑釁嗎?」蕭重威驚道。

「那可不,」鄭東霆瞪大了眼睛,「柯偃月親自來了,這事情鬧大了,全天下除了彭大俠,沒有人是那『天下無頭』的對手。」

「這可是會轟動整個天下的江湖大戰!」蕭重威聽到這裡來了精神,「其實你們找到家父也沒用,彭大俠和我們蕭家失去聯絡已經二十年了,家父也到處找他呢。」

「那怎麼辦?我們必須立刻找到他啊!」祖悲秋焦急地說。

「莫擔心,青州彭門准知道他的下落。」蕭重威轉頭望向一旁的彭七。

「我要是知道還用來找你嗎?」彭七雙手一攤,搖了搖頭,「我爺爺和大伯公已經有二十年沒看見他了。二十年前他因為無意中泄露了彭門五虎斷刀門的刀譜而心存愧疚,在青州祭拜祖先之後,破門而出,從此在江湖中失去了蹤跡。沒有人再看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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