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龍爭虎鬥 第一章 一劍鋒寒聚義廳

「且慢,今天的事情還沒有完!」弓天影大喝一聲。

「你還想怎樣?」連青顏厲聲道。

「連青顏,你說太行南寨夜襲徐州分舵殺死了關老爺,此事從頭到尾到是你的一面之詞,是真是假,讓人好生懷疑!」弓天影冷聲道。

「啊?」關中劍派的人聽到這句話,紛紛不由自主的拔出佩劍,指住巍然佇立的連青顏。

「各位不用著急,如今江湖捕頭鄭東霆就在這裡,讓他看一眼屍體就知分曉。」弓天影冷冷的瞥了鄭東霆一眼,「鄭捕頭,有勞了。」

鄭東霆和祖悲秋此刻仍然無法從震驚中緩過神來,他們萬萬想不到一路以來處處對他們加以照顧,屢次解救他們逃出絕境的月俠連青顏竟是算計他們亡命江湖的始作俑者,這些日子來對方悉心關懷如今彷彿毒藥,一點點撕扯著他們的五臟六腑。

恍惚之間,四名關中弟子已經將關思羽的棺材抬到他們面前,兩名孔武有力的掌刑官赤手一抓棺木,一把將已經上釘的棺頂揭開,露出棺木中怒目擰眉,呲牙咧嘴的關思羽的屍體。

兩名越女宮劍客來到二人身後用力一推,將二人推到棺木前。鄭東霆和祖悲秋一同探頭朝棺木中看了一眼,只見關思羽胸前有一道觸目驚心的血洞,傷口開闊,乃是長刀所為。「這是刀傷,看刃口尺寸,酷似葉斷魂的九轉回魂刀,」但是鄭東霆說到這裡不由自主的猶豫了一下,「九轉回魂刀一共十九路,一十八路乃是砍削劈斬的招數,只有一路乃是穿刺招式,但走的是下三路。這道傷口徑取中宮,用九轉回魂刀使出來太過笨拙,乃是送死的招式,但如果是天山劍法,這當胸一招簡潔明快,化腐朽為神奇,卻是上乘劍法。」祖悲秋細看傷口的位置老老實實的說道。「兇手用的是劍,但是事後卻用九轉回魂刀在同一地方又捅了一刀。」鄭東霆說到這裡忍不住看了連青顏一眼,弓天影臉上露出掩飾不住的得意之色,悠然自得地搖頭晃腦道:「想不到葉斷魂也是個勤修苦練的高手,不但刀法高明,私底下苦練的劍法,卻也著實不錯啊!」

此話一出,慕容妍連連冷笑,一雙眼睛冰寒刺骨,盯住連青顏。聚義廳中無數道沉重的目光壓在了連青顏清瘦的身上。鄭東霆和祖悲秋此刻就算再愚魯也猜到了個中的真相,目光再也離不開連青顏的臉龐。祖悲秋生於益州,長於益州,沒經歷過江湖上的大風大浪,對眼前撲朔迷離的情景只得一句:江湖風波太險惡,找到秋彤回祖園。而鄭東霆看著連青顏一個人孤零零地承受眾人目光中的質疑,仇恨,輕蔑和憤怒。想到他將要面臨的圍攻,心中卻有一種無法釋懷的痛,彷彿自己的親人正受著旁人的欺負。

平常高山仰止,令人敬重的天山月俠,此刻正面對著眾叛親離。一片寂靜之中,連青顏淡金色的清瘦臉頰上露出了一絲苦澀自嘲的笑容,他傲然昂起頭,冷冷看了弓天影一眼,接著朝鄭祖二人投來欽佩的一眼,仰天笑道:「連青顏啊連青顏,你自命機智無雙,卻終是小看了天下英雄。鄭兄,祖兄,你們目光如電,斷案如神,青顏當真好生欽佩!」

聽到他的話,鄭東霆心頭一沉,冷汗從額角滾滾而下,知道大事不好,祖悲秋卻受寵若驚,欣喜異常,連忙拱手,「哪裡哪裡,連大俠過獎了。」言罷他用胳膊肘一碰鄭東霆,提醒道:「師兄,誇我們呢。」

「閉嘴,白痴!」鄭東霆狠狠一排他腦殼子,抿著嘴罵道。此時連青顏已經轉過頭去,面對得意的弓天影,沉聲道:「弓天影,我一直低估了你,沒想到你竟然猜了出來!」

「這麼說,你承認了。」弓天影慘白的頭上湧起一絲激動的紅暈,雙眼不由自主的眯成了一條細線連輕言臉上的肌肉微微一跳,傲然一笑:「不錯,是我殺的他,但是我決不後悔刺到他胸前的這一劍!!」

「連青顏,我和你拼了!」汪谷昌聽到這裡那裡還有懷疑,一舞長劍要上前和連青顏廝殺。弓天影突然一抬手,在汪谷昌身前一擋,阻住他的去路,沉聲道:「汪長老不用激動,連青顏連犯大案,罪孽深重,如今殺了他,卻是便宜了他,不如將他押入殺威堂。他日七派公審,讓他死得其所!」

「正該如此。」汪谷昌深以為然的一點頭,抬手一揮,關中刑堂數十個掌刑官立刻蜂擁而上,宛如數十隻穿花蝴蝶擺開了陣勢。

「天網何在!」汪谷昌一聲大喝。隨著他的吼聲,四五面烏黑色的天網在陣中鋪天蓋地而來。連青顏白衣身影猛地一閃,從關中劍陣中一閃而出,一溜青紫色的飛虹從他腰畔湧起,驚天而過,將包裹而來的五面天網斬成碎片,凌亂四散,而連青顏的身影猶如穿雲而出的仙鶴,眼看就要呼嘯而去。

「哪裡走!」早就蓄勢待發的弓天影暴喝一聲。一直扶著劍柄的手突然一翻,載譽江湖的沖霄快劍終於在眾人眼前亮相。一時之間,整個大廳中都充滿了尖銳刺耳的劍嘯聲。離他稍近的關中和越女宮弟子忍不住彎下腰捂住耳朵,不約而同的張大嘴,拼盡全力才能緩解這劍嘯聲所產的壓力。但是相比於他手中燦爛如星的劍光,這氣勢如虹的劍嘯聲只能淪為點綴。出鞘的瞬間,沒人能看清弓天影到底刺出了幾劍,只看到滿空光華刺目的劍痕織成了漫天光網,閃的人滿眼發花、頭昏目眩。相對於弓天影凌厲無匹的快劍,連青顏的劍卻有如流螢飛絮,晚霞將墜前那最後一抹火燒雲,沒有錐處囊中的鋒銳畢現,只有綿密如錦的雍容華美。光照百步的雪白電華和流光溢彩的紫寶蓮燈凌空撞在一起,碎成一天青藍色的火花,響成一片密如爆豆的金鐵相擊聲。到最後一聲脆響,一盞火星在空中爆開,令眾人眼中青光一閃,連青顏的身影已經撞破廳頂飄然而去,而弓天影則殺氣盡消,收劍入鞘,落回地上,雪白的衣襟上濺上了一溜血痕。

「弓少俠……」直到此時才反應過來的汪谷昌忙走到他身邊。

「無妨,他跑不遠。」弓天影看了看襟上的血滴印,冷冷一笑。

在越女宮暫時落腳的客棧中,鄭東霆和祖悲秋在幾名劍客的押解下老老實實地在慕容妍面前垂首侍立。

「鄭東霆、祖悲秋是嗎?」剛剛在徐州分舵擺足了威風的越女宮長老此刻彷彿剛剛認識他們一樣,懶洋洋地問道。

鄭東霆和祖悲秋互望了一眼,同時拱手作揖道:「正是我們。」

「是你們把我天女殿四弟子從淫賊鮑夜行手中救出來的?」慕容妍慢條斯理從弓天影的手中接過他剛剛斟好的菊花茶,放在嘴邊細心品嘗著茶葉的清香。

「正是!」鄭東霆和祖悲秋齊聲道。

「哼,若非你們整死了鮑夜行,我們越女宮人不日就可以用移魂大法從他腦中得知他隱藏四位師姐的位置,又怎會讓你們搶到這番功勞?」弓天影冷然道。

鄭東霆再次和祖悲秋對望了一眼,不得不同時道:「在下惶恐。」

「天影,瞧他們兩個還算老實本分,你也不可太過苛責他們。」慕容妍淡然道。

「是。」弓天影從懷中取出兩粒丹藥,「這是我越女宮采黟山靈芝、何首烏等諸般靈藥製成的天一丹,吃一顆可抵凡人苦練五年的內功修為。看在你們救出四位師姐有功,這是慕容長老賞給你們的。」

「如果今後我聽到你們在江湖上吹噓今日之事,自命為越女宮的恩人,我會立刻派人將你們割去舌頭,廢去武功,你們明白嗎?」慕容妍臉色一冷,森然道。

「嘿!」弓天影忍不住冷笑一聲,一抖手將手中的兩枚丹藥分別丟到了祖悲秋和鄭東霆面前的地上。將禮送的物品丟在地上、逼人低頭去撿,這是對江湖人最大的羞辱。鄭東霆看在眼裡,忍不住心頭怒火,擰眉道:「弓天影,你這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哼,對待江湖敗類牧天侯的傳人,這麼做已是客氣。」弓天影的臉上露出一絲妖媚的冷笑,看上去令人毛骨悚然。

「你……」鄭東霆雙目通紅地踏前一步,眼看就要情緒失控。

就在這時,祖悲秋已經從地上直起身,將一顆丹藥偷偷塞到他手中:「師兄,別激動,這是你的……」

鄭東霆接過祖悲秋遞過來的丹藥,用力攥在手中,滿是憤恨地看著弓天影:「後會有期。」說罷一拉祖悲秋,兩個人一起走出了客棧。

「哼!一個屁也不是的江湖鼠輩,好大的臭脾氣。」弓天影望著兩人的背影,鄙夷地說。

月俠連青顏陰謀破裂、負罪潛逃的消息當夜就已經被風媒傳得滿城風雨。第一個放出消息來的是一直認為洛家血案背後有深層消息的花信子張游。這條消息令他頓時成為大唐風媒中的第一明星,也開始了以徐州為中心的歡慶熱潮。

自從連青顏將太行山寨屠滅洛家的假消息放出來之後,聚集在徐州的緝兇盟盟眾們都知道和太行山的火併迫在眉睫。這些閑散慣了的江湖子弟對於這種事關生死存亡的大戰哪有心理準備,只不過是趕鴨子上架隨風舉旗。如今聽說洛家案子原來是子虛烏有,而關老爺也並非太行山寨所殺,北伐的計畫當然不用再進行,他們又可以呆在關內紙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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