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洛陽休妻 第四章 風起雲湧聚英豪

此刻的五福茶樓中不知什麼時候出現了四位裝束各異的江湖人物,洋溢在茶樓中的滔天殺氣便是他們四個人身上傳來的。

其中兩個人一身塞外胡族的利落行裝,青衣短褂,腳踏謝公屣,背插四尺長劍,一眼看去就知道他們是出身於同一師門的師兄弟。二人的額頭上刺著陰陽魚圖案的刺青,一人頭上是陽魚,一人頭上是陰魚。

另外兩個人看起來活脫脫是一對孿生兄弟,相貌俊秀,身材欣長纖細,一身峨冠博帶,大袖迎風,三尺青峰劍宛若垂飾一般懶散地掛在腰間,透出一絲風流洒脫。

金刃披風聲震耳欲聾地朝著祖悲秋和鄭東霆撲來。鄭東霆用力一推祖悲秋的肩膀,將他的人橫移三尺,恰好躲開了這一擊。金光閃爍,一枚宛若金錢鏢的令牌觸目驚心地釘在二人面前的茶桌上,嗡嗡亂晃。祖悲秋定睛一看,這金碧輝煌的令牌上赫然刻著「江湖拘捕令」五個大字。

「二位可認得此牌?」那對一身塞外胡服打扮得漢子齊聲問道。

「認得……」鄭東霆冷汗淋漓,「這是關爺親筆簽下的拘捕令。」

「在下關中懲惡劍長孫仲。」頭上刺著陽魚刺青的漢子冷然道。

「在下關中揚善劍令狐傑。」頭上刺著陰魚刺青的漢子厲聲道,「既然知道厲害,便請兩位跟我師兄弟去關中一趟。關師伯正在刑堂恭候二位。」

聽到「關師伯」三個字,鄭東霆渾身一抖,關中刑堂三十六大刑,七十二小刑的各種刑具一件接一件地在他眼前浮現,他感到嘴角已經不可遏制地抽搐了起來。

就在令狐傑亮出自己名號之後,一陣清朗的大笑聲從那對奇異的孿生兄弟口中傳來。

一絲炙烈的紅紋在關中兄弟劍的眼中一閃而過。長孫仲第一個開口:「有何可笑?」

「關中刑堂,大小刑具太過兇殘,為什麼不讓我們越女宮來處理此事?越女宮移魂大法一經施展,無論如何冥頑不靈,都能口吐真言。」孿生兄弟中的一人冷冷一笑,揚聲道。

長孫仲和令狐傑悚然動容。令狐傑沉聲道:「兩位莫非是越女宮外閣劍客雙柳公子?」

「不錯,在下拂風柳十二。」

「邀雲柳十三。」

他們的名號一響起,祖悲秋只聽到三聲嘶嘶作響的倒吸涼氣聲從鄭東霆和關中兄弟劍口中傳來。越女宮自貞觀中期開始招募男丁,另建外閣鑽研新流派劍法,大唐江湖一時之間被越女宮出身的男子劍客所充斥。這雙柳公子在越女宮劍法的基礎上自創了迴風舞柳劍,此劍法要求雙劍合璧,心靈相通,極適合雙胞胎同使,一經施展,摧枯拉朽,威力驚人,因此這雙柳公子被人在背後稱作黟山雙煞,乃是人見人怕的狠角色。

長孫仲強自鎮定,開口道:「移魂大法一經施展,受術人終身痴傻,無葯可醫,方法似乎太過激烈。」

柳十三公子微微一笑:「宮主和昔日洛老前輩交情極深,洛家先祖也曾有恩於宮主故里,所以這一次洛家慘遭血洗,宮主極為震怒,已經下令不惜一切代價緝拿兇手。些許犧牲,相對於緝拿巨凶來說,乃是必須。莫非以刑名威震天下的關老爺此刻想要心軟了?」

「又或者,」柳十二公子語氣突然一寒,「兩位是想和我兄弟搶這份功勞?」

「冷……」祖悲秋此刻忍不住趴到茶桌上,渾身瑟瑟發抖。鄭東霆連忙將桌上的熱茶推到他眼前,小聲說:「趁熱趕快喝了,呆會兒更冷。」

看著五福茶樓中的熙熙攘攘,連青顏的臉上浮起一絲不屑之色:「都是些見風就是雨的無能之輩,可嘆我大唐自彭求醉之後再無英傑。」

「看來連兄對於鄭祖二人不是兇手一事,早已經心中篤定。」弓天影冷冷地說道。連青顏抬手為自己倒了一杯茶,淡然道:「鄭祖二人勢單力孤,洛家上下高手數百,又豈是他們所能斬盡殺絕的?這個道理淺顯得很,難道弓兄竟然看不出來?」

「哼,洛家聲名在外,居然如此下作,靠迷藥之策拒收休書,沽名釣譽之輩!這麼說來屠滅洛家的高手倒是做了一件好事。」弓天影說到這裡,眼睛的餘光牢牢盯住了連青顏的面容。

聽到他的話,連青顏神色一肅,衝口道:「鄭、祖二人驟脫大難,言語行為顛三倒四,所說之話不可盡信。」

「這麼說……」弓天影抬手將眼前的茶水一飲而盡,「這兩人為脫干係,污衊英靈,該殺!」

就在弓天影剛剛說出「該殺」二字之時,一股陰寒之極的殺氣突然從茶樓正門洶湧而來,明明已近晚春,卻讓人感到了寒冬臘月的肅殺。隨著這股殺氣的逼近,一位渾身紫衫、身材瘦高的劍客大步走進了茶樓二層。此人一雙死魚眼滿是絕望的鉛灰色,臉廓宛如刀削斧刻,稜角分明,他的嘴唇青紫泛白,嘴角微微翹起,透著一絲輕蔑而冷淡的笑意,彷彿可以在輕易間決定一個人的生死。在他的腰間掛著一柄鯊魚皮吞口的青藍劍鞘,劍鞘的斜上方有幾條暗紅色的紋路,不知是鮮血所就還是臘染所成。

「鄭東霆、祖悲秋是嗎?」這位劍客一上茶樓就淡然開口問道。

鄭東霆看了縮成一團的祖悲秋一眼,暗嘆一聲,勉強抬頭拱手道:「正是,不知閣下高姓大名,有何貴幹?」

「哼,兩位血洗洛家,做的好事。我特意來取你二人項上人頭。」此人乾脆地說。

「呔,好膽,這兩人是我兄弟先拿下的,哪裡輪到你來多事。再說憑這二人武功怎麼可能殺死洛家百口,你若殺了他們,便是為真兇毀屍滅跡。」懲惡劍長孫仲猛地站起身,厲聲道。

「他二人是僅有兩個生出洛家的人。這件案子就算不是他們做的,我也算到他們身上。今日只要提了此二人人頭回去,他日海南劍派號令武林,名正言順,又有誰敢來說一個不字。」這位冷麵劍客隨口道來的話,句句誅心,令在場眾人莫不大怒。

「哼,我本以為我越女宮人在江湖上已算橫行,沒想到海南劍派出來的更橫。閣下尊姓大名,我雙柳兄弟倒真要好好討教討教。」邀雲公子柳十三冷冷道。

「哼。」這海南劍客冷笑一聲,在鄭東霆和祖悲秋的茶桌前一站,淡然道,「在下海南百里斬。」

此話一出,關中兄弟劍身不由己倒退了三步,錚的一聲,雙劍同時出鞘,四隻眼睛睜得斗大,膽戰心驚地盯著他。而雙柳公子雖然不至於嚇得妄動兵刃,但是也身不由己地離席而起。鄭東霆雙腿一分,忍不住朝著桌子底下看了看。祖悲秋反倒是所有人中最沒有反應的,只是拚命抱著茶壺痛飲,但是他發現壺中的茶水已經有了冰碴子。

海南劍法劍走偏鋒,昔年宋氏兄弟的亂披風劍法獨闢蹊徑,可與稱雄天下的天山劍神顧天涯和越女宮主華驚虹相提並論。天下劍派中海南劍派位列第四,和天山、越女、少林這三個源遠流長的大門派比肩而立,實力豈是易與。

海南劍客較少在江湖上拋頭漏面,但是每有海南劍手出沒江湖,必有一場腥風血雨。海南劍法陰狠險雄,必致敵於死命而後快,勝負就在一瞬之間,乃是江湖上爭議最大的奇特劍法。海南劍客爭強好勝,六親不認,同門之間尚且動輒拚命,出到江湖更加心狠手辣。

海南少年一代的劍客之中,最兇狠的一個就是一日三見血百里斬。此人出道以來黑白通吃,出名好戰,無論是黑道高手,還是白道名家,只要被他遇到總少不了一場血戰,海南劍法的陰狠雄絕被此人發揚到了極致。出道至今大小戰數百場,從無敗績,劍下冤魂無數。

「怎麼?看來幾位是不肯給我這個面子了。」看著面前四人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百里站死氣沉沉的臉上浮上一絲罕有的興奮神色,「四個一起上吧。」他的左手閃電般按在右腰的青藍劍鞘之上,一陣刺耳的劍鳴聲應手而起,他精純的內家功力激蕩在劍刃上,令劍刃彷彿渴望飲血的怪獸發出兇猛的嘶鳴。

關中兄弟劍和雙柳兄弟四張臉頓時變得鐵青,雙柳兄弟此刻也忍不住心中恐懼,同時拔出了賴以成名的柳葉雙劍,嚴陣以待。

看著因為海南神劍百里斬出現而亂作一團的五福茶樓,連青顏淡淡一笑:「弓兄真是開口靈,剛要殺鄭、祖二人,就有一個衝出來為你代勞。」

弓天影看了看海南百里斬的劍式,緩緩搖了搖頭,嘿然冷笑道:「劍法半生不熟,見識鼠目寸光,海南劍派也就到此為止了。」

「閣下越女宮的同門也不見得高明多少。」連青顏冷然道。

「後起一代的豪傑,天下唯你我二人而已。可惜,雖只兩個,仍嫌太多了!」弓天影說完這句話,朗聲一笑,雙目神光四射。

就在二人品評天下豪傑之時,茶樓的屋頂突然土崩瓦解,一個渾身灰衣,頭纏灰布巾,腳踏雲靴,腰纏金帶的青年漢子突然從屋頂飛身而下,降落到鄭東霆、祖悲秋正對面的茶座上悠然就坐。

百里斬冷哼一聲,身子踏前一步,殺氣驟增,硬生生將面前的關中兄弟劍和柳氏兄弟又逼退了三步,接著猛地一轉身,將身子正面對著這個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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