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章

星期一下午六點差五分,我正仰靠在辦公室的椅子里,腳高高抬起放在辦公桌的一角,安然自得地看著《大公報》頭版上的大字標題:

《懷爾贖金五十萬在鳥蛋箱內發現》

這是倫·科亨近三天來第二次登載的熱門特稿消息。我們和該報社有著密切的合作關係。在第三版上登載了手提箱的照片,蓋子打開著,我在一旁扶著箱子。這篇報導我讀了兩遍,寫得很精采。我成了主要角色,沃爾夫也不例外,索爾、弗萊德和奧里的名字也列了上去。我沒有向倫·科亨透露有關瑪葛特或拉夫舅舅的任何情況。文章提到了傑克的槍。一隻槍便會給故事增色不少。

尼爾的那筆錢存放在銀行里。但不是原來懷爾太太取錢的那家銀行。尼爾表現得既不膽小也不愚笨。當我把手提箱放到辦公室沙發上時,他打開來看,我們全聚攏來欣賞箱內的東西,包括沃爾夫在內。尼爾拿出兩大扎鈔票,抽出兩張大票面的遞給奧里,又抽了兩張給弗萊德,索爾也一樣。我得了五張。然後他問沃爾夫:「您的那份現在就要嗎?」沃爾夫說應該先把錢點清楚,既然他的份額是有比率的。沃爾夫到廚房告訴弗里茲準備四個客人的晚餐。從五點到七點,剛好兩小時,弗里茲端上了飯菜。但沒有鯡魚子醬。

晚上,手提箱的安置成了問題:「原因之一是保險箱內無空餘之處;其二是尼爾不願把箱子放在家中,這點是可以理解的。到了就寢時間我給他拿來了睡衣,把他安排在南邊的房間里住。這間房正好在沃爾夫的樓上,我還準備了毛巾,把床放下來安好,然後把手提箱提到三樓我的房間里。錢放在枕頭底下是最保險的,因此我就騰出一個恰好能把箱子放在枕頭下面的空間。我們沒有數這筆錢。」

星期一上午我們在列克辛頓大街的大陸金融信託公司的一間小屋裡清點了錢數。沃爾夫在這家銀行立戶頭已經兩年了。參加清點的有一個助理副行長、兩個出納員、尼爾和我。我倆自然是旁觀者。他們在十點剛過即著手這項工作,直到十二點一刻才最後明確宣布這筆錢的數目為489,000美元。因為尼爾先拿出了二十張面值二十元的作為零花錢。十萬元記在沃爾夫的戶頭上,餘下的三十八萬八千六百元作為尼爾的開戶存款。那位助理副行長面帶職業笑容,開著誠懇的玩笑對尼爾說,該行不收服務費。我們沒提錢的來龍去脈,他也沒問。因為沃爾夫是這裡受尊重的老顧主。不過,假如他看到了這條新聞的話,他準會有所設測。當然上午的《大公報》還沒登載這些消息。

在人行道分手時尼爾和我握了握手。他招了輛開向居住區的計程車,我聽不清他對司機講了些什麼,但可以肯定他是去第五街994號。一大筆銀行存款落在他名下的美事兒使他兩腳生風,好不得意。我走了一小段路便打了個電話給倫·科亨。

那天我急切盼望著有懷爾太太或安德烈先生那邊的動靜,然而直到近黃昏還聽不到他們的抱怨。我也盼望著沃爾夫解釋他推斷出錢在何處是多麼的簡單,但他沒作任何解釋。我也不打算問他,那會把他拾得太高。我不動聲色,按時去處理上午為數不多的信件。午飯後,沃爾夫讀完了他那本書,又從書架上重新取下一本。而我則沉浸在各種檔案卡片之中。

下午五點五十五分,門鈴響起來。我把腳從辦公桌上放下來。開門一看,來人是檢察官格拉莫。

他清楚沃爾夫的工作時間表,可以在11:01或6:01來,但決不該在5:55來訪,這可有些不符合慣例了。難道是他想先與我聊上五分鐘?不可能。當我讓他進來時,我的全部表示只是哼了一聲。我請他進了辦公室,他一屁股坐到紅皮椅上,把帽子往條桌上一摔,大模大樣地把兩腿往外伸直,下頷緊閉,默不作聲。我走到自己座位上也滿不在乎地伸出腿,不說一句話。這種狀態一直持續到沃爾夫進來。走過紅皮椅時,沃爾夫只嗯了一聲,這是對格拉莫那種目中無人的態度最好的回報。他坐到椅子上時,又向格拉莫哼了一聲,問道:「久等了吧?」

格拉莫頭一點。「你可以怪古德溫沒告訴你。當然了,你可以推給他,他也可以推給你。這倒不錯,可我見得多了,所以不必再搞那一套了。您昨天早上對我撒謊說你只是猜想那錢在哪兒,現在看來純屬胡說,您明明知道錢在那裡。您是怎麼知道的?」

沃爾夫的眉毛豎了起來:「您的查詢已經從兇殺案猜到綁架案來了?」

「沒有。如果您知道錢在哪裡,自然也知道是誰放的。準是吉米·懷爾。他上星期三晚上死了。您昨天還講過您沒有證據,也不知道放錢的位置及懷爾的死因。這是彌天大謊。您是利用關於錢的證據來大撈一把。現在您又要用懷爾的死因來敲竹杠,可能還嫌撈得不夠吧。我到這兒來指責您扣壓證據或者妨礙司法已經多少次了?」

「二十次,三十次。」

「這次不再和您羅嗦了。這次不同,我是來通知您,您得出的懷爾死因的證據正好就是他被謀殺而死的憑證,如果您拒絕現在就把這些證據提供給我,我就將把它們挖出來,不論什麼,都弄到手,我還要指控您和古德溫是同謀犯。」

「嗯……」沃爾夫清清嗓,對我說,「阿奇,我的記憶力不錯,不過你的更無與倫比。我們有格拉莫先生缺少的那些關於懷爾先生死因的證據嗎?」

我搖了搖頭。「沒有,先生。可能他倒有一大串細節詳情是我們所缺乏的。」我轉過身對格拉莫。「您看,我確實知道沃爾夫先生所知道的任何事情。但昨天他不僅告訴過您他認為懷爾先生是被謀殺的推斷,這一點我和他持同樣的觀點,而且他還告訴您幾乎全知道是誰殺死了懷爾先生,這一點我不同意。確實,真想不到。我不得不把肚裡的存貨都全抖出來了。」

「他沒說這一點,這正是個問題。」

沃爾夫哼了哼鼻音。「這只是個誇張出來的問題,您說我是招搖過市——姑且用您的話講。顯然您沒有仔細思考過,那麼我找到這筆錢(您會覺得驚奇)就足以為怪了。事實上,您現在問的這些問題我早已給您解釋過了。」

「又一個謊言。我現在沒問問題。」

「不過您確實又在提問。」沃爾夫攤了攤手。「好好想想吧,正如我昨天告訴過您的,我的關於錢在何處及懷爾死因的結論是從所掌握的情況中推斷出來的,我沒有您所需要的證據。昨天您還說,讓我去推斷、去演繹吧。現在您想得到它們,便來發怒漫罵。」

「您又在攪混水,我沒有罵誰。」

「我正在澄清事實,儘管沒有必要去讓您分享我推理的成果。本來不論作為一個公民還是作為一個持有執照的偵探的我來講,誰也不能強迫我寫下推理的過程。在這個過程中我確定了錢的位置,並且論證了謀殺尤特麗小姐和懷爾先生的兇手。根據我縝密的思維,我可以決定那樣去設想、推理,我要考慮這些,條件和時間……」

門鈴又響了。我開門前猜想可能是安德烈·弗羅斯特帶著個法官或一群記者什麼的。結果都不是。來者是西切斯特警察署的本·戴克斯,還有一個陌生人。我不知道是否可以讓他們參加這樣的談話,因而我只把門開到兩英寸大的一條縫,剛夠和他們對話。「等會再來行嗎?」

「來執行法令的。」戴克斯說。

「您是阿奇·古德溫嗎?」那位陌生人問道,同時出示了一個證件。不是西切斯特的,而是紐約的。「把門打開。」

「現在已經下班了。」我說。「請說出明確的理由,為什麼我會……」

「請看一下法庭傳令。」戴克斯說著從門縫裡插進來一張傳票。

我接過來打開,從頭至尾細讀了一遍,這份玩意兒文字冗長而誇張。我儘力保持著冷靜。「沃爾夫先生要看看這個,」我說。「他的閱讀能力很強。請等我一下。」我趕快回到辦公室,等沃爾夫一說完話就通報道:「打斷一下,請原諒。西切斯特的本·戴克斯帶來一個紐約刑警,護送這玩意兒來了。」我念著那份法庭令:「阿奇·古德溫因重大盜竊罪被拘留。起訴人:阿爾莎·懷爾太太。特發此令狀。」我問格拉莫:「在我離開之前您還有問題要問嗎?」

他連看都不看我一眼,一直注視著沃爾夫。沃爾夫正談著他對兇手的論證。他把通知要過去讀了讀。「她真是個大笨蛋,」他宣判似的說,「讓他倆進來。」

「我們不需要古德溫,」格拉莫說。「您明天一早就可以把他保出來了。」

「帶他們來。」沃爾夫斬釘截鐵地說。

我回到前廳,取開門鏈,請他們進來。我吃驚地發現原來門外是三個人。大概這第三個人呆在石階下,萬一交上火的話好做個後備人員。這是捉拿兇手慣用的戰術。當他們跟我來到辦公室,這第三人突然從我旁邊衝到沃爾夫的辦公桌旁。我當即發覺我剛才的判斷是何等的錯誤。他從口袋裡嗖地一下摸出一張通知之類的東西送到沃爾夫眼前。「給您的。」說完後轉身要走,但本·戴克斯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問道:「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