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章

常常邀請我去鄉間度周末的朋友總是要碰運氣,因為時常有事把我困在城裡脫不開身,這樣一來他們就省得為我張羅了。在四月的最後一個周末邀請我的是東漢普頓的一對夫妻,他們為我訂了星期五晚上到星期一上午的旅館。而我已經通知了他們星期五和星期六我的情況發生了變化,不能前往,並且星期日我還不得不守在辦公室,怕萬一索爾、萊弗德或者奧里打電話來求援。

沃爾夫的生活一到星期天就有些沒規律了。他的花匠熱多·荷斯曼每到這一天就要去看望他在澤西的結了婚的姐姐,因此他會有兩小時不在花房,所以沃爾夫先生就得上一兩次花房去,看看或做一些澆花剪枝的零活,而具體干點什麼,要看天氣的變化和情況所需來決定了,並沒有嚴格的時間順序。通常要到十點半他才下到辦公室來,至少每個星期天我都得在辦公室,為他準備好《時報》的「一周論壇」版,這是沃爾夫要通讀的欄目。

這個星期天上午從九點開始我就邊讀報邊期待著尼爾·特德打電話來告訴我他已經發表了他的《獨立宣言》,就象一個英雄打電報給另一個英雄那樣。可一直等到我打開收音機聽十點鐘的新聞節目時還不見電話來,也沒得到那幾位盯梢者的任何消息。不過我很快清楚了索爾所在的位置,他就在附近。我剛關上收音機,門鈴就響了,走到前廳一看是安烈德·弗羅斯特來了,索爾是跟蹤他的。無論弗羅斯特是怎樣到這兒來的,索爾離這兒的距離一定近到足以看得見打開的門。我把門大大打開,並道了早安。

弗羅斯特說他要見沃爾夫先生。要是描寫出他此時的冷漠的表情和聲調可能會令人不快。但那將會是一篇精採的報導。他的表情聲調是那樣的冷若冰霜。從他的穿戴來判斷,弗羅斯特很可能是去教堂才穿上這件特意定做的炭灰色外套,戴上四十美元一頂的翹沿帽,可恰好此時一個偶然的原因使他沒能去教堂。我將他領進了辦公室,便打電話到沃爾夫的花房去。告訴他安德烈·弗羅斯特先生來了,正在辦公室等著。他厲聲說:「等十分鐘。」就一下掛上了電話。我轉告弗羅斯特時,他冷冷地哼了一聲,又漠然地看了我一眼。他似乎不如星期三下午我見到他時那麼象亞伯拉罕·林肯了,不過這也可能是我從未見過的林肯發怒時的模樣。

等了十分鐘,又差不多等到快一刻鐘,才聽見電梯的響動。沃爾夫進來了,左手拿著一枝密爾頓羅李花,右胳膊下挾著星期日的《時報》。他經常帶著《時報》去花房,這樣就不必在回辦公室的路上中途折回房間去取了。他徑直走到辦公桌那端。「是弗羅斯特先生嗎?您好,我正盼著您來。」然後把花插進花瓶,報紙放在桌上,轉身坐到椅子里。

「您不會正盼著我來,」話一字一句地從弗羅斯特口裡崩了出來。

「可我的確在盼著。」沃爾夫注視著弗羅斯特。「是我邀請您來的。我給普塞爾先生講了懷爾先生是被謀殺的。一聽我這麼說,您當然會來找我的。我想見見參加過星期二聚會的每一個人。您來了,自然羅,是來表示抗議的。開始吧。」

這位律師脖子上的肌肉在抽搐。「您這是在說,」他憤然詰問,「您明明知道是假的,還要進行誹謗,僅僅是為了使我到這兒來,你好見我了?」

沃爾夫嘴角微微動了一下,「這可成了個問題了。我並沒有誹謗誰,因為我說的全是事實。我也沒有強迫你,你沒受任何強制。如果您不願來這兒,完全可以走。普塞爾先生告訴過您,我得出懷爾先生是被謀殺的這一結論的具體緣由了嗎?」

「是的。可那純粹是詭辯,連警方和地區檢察官都還沒下結論呢。這是捏造,毫無根據,誹謗中傷,你要受到控告的。」

「地區檢察官已經作出了最後的結論並且停止調查了嗎。」

「正式的當然還沒有。」

「就算他已經作了結論,也不能證明我這樣做是錯的。他需要證據好使陪審團信服。我卻不需要,我全憑……。」

「如果你堅持這種誹謗,你得拿出證據來。」

「我並不是非得去迎合那種偶然性。我只是需要找到進行我已開始著手的工作的出發點,我已經找到了它。我的結論就是,懷爾先生是被謀害的。我沒有……」

「您沒有做任何工作,你是在與尼爾·特德作那個異想天開的陰謀。僅此而已。」

沃爾夫扭過頭問我:「阿奇,那份協定書呢?」

我打開保險柜,從隔架上取出昨晚睡前放進去的協定書。我拿著協定書走過來,沃爾夫要我拿給弗羅斯特看。他接過去瀏覽一遍後,便一字一句地讀起來。當他抬起眼睛時,沃爾夫開口說道。

「我不是法律顧問,弗羅斯特先生。不過對於合同協定是否有效還是略知一二的。我確信這一紙協定就把懷爾太太和特德先生牽制在一起了。」

「他什麼時候簽的名?」

「昨天晚上。」

「這協定不成立,特德先生是被騙去簽名的。」

沃爾夫回頭問我。「阿奇,是這樣嗎?」

「不是這樣,」我告訴弗羅斯特。「你可以問問他,他已是成人並且希望自立。我給他買了三杯飲料,不過他完全清醒。這有證人。」

「證人在哪兒?」

「在麥迪遜七十八號,波里斯酒吧。」我一直在他旁邊,我伸出一隻手說,「可以把它還我了嗎?」

他又看了協定書一眼,然後遞過來。我走到保險柜邊,把它放回原來的位置上,然後關上了保險柜的門。

沃爾夫還在滔滔不絕:「我正打算說,弗羅斯特先生,我並不想發布我的關於懷爾先生是被謀殺的這一結論,或者得到這一結論的根據。我必須告訴特德先生是為了解釋我對我們共同關心的問題的處理方法。而我之所以告訴普塞爾先生,是因為我想見到您;因為普塞爾肯定會給他姐姐講,而懷爾太太又會告訴您,這樣我的目的就達到了。就謀殺而言,我不——」

「不存在謀殺。」

「那是您的結論——或推斷。我不想干涉。我不是復仇者。」

「您為什麼想見我?」

「在我得知那群人中有一個人是謀殺案的兇手,也可能有兩個兇手時,我需要弄清楚是哪一個。我很想觀察他們,聽他們——」

「那麼您還在堅持這種不實之詞。這就是說您想在參加星期三晚會的人群中找出一個謀殺者來。」

「這僅僅出於我的意願,出於我個人的目的。我對採用通過普塞爾先生和懷爾太太轉告您的這一方法的解釋有些遺漏。不,不是那樣。我對特德先生全都說了,但沒有對普塞爾先生說。在推斷出懷爾先生是被謀殺的結論後,我作了兩種假設:謀殺案必須牽涉到綁架案,因此兇手也參與了綁架,並且他,或者她一定知道誰拿了錢,錢在何處或可能在何處。所以我需要辨認他,需要見見您們所有的人。我已經見過了懷爾太太,我試圖找到那筆錢。」

弗羅斯特搖著頭,咬著向內緊縮的嘴唇。「難以置信。我知道您的聲望,不過這很荒唐。您想見我,根據你從我這兒看到和聽到的你就能斷定我是不是綁架者及殺人兇手?真是豈有此理!」

「聽起來似乎是有點誇張。」沃爾夫承認,「不過我沒有完全依賴我的敏感。」他調臉對我示意,「阿奇,請把索爾帶來。」

這句話表明他知道索爾在哪兒。他不是說:阿奇,看一看索爾是不是在附近。弗羅斯特是索爾盯住的目標,因此,只要弗羅斯特在這兒,索爾必定在附近。當然我也是這樣想的。我走出大門,下了石階,剛邁了兩步便站住了,轉身向曼哈頓走去。有個過路人以為我碰見了誰便調過臉來看,沒看見人影又繼續趕路。我盼望索爾從街對面的停車站背後露面,但直到他從巷子出來上了人行道我才發現他在那個離第十街三步遠的地方。他早考慮到弗羅斯特會朝西邊走,在那邊要輛去居民區的計程車,而他無疑也會跟過去的。他走近我問道:「我被發現了嗎?」

「你當然知道你沒被發現。可你被召回了,我們需要你去玩四人皮納克爾牌。」

他意識到有事叫他去,我們便朝辦公室走去,索爾走在前面。他把帽子放進口袋裡,徑直走到沃爾夫的辦公桌前,看都不看弗羅斯特一眼。說:「有事嗎,先生?」

沃爾夫給弗羅斯特介紹:「這是索爾·潘佐先生,從昨天早晨起他一直在調查您。」沃爾夫回過頭來對索爾道。「你對昨晚在電話里作的彙報還有什麼新的補充嗎?」

索爾說:「打了電話之後,我又看到一份原始材料,發現了新情況。去年秋天,他買了公園路那幢新建的十二層樓房的三分之一的股份。」

「簡略點,有些情況你昨天報告過了。」

「他是麥克頓威爾商行的創始人之一。這個商行在百老匯大街一百二十號。他是尼克松的紐約律師委員會副主席。兩年前他送兒子一幢在東六十八街的房子作為結婚禮物。他出任不下二十家公司的經理。我想這是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