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哪怕不進行核實,一個人自己提供的行蹤記錄也是沒有多大價值的。有許多人即使沒參與綁架或謀殺,他們也不會告訴你從星期天晚上八點到星期二上午八點,這段時間他們在哪?都幹了些什麼?沃爾夫深知編造不在犯罪現場的謊言是極為容易的。他也幾乎從不揭穿這些謊言。我與他共事多年,我們只核實過四五次口供。有時他讓索爾·潘佐、弗萊德·多爾金或者奧里·卡塞爾去核實,但這樣的事並不經常發生。記下尼爾·特德的口供,我知道我們不會就此去進行調查,除非案情發展到與他有關係了。此外,無論對於尼爾還是其他人來說,只有一個地點和時間是重要的。並不一定非得由他自己星期天晚上去綁架吉米·懷爾,或夥同他人將吉米囚在某處,或星期二晚上將字條放進電話簿或去鐵礦路。而那個重要的時間和地點就是星期三晚上、哈羅德·特德的書房,而我們知道他就在那兒,當時他們都在那裡。假設尼爾星期天早上和六位議員乘坐熱氣球上了天,那他只能在星期三中午返回地面。那就別指望他知道錢在哪裡,那可以理解。只是我不願浪費我的紙筆和你們的時間來交待他這60小時的蹤跡。

更有趣的是他對瑪葛特要來見沃爾夫一事的反應極不自然。他咬牙切齒地說他母親決不會那樣對她說的。很明顯他對她有某種強烈的感情,但這絕不是手足之情。沃爾夫試圖詢問他有關蒂娜·尤特麗以及普塞爾,弗羅斯特和瑪葛特的情況,但回答極不理想。尼爾想方設法要沃爾夫別讓瑪葛特把這事攬過去。他還提出當晚把拉夫領到這兒來;早上領安德烈·弗羅斯特來。當弗里茲叫開飯時,他跟著沃爾夫來到餐廳前,我只好拉住他的手臂將他領到前門。

來到餐廳,我看見沃爾夫已將他的椅子拉出來,但並未坐下。「荒唐的冒險,」他咕噥著,「該死的,那女人會準時嗎?」

「可能不會,」說話間我將椅子拉了出來,「她不屬於守時的那種人。」

「不,也許她是的。你得一邊喝咖啡一邊打個電話找到索爾、弗萊德和奧里,叫他們明早八時到我屋裡來;九點與你一起到辦公室去。」弗里茲也在,他嘴裡塞滿蛤肉。沃爾夫坐下來拿起湯匙和叉子。他應該在對我發完命令後才坐下,否則就意味著吃飯也在談公事。條例總歸是條例。我毫不客氣地吃著蛤肉,同時不停地喘氣。你要是也嗅到混有青蔥、細香蔥、細葉芹、香菇、麵包,雪利酒、無果味白啤酒的香味,你也會把肚子裝得滿滿的,以至於再也吃不下沃爾夫和弗里茲發明的西班牙夾醬烤小鴨。吃飯時我想著我們能找到那筆錢的零頭也就不錯了,因為還得除掉支出,以及給索爾、弗萊德和奧里每小時25塊錢的報酬。

我不知道沃爾夫為什麼會有這樣一個印象:當我仔細注視著一個婦女並傾聽她的談話,特別是這位婦女又不滿30歲,我就能夠回答他想詢問的一切有關她的情況。瑪葛特果然如我所說的沒能守時,她遲到了25分鐘。

我說過她總是把下巴抬得高高的,以致能夠看見她的鼻孔。她正是用這種姿勢走進老石頭房的。進門時,她以為我是管家向我點了點頭。我將她領進辦公室。她站在一塊大地毯上仔細觀看了一陣,問沃爾夫道:「這是哈薩克地毯嗎?」

「不,是土耳其地毯。」

「你大概不會欣賞它。是你的嗎?」

「很難說。1932年在開羅,一個我曾經幫助過的人送給我的。我懷疑他是從坎大哈偷來的。如果這地毯不是他的,那現在也就不是我的。但所有權的不合法性是有限的。如果我對地毯的所有權,受到曾擁有它的坎大哈王子的妻子及情婦或者他後代的起訴,我就會變成被告。那將是樁糾纏不清的案子。有效期一過,合法所有權便會無可爭議的。你祖父是個土匪,他的某些搶劫案是可訴的。如果受害人的後代要求索回你現在穿的這件皮衣,她會受到別人的嘲笑。我很高興,你能認出地毯的質量,儘管只有無知的人才會把它當作一塊哈薩克地毯。哈薩克的地毯毛很長。你是瑪葛特·特德吧!我是內洛·沃爾夫,」他指著紅皮椅說:「請坐。告訴我你需要什麼。」

她已有好幾次想打斷他,但沃爾夫的大嗓門是不易打斷的,特別是他盯住你的時候。「我在電話里已經告訴過你了。」她說。

「請坐,特德小姐,我不喜歡仰著頭看人。」

她瞥了我一眼。這可憐的姑娘給愣在那兒了。她不願坐下,因為是他要她坐下的。但站著又太傻了。最後她妥協了:走到我桌邊坐到一把黃椅子里。我說過,她走路時會讓人感到她的臀部打上了石膏,但她坐下後,這種感覺也就消失了。

「我不是來聽一個偵探講解合法所有權的。你知道我到這兒來的目的。我母親付給了你六萬美元,可你什麼也沒做,不過只是在報上登登啟事什麼的。正因為這樣,你當然應該幫助我找到我母親已付給綁架者的這筆錢,你拿到了這筆錢的百分之十還多的委託費。」

沃爾夫嘟噥著:「是百分之十二,你可能認為這筆錢足夠開銷了,那我該怎麼辦理這事呢?你有什麼建議嗎?」

「沒有,你可以象別的偵探那樣去干,那是你的事。」

「能與你合作嗎?」

她不滿地看著他,仰起她的下巴,「怎麼合作?」

他並沒有針鋒相對。在給了她一個下馬威以後,他並不在乎她是不是按兵不動。「那得看情況發展而定,」他說,「舉一個假設為例,你知道什麼是假設嗎?」

「你離題了。」

「我的假設便是:如果我接手你提出請求的這事,工作得從我對你提的幾個問題開始。比如說,你和蒂娜·尤特麗的關係。」

她睜大眼睛說:「這與那筆錢有什麼聯繫?」

他點點頭說:「我認為有。你現在有一個誤解,指望讓我的理性和古德溫先生的全副精力去同那些正在對每塊石頭進行調查的官方人員相抗衡,那可是太天真了。我會區別對待此事的。最好的辦法——也是唯一的辦法——是從蒂娜·尤特麗入手。你知道,我和古德溫先生曾懷疑她參與了那樁綁架案,星期三下午你聽見你母親和古德溫先生談起過此事。眼下我們仍認為那事極有可能,因為我們很了解這事,所以——。」

「你們怎麼會了解的?是因為她當時在場並被殺害的嗎?」

「那僅僅是部分原因。星期二下午她在現場,因此至少綁架者中有一人曾與她接觸過。我希望盡全力去了解她。你對她有多深的了解?」

「那還用問。她是我母親的秘書,住在我家,但她從不把自己看成是傭人。我想我母親給了她太多的自由。」

「什麼樣的自由?」

「各種各樣的。譬如,她和我們一塊進餐;如果家裡舉行雞尾酒會,她有興趣也來參加。如果我讓她做什麼事,她可以聽也可以不聽。你可以認為我們是平等的,而我認為這只是出於明智。或許你很聰明,認為我應該對蒂娜有所了解,但我對她的了解極其膚淺。她在這裡待了七年,我想她會有自己那個階層的朋友,但我從未看見過。」

「你哥哥比你更了解她嗎?」

她點點頭說:「也許,我想是這樣的。他常和她一起幹些事來氣我——比如和她一塊打牌什麼的。你或許會認為他們是平等的,也許他們也的確如此。有一次他還領她去看職業拳擊賽。」

「這些都很有用,我想和他談。我不想讓你吃驚,特德小姐,但我必須提個問題:可以認為這樁綁架事件是他們二人乾的或者你哥哥與此有牽連嗎?」

「上帝啊,」她做出一副吃驚的樣子,「當然可以這樣認為。這件事我早該想到了。」

「你不能太著急。你的情緒影響了你的大腦,我們會——。」

「但假如他——我是說尼爾——他知道錢在哪裡,他已經找到那筆錢了嗎?」

「特德小姐,不會這樣快的。這僅僅是個推測。我們還得考慮所有的可能性,其中包括那些經常有機會與尤特麗小姐見面的人。我了解到你舅舅拉夫·普塞爾也住在你家,他們關係好嗎?」

她並沒有全神貫注地聽著,對沃爾夫關於尼爾的看法她也持冷漠態度。要是她這會兒跳起來去找她哥哥論理的話,我是不會感到驚奇的。因為她屬於那樣一個階層,而且又有一個有彈性的臀部。沃爾夫知道他必須重複他的問題了,於是他又說了一遍。

「噢,」她說,「他和誰的關係都好。或者是他盡量與別人搞好關係的。他常替蒂娜跑腿,當然是自願的,他也常為我跑腿。他為人好,我喜歡他,真的。但他是,噢,他不是那種人,他絕不會參與任何綁架事件,他沒有那種膽量。」

「但他與蒂娜的密切關係,足以使他有可能知道她那些不和你們同一階層的朋友們的名字了,或許他已見過他們中的某個人。」

「對,肯定是這樣的。你不必與我哥哥談話了。讓我來和他談。」

「好,這就是當我問我們能否合作時產生的念頭。我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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